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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戰塞班島戰場上驚恐的日本人:美軍用猩猩打仗

(2010-03-15 08:47:32) 下一個

二戰塞班島戰場上驚恐的日本人:美軍用猩猩打仗

2010年03月       
鳳凰網曆史

文章摘自《日本帝國的衰亡》 作者:約翰·托蘭 著 郭偉強 譯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

核心提示:在“地獄穀”的新的野戰醫院裏,靜子整晚都蜷縮在掩體裏。在昏暗的黎明,她發現山丘上有動靜。叢林中露出黑臉,他們是美軍黑人士兵。她被嚇得魂飛魄散,以為是黑猩猩下山了。那個荒誕的謠言竟是真的!美國人用猩猩打仗!在她周圍,傷兵們一個個從掩體裏爬出來,臉朝北麵的皇宮方向深深鞠躬。突然擴音器傳來奇怪的粗野的音樂—她從未聽到過這樣的聲音。狂熱吵鬧的節奏在整個山穀裏回響(那是美國的爵士音樂)。這種不符現實的情景打消了她自殺的決心。

六月三十日,美軍終於突破“死亡穀”,(“誰也沒有打過比這更硬的仗,”海軍陸戰隊第四師的司令哈裏·施米特少將說。)三個師的戰線最終連成了一個整體。

唐納山的野戰醫院收到了“玩死亡遊戲”的命令。衛生兵分發手榴彈,每八人一枚。黃昏時,主治醫生—大佐—登上一個土堆,大聲喊道,“司令部命令,”野戰醫院要轉移到西岸的一個村子裏去。這個村子在塔納帕格上方一英裏半,離塞班北端四英裏。一片沉默。“能行動的病人都跟我走。使我萬分遣憾的是,我隻好把不能行走的戰友留下。諸君,要象日本軍人那樣光榮舍生!”

靜子對大佐說:“我留下,跟傷員一起自殺!”

“你跟我們走,”他說,“這是命令。”

士兵們把她團團圍住,都想與她道別,連那些不能走動的人也爬了過來。問他們有什麽話要說是沒有必要的,他們隻有一個話題——家。大家都想把家裏的情況告訴她。她一再保證,如果有朝一日能回到日本,她一定把今天的情景告訴他們家人。

有個下顎被打掉的士兵引起她的注意。那人一邊淌著口水,一邊在地上有氣無力地劃著“千葉”和“武田”。“我懂了,”她說,“你是千葉縣人,姓武田。”

一個身穿滿是血汙的軍裝的青年軍官,吃力地說出幾個痛苦的字眼:“你會……唱……九段阪這首……歌嗎?”

“會的,我很喜歡這首歌。”這是一首令人不易忘懷的歌曲,歌詞大意是一個年邁的母親,拿著戰死的兒子的金質勳章,從鄉下來到九段阪的靖國神社。她唱道:

從上野車站來到九段阪,

我心情急切,有路難辨;

我手扶拐杖,走了一整天,

來到九段阪,

我看望你,我的兒。

高聳入雲的大門,

引向金碧輝煌的神社,

兒啊,而今你升天為神,

你不中用的老母,

為你高興,淚流滿麵!

黑母雞孵出了老鷹,

你媽媽那裏敢當?

為了讓你看看你的全質勳章,

來到九段阪,

我看望你,我的兒。

她停了下來。除了壓抑住的哭泣聲外,沒有人說話。“我們也要到靖國神社去!”那個青年軍官喊道。

大家異口同聲地喊:“咱們大家一起到靖國神社去吧!”

大佐帶了靜子和三百名傷員撤走。在他們後麵隻聽見“謝謝你!護士!”“再見啦!護士!”“院長……軍曹……護士……謝謝你們的好意!”

他們走到平原的一端時,靜子聽見有人喊:“再見!母親!”接著一聲巨響——手榴彈爆炸。靜子趴在地下,蜷縮起身體,手榴彈迅速地一個接一個爆炸。

美軍向島的北部進擊,開始時非常艱難,此時幾乎沒有遭到抵抗,正如有個陸戰隊員說的,進軍已成了“獵兔”。不斷的壓力使日軍無法組成一道貫穿全島的最後防線,到七月五日,日軍已被驅趕到塞班的北隅。

日軍司令部此時設在瀕臨西岸的高地上,離新的野戰醫院隻有幾百碼。司令部的山洞俯瞰山穀,這個山穀已經得到另一個外號叫“地獄穀”。那天下午,平櫛少佐走出山洞到前線視察。根本就沒有什麽前線!美軍還沒有發動進攻,士兵們已自動撤離。平櫛匯報後,一片沉默,簡直令人無法置信。最後,井桁將軍說話:“明天早晨集中這個地區剩下的所有部隊進行最後攻擊。讓咱們來結束這場戰鬥。”

是晚,司令部人員吃掉最後一點食物—一個蟹肉罐頭和一個小飯團。平櫛離開日本時,賀陽宮親王送給他兩枝香煙作為紀念,他把香煙省了下來。此時,這兩枝香煙被你一口我一口地傳著吸,直到煙蒂短得拿不住時為止,平櫛問井桁和齋藤兩人是否參加明天的最後攻擊。在撤退中一路上幾乎沒有開過口的南雲代他們回答說:“我們三人自殺。”

平櫛問,同陸海軍一起擠在山洞裏的平民將如何處置。“軍人與平民已不再有什麽區別,”齋藤回答說,“與其被俘,不如拿起竹矛參加戰鬥。請寫出大意是如此的命令。”[作者注:在日本,政府的宣傳把英美人描寫成“鬼畜”,這種宣傳很普遍,也很有效果。有個觀察家在日記中寫道,“最近,我乘一列滿載誌願兵的火車。他們的領導人說:“丘吉爾與羅斯福搞了一個他們所謂的大西洋憲章,一致同意要殺盡日本人。他們聲言要把男男女女都殺掉。我們可不能讓他們來屠殺咱們!’公眾似乎相信,敵人要把男人的睾丸割掉,使他們生不了孩子,或把他們送到孤島上去。”]

齋藤的命令被油印了三百份,但命令還沒有發出,位於北麵幾英裏一個山洞裏的海軍通訊所派來一個傳令兵。東京命令守軍繼續戰鬥,“爭取時間”,同時還作出增援的保證。

海軍參謀人員接受這道命令,陸軍卻不願放棄雖後一次攻擊。“箭已離弓”,一位陸軍軍人說,另一位指責海軍懦弱膽怯。海軍則說,現在可不是罵人的時候;你陸軍違反大本營的直接命令。

南雲、井桁、齋藤都未參加這場整整吵了一個晚上的爭論。拂曉,七月六日,轟炸與炮擊又開始,洞口一個哨兵報告,敵軍坦克正在上麵山崖邊上“窺測”。

一直在悄悄地與南雲和井桁小聲談話的齋藤給平櫛打了個手勢。他說,他們三人決定在上午十時自殺。“請原諒我們先走一步。”

“你們是否計劃在這裏自殺?”

“不錯,就在這裏。”

平櫛說,不如在附近小一點的山洞內自殺好些。平櫛隨即出去尋找山洞,齋藤則高聲朗讀了給陸軍所有官兵的永別詞:

……戰友相繼犧牲。盡管備嚐戰敗之辛酸,我們誓必“七生報國”。

……不論是進攻還是守在這裏,唯有一死,然而,死中有生。我們必須利用這一機會發揚帝國男兒精神,我將留下與殘存者一起前進,再給美國鬼子一次打擊,然後把我的屍骨埋在塞班作為太平洋的堡壘。

如同《戰陣訓》所雲,“我決不蒙受被生俘之恥,”以及“我將拿出靈魂之忠勇,按永生之原則,從容就義。”

在此,我同你們一起祈祝天皇聖壽,皇國昌盛。我出發去搜尋敵人。

跟隨我。

平櫛把三位司令領到新的山洞裏,“你們打算用什麽方法?”他問。

“我們將先行切腹,”齋藤說,“但切腹致死所需時間太長,所以,讓我們每人身後站一名軍官,朝我們後腦開槍。”齋藤選中平櫛。南雲則請一名海軍軍官幫忙。井桁沒提什麽要求。

平櫛回到原來的山洞,問海軍有沒有人去“協助南雲中將自殺”。誰也沒有答話。最後,一個陸軍副官說,“我去。”另一位陸軍副官自告奮勇去槍殺井桁。於是,三人一同前往自殺山洞。

三位司令都穿著哢嘰軍裝,盤腿坐在洞口,身材矮小的南雲坐在中間。平櫛出去取水給三位司令洗臉。那時他聽見有個海軍軍官喊道,他的小組將獨自北進。平櫛返身回來。三位司令已倒臥在地上,兩個年輕副官站在屍體後邊,手中的手槍還在冒煙。三位司令迫不及待,不等他回來先行自殺了。

平櫛此時隻好把屍體和軍旗燒掉。他叫了一些人來幫忙,但別的軍官不讓他燒—煙會引來敵人。平櫛同意過了午夜在臨出發作最後攻擊時再燒。幾天來的苦難終於結束。他倒在洞內的地上沉睡起來。

他醒來時,洞內一片漆黑。步兵和水兵穿著破得無法形容的軍裝,手持步槍、軍刀和竹矛,正在洞外集合。這些士兵臨時湊成若幹小組,軍官們開始在月光下把他們向海岸驅趕。士兵們沿著高地,滲入狹窄的海岸平原,他們將在零時各自向塔納帕格周圍的美軍陣地衝去。在平櫛看來,士兵們就象“被趕到屠宰場去的沒精打采的羊群”,軍官們則象“地獄之門的響導”。他在出發之前,命令兩個士兵把軍旗和三位司令的屍體燒掉,然後默默無言地率領著他的十幾個士兵走下陡峭的山坡。

在岸邊的平原上,湧出了三千多日本人—包括象靜子姐夫那樣的平民。他們在後邊的山坡上丟下了成千成萬的米酒和啤酒瓶。

六月七日清晨四時,平櫛及其士兵來到岸邊。他脫下衣服趟入溫暖的水中洗操。他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珊瑚礁,在月光映照下,這些珊瑚礁構成鬼影似的輪廓。頭上,濃雲密布,使他不禁想起身穿和服背上馱著孩子的日本女人。雲開後,他仿佛在明亮的天空中看見了母親、妻子和朋友們的影子。他抖了抖身子,從幻想中醒過來,上岸穿衣服。洗淨身子,這多好哇,他作好了死的準備。

遠處,傳來“哇!哇!”的喊聲——日本人衝鋒時的喊聲。高地上傳來步槍射擊聲。這是進攻的信號!士兵們不等他命令,已沒頭沒腦地沿海灘向塔納帕格衝去。他一手握六發手槍,一手拿軍刀,跟了上去。一顆炮彈打來,濃煙把他團團圍住,他恍忽覺得自己的身體浮了起來,飄向大火。我死了!他在周圍漆黑的世界回到現實中來之前一刹那這樣想。

在塔納帕格的美第二十七師已得到霍蘭·史密斯的警告,要注意在拂曉前沿海岸線將會有“全麵的高喊著‘萬歲’的進攻”[作者注:日軍在衝鋒時從未喊過“萬歲”。]。日軍蜂擁衝向塔納帕格,領頭的六人高舉著一麵大紅旗,就象演戲時一支隊伍前麵的先鋒隊一樣。後麵,是戰鬥隊;再後麵—令人最難以相信的—幾百名頭上裹著紗布、拄著拐杖、幾乎沒有什麽武器的傷兵,他們一瘸一拐地前進。

他們形成人海沿著環繞海灘的一條運甘蔗的窄軌鐵路,朝美軍第一○五步兵團的第一、二營猛衝過來。這情景使第二營營長愛德華·麥卡錫少校想起“舊時西部電影中人馬亂竄”的鏡頭。日本人“前赴後繼。如果你打倒他一個,就有五個人上來”。他們從美國人身上“踏過去”。

第一營營長威廉·奧布賴恩中校也是個愛爾蘭人。他雙手都拿著槍,堅守陣地,為部下樹立了榜樣。在身負重傷後,他堅持把手槍子彈打完,然後操起一挺零點五口徑的機槍掃射,直至戰死。日軍從這兩營頑強的步兵陣地上衝過,打死打傷六百五十餘名美軍。這兩個營就是被指控在“死亡穀”前進緩慢的部隊。

在他們右方,另一群襲擊者沿著一個蜿蜒的山穀—不久就被稱為“切腹穀”—向第三營展開猛攻。但第三營占據著山穀上麵的良好地形,日軍未能把他們趕出陣地。

曾經給山本和南雲當勤務兵直到他們死去的野田兵曹,正在進攻海灘上美軍的大部隊中。這支大部隊狂叫大喊,象發了瘋一樣,幾乎不是什麽軍隊的隊形。突然間,野田覺得好象有人用棒球棍猛打了一下他的屁股—但不覺得痛。他蹣跚著企圖繼續前進,卻倒了下去—原來,他中了一顆機槍子彈。美軍屍橫遍野[作者注:幾小時後,謝羅德去看了戰鬥現場。“整個地方好象屍體如山,內髒和腦漿的腥臭難聞。”]。野田拾起一個美軍水壺,狂飲起來,他掙紮著要站起來,但他的右腳穿的鞋好象有千斤重。

由於無法彎腰去解鞋帶,他揀起一把美國刺刀,又從一名已死的日本人手中取一根棍子。他把刺刀捆在棍子上,吃力地用刺刀把鞋帶割斷。鞋算脫掉了,但他還是站不起來。他想,一定是褲腿把他拉住了。他又把褲腿割去,但還是無法站起來。

他重又坐在沙灘上,聽天由命。他對自己說,該是死的時候了。在晨曦中,他瞥見沙子上有一攤血。他大吃一驚,是自己的血。幾碼外,仰麵躺著四個日本傷兵,安靜地在吸煙,好象躺在日本的海灘上休息似的。

“咱們都是快死的人了,”其中一人若無其事地說,給野田扔了一包香煙過來。野田展身躺在沙灘上抽煙,心下覺得茫然。那個給他香煙的陸軍士兵喊他:“嘿!海軍,我們馬上就要去死了。你參加嗎?”

野田舉起手榴彈,“我也有一個。”

“請原諒我們先走了。”

野田把身子縮做一團,以免被手榴彈彈片打中。他緊閉雙眼。一聲爆炸。他抬頭一瞧,隻見四具屍體直挺挺地躺在那裏。他想,用手榴彈炸死自己多可怕呀。此時,他身上流出來的血再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想用止血帶紮住,但改變了念頭。還是讓自己流血致死好些。

他越來越虛弱。我隻有二十七歲,我幹嗎要死在這裏呢?我生也好,死也好,都不能給日本帶來勝利。他開始回想往事—學校時代、抓泥鰍等等。他昏了過去。接著他聽到鳥兒叫的唧唧聲。周圍的景致已完全被破壞,連一棵棕櫚樹也沒有,更沒有灌木林,隻有屍體和難看的彈坑。既然沒有樹,哪裏會有鳥?這是怎麽一回事呢?

有人用奇怪的語言說話。他覺得被人踢了一下。他呻吟了一聲,於是兩個美國海軍陸戰隊衛生兵把他放上擔架。他看見美國衛生兵在踢其他屍體,既踢美國人屍體,也踢日本人屍體。他祝賀自己,要不是那隻鳥把我吵醒,我就死了。接著又昏過去。

在前方的塔納帕格,麥卡錫少校和他殘存的官兵終於在村子內組成一條防禦線。整個上午,他們打了一場逐屋爭奪的激戰,慢慢地被迫後退,直到開來一排坦克。其他援兵也趕到,傍晚時,隻有小股的日軍仍然活著。日軍的最後攻擊宣告完結。

岸邊停著一艘醫院船。平櫛少佐睜開左眼,看見一塊潔白幹淨的牆壁。我還活著!我獲得了第二次生命!他全身赤裸,蓋著一條毯子。良久,他才醒悟到自己的左手被用手銬拴在床上,頭部和肩部受傷。他已精疲力竭,還來不及思考,直到後來,他才覺得,自己作為一個軍官,在最後的攻擊中活了下來,是很不名譽的。他腦中所能想的唯有:我還活著!我還活著!

在“地獄穀”的新的野戰醫院裏,靜子整晚都蜷縮在掩體裏。在昏暗的黎明,她發現山丘上有動靜。叢林中露出黑臉,他們是美軍黑人士兵。她被嚇得魂飛魄散,以為是黑猩猩下山了。那個荒誕的謠言竟是真的!美國人用猩猩打仗!

在她周圍,傷兵們一個個從掩體裏爬出來,臉朝北麵的皇宮方向深深鞠躬。突然擴音器傳來奇怪的粗野的音樂—她從未聽到過這樣的聲音。狂熱吵鬧的節奏在整個山穀裏回響(那是美國的爵士音樂)。這種不符現實的情景打消了她自殺的決心。

主治醫生命令她揮動白手絹向敵人投降。她遲疑不決,美國人會強奸她的。“保住你自己的命吧!”主治醫生的助手,就是那個中尉,也勸她。她站在掩體的邊緣一動不動,黑人邊扔手榴彈邊喊著向她衝來。靜子隻看見他們的眼睛和牙齒。主治醫生掏出手搶,對準自己咽喉扣動扳機。助手用刀在自己脖子上連砍三刀,倒在靜子身上,熱血噴在她腿上。她拾起一顆手榴彈。她周身都涼了。現在我就要死了,她想喊“媽媽,”,但沒喊出來。她拉開安全栓,在岩石上敲打手榴彈使它發火爆炸,之後,把身體撲在手榴彈上。

靜子聽見說話的聲音,但聽不懂。她小心翼翼地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在房子裏。她掙紮著要起來,一個美國軍官用日語對她說,“你受傷了—別動!”

靜子怎麽也不相信敵人口中竟會說出日本話來。她怎麽沒死呢?她要喝水,但那個青年上尉說沒有水。他從一個罐頭裏給她倒一點什麽。她喝了一口,但又吐出來。那是西紅柿汁,她不喜歡這種味道。他命令她喝完,她喝了下去。使她害怕的倒不是死亡,而是美國人。她問“地獄穀”裏的日本人怎樣了。

“除了你之外都死了,”這個翻譯官說。他告訴她,他曾在日本一所大學裏上過學,他要幫助她的同胞。“我們主張人道主義,即使在戰爭中也如此。”他說,很多日本平民都活下來了,住在查蘭卡諾阿附近的集中營裏。她不相信他的話!大家都知道美國鬼子用坦克把日本俘虜壓成肉餅。她衝口說道,她害怕美國人,特別是那些黑人。

他笑了。“救你的就是黑人。”

她請求上尉讓她和她的同胞一起去死。他得到允許用卡車把她進往查蘭卡諾阿。當卡車在星光下沿著海岸公路前進時,他告訴她海中有很多日本平民的屍體,問她是否要去看看。他令卡車停下,兩個黑人把她抬到一個懸崖上。下邊漂浮的屍體就聚在岸邊。有一個女人身上還捆綁著兩個孩子。

上尉幾乎自言自語地問道:“日本人幹嗎要這樣自殺呢?”淚水流下了他的麵頰。

午夜剛過,他們進入查蘭卡諾阿。使她感到驚奇的是有明亮的電燈。到處是帳篷,這是一個絕然不同的世界。上尉告訴她,這是供日本人住的營地,但她知道這是詭計。她將在這裏被槍斃。接著,她看見不少日本孩子扶著這個帳篷市鎮的四周的鐵絲網。她堅持要下車,但上尉說她應該回醫院。“你這裏有熟人嗎?是不是有熟人?”

“我母親在這裏!”她扯了個謊。

她被用擔架抬下卡車。她堅持要自己走。她搖搖晃晃地走進大門後便跌倒。許多雙友誼的手把她扶起來。她回到了自己人那裏。

七月九日下午四時十五分,特納少將宣布正式占領塞班,注意力於是便集中在毗鄰的提尼安和關島。那些曾憂鬱地預言“一九四八年見金門大橋”[譯者注:舊金山金門大橋,從亞洲太平洋地區乘船到美國,一般經過這裏。]的海軍陸戰隊員,此時卻說起要“一九四五年活著回家”了。塞班的戰鬥雖告結束,但還有掃蕩幾千名躲在山洞裏的散兵遊勇的繁重和危險任務。“這意味著,”一個陸戰隊員挖苦地說,“如果你現在遭到射擊,那就是從你自己的後方打來的。”

在島的北端,美國人麵臨另一項不同的但卻同樣艱巨的任務。那裏聚集著好幾千平民,正在進行集體自殺,不願投降。翻譯和被俘的日本人通過廣播向人群喊話,請求他們不要跳崖自殺。那裏有個懸崖,高一百多英尺。他們廣播說,現在仗已經打完了,等待著他們的是安全和食物。他們還廣播了已經投降的日本人的姓名。盡管如此,還是有人把孩子扔下去,自己跟著往下跳,母親們則背著孩子跳入驚濤駭浪中。

海裏漂浮著許多屍體,使得“海軍小艇要是不從屍體身上開過去就無法行駛”。掃雷艇“首領號”的艇長埃默裏·克利夫斯上尉看見一個裸體女屍,是在分娩時淹死的。“嬰兒的頭已經出世,這就是他的全部。”附近,“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雙手緊抱著一個士兵的脖子。這兩具屍體緊緊抱在一起,在海浪中飄來飄去。”

在島上的其它地方,整家整家的人日複一日地躲避新來的征服者。奧山一家人—父母和四個孩子—找到一個山洞。七月十七日上午,全家在一塊突出的俯視崎嶇不平的東北海岸的岩石平台上曬太陽時,鄰近山洞的一個士兵喊了一聲“敵人!”並用手指了指他們頭上的懸崖,十四歲的大女兒奧山良子抬頭一瞧,隻見上麵有四、五個穿迷彩偽裝服的紅臉美軍。與身材矮小的日軍相比,他們完全不同。

日本人開始射擊,美軍則向下投手榴彈。奧山一家躲在凹處,把手榴彈一個個踢出岩石平台。但是,由於手榴彈不斷落下,父親—他是個裁縫—把一家人領到崖下邊的另一個山洞內。洞內有個筋疲力盡的軍曹,是《朝日新聞》的記者,另外還有個剛生下來被丟棄的孩子在哇哇地哭。奧山太太把孩子抱起來,隨著美國人的聲音越來越近,槍聲越來越密,孩子也開始大哭起來。“叫孩子別哭,”軍曹低聲說,“不管用什麽辦法!”

奧山太太是個漂亮的女人,三十四歲。她想方設法要給孩子喂奶,但孩子還是哭個不停。在絕望中,她用衣襟捂住孩子的嘴。孩子終於不哭—憋死了。機槍聲在洞內猛烈回響,說話聲就在洞外。軍曹遞給奧山一顆手榴彈,自己也拿著一顆。

良子瞧著她父親,以示永別。父親臉色蒼白,緊張地點了點頭。軍曹拔掉手榴彈的安全栓,奧山也拔掉。“咱們一塊到一個好地方去,”母親對四歲的義忠說。他樂了,好象在做遊戲時一樣。奧山和軍曹兩人同時把手榴彈朝自己腳下的岩石上敲打。當引線噝噝響時,良子很快想到一連串問題:我會成佛嗎?人真的有靈魂嗎?到底有沒有另一個世界?她覺得整個山洞震動起來—爆炸的氣浪把她拋到岩壁上。她昏昏沉沉地聽見小弟弟的微弱呻吟聲,之後她便昏了過去。

她自己也不知道失去知覺有多長時間。她首先看見模糊的紅色發亮的東西,等到她慢慢看清之後,那紅色的東西原來是軍曹被炸開的肚子。軍曹在她跟前盤腿坐著,好象睡著了。軍曹的傷口幹淨利落,使她想起上生物課時的人體模型。內髒器官完整無損,都在原處,“美極了”。

她自己滿身是血和人肉。她嚇得肝膽俱裂,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腳—不痛。她扭了扭身子,也不怎麽痛。她九歲的弟弟的襯衣已被炸開,一塊塊彈片射進他敞開的胸膛,留下焦黑的傷痕。他死了。她父親、小弟弟義忠和六歲的妹妹也都死了。她身上掛的肉是妹妹頭上炸下來的,露出的頭骨的顏色和紋理象透明的蠟燭。良子因孤單而感到恐怖萬分。她是唯一活下來的人。然後,她覺得有什麽東西觸了她的左肩一下。

“媽媽,你還活著!”

“我快死了,”母親鎮靜地回答。母親的雙腿已被炸爛,良子忙從附近撕下布條做繃帶。

“不管用,”奧山太太安靜地說,“我就要死了,用那個東西止不住血的。”

“血已經不流了!”

“流光了,”奧山太太說。她呆呆地瞧著一家人的屍體。“我很高興,他們死得幹脆利索。”她轉向良子,“隻有你還活著!”

“太太!太太!”是那個記者在喊。他的痛苦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出來。母女兩人看見洞內還有活人感到吃驚。“把我弄死,太太,請!”

“我也快死了,”奧山太太對他說。“我的腿沒有了,動都動不了,幫不了你的忙。”

他慢慢地往上瞧,然後痛苦地扭動,把自己的腦袋往一塊鋸齒狀的石頭上猛撞。他呻吟著撞了又撞。他終於死了。

“我死後,你決不能呆在這裏,”奧山太太對女兒說。天黑以後,她就得走。“你要好生活下去,要走正路,要有堅強的意誌。”當良子上中學時,母親曾給她寫過同樣的話。

奧山太太痛苦地從腰間解下一個布袋—裏麵裝著錢—緊緊地捆在良子身上。“我很快就要死了,視覺越來越模糊了。讓我躺下。幫我躺下好嗎?”她臉上一直浮著微笑。良子第一次發現她母親是何等慈祥。她從前怎麽會怕媽媽的呢?

“我的聽力也漸漸消失了。把你的手給我。”她緊緊抓住良子的手。“我不能再講話了。”她用微弱的聲音說。

“媽媽,別死!”

奧山太太微笑著點了點頭。她的嘴唇動了一下,但沒有聲音。死了。

將近二萬二千平民—每三人中有兩人—毫無必要地死去。守軍—至少三萬人—幾乎全部戰死。

對勝利者說,這場戰鬥也是迄那時為止太平洋戰區代價最大的。在塞班登陸的七萬一千名美軍中,死傷或者戰鬥中失蹤的有一萬四千一百一十一人,比在瓜達卡納爾一役中的損失多一倍餘。但是,保衛日本本土的主要堡壘攻下來了,敵人的艦基攻擊力量垮掉了。更重要的是,塞班南部的平原地區為美國人提供了第一個基地,使B-29轟炸機得以對日本帝國的心髒東京進行大規模轟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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