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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索馬裏海盜麵對麵

(2009-04-22 17:26:47) 下一個

索馬裏海盜:生活絕望視死如歸 把部分錢分窮人  新民周刊

許多當地青年在申請加入海盜時視死如歸,因為生活狀態已經令人絕望到沒有其他賺錢的途徑。 

  從什麽時候起,“索馬裏海盜”成為一個刺痛國際社會神經的字眼?應該是2008年,據不完全統計,這一年發生了125起海盜劫持事件,是2007年作案率的3倍,全世界交付的贖金累計達1.2億美元。 

  也是這一年,“索馬裏海盜”成為中國老百姓倍加關注的字眼。11月14日,在肯尼亞海域作業的天津漁船“天裕8號”遭劫,17名中國船員被扣為人質,下落不明;12月17日,中國貨輪“振華4號”用自製燃燒瓶成功逼退荷槍實彈的海盜——亞丁灣上罕有的自衛成功。 

 親見海盜 

  2009年1月24日,上海紀實頻道《眼界》欄目組跟隨歐盟聯合艦隊遠赴亞丁灣,一部《聚焦索馬裏》紀錄片見證了中國大陸媒體首度直麵海盜的全過程。 

  親眼見到的海盜和印象中有什麽差別?這個問題裴永忠和丁正被問了無數次。在“花月”號法國海軍導彈護衛艦上跟拍時,他們第一次見到了傳說中的海盜。 

  1月27日農曆大年初二,“花月”號護衛艦在索馬裏海域照常巡航。由於各國軍艦駛入亞丁灣起到威懾作用,當時海盜活動處於低潮。“花月”號連續幾天接到商船求救信號,事後證明,大多是船長過度焦慮而造成的虛驚一場。 

 


資料圖片

   中午,裴永忠和丁正在船艙內準備和軍官們共進午餐,菜單上寫著:前菜生菜沙拉,主菜檸檬小牛排,甜點是巧克力布丁,還有波爾多紅酒。突然,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發現索馬裏海盜!二人抄起攝像機就往甲板跑,法國特種部隊的士兵已經分乘兩輛衝鋒艇向遠處直升機鎖定的那片海域駛去。 


  起伏的水波中,一藍一綠兩艘小木船高高低低地晃著,不熟悉水域的人會以為它們隨時要傾覆。一群皮膚黝黑的人慌忙把判斷海盜船的標誌性物件—— AK-47衝鋒槍之類的武器和攀船用的鋁合金伸縮梯拋進大海,但罪證已被直升機上的高倍攝像機如實記錄——好在海盜沒有采取過激的抵抗行為,不然低空懸停的直升機很可能遭到反坦克火箭筒的“招呼”。“當時比較擔心的是海盜和恐怖分子聯合實施自殺式襲擊,這是最恐怖的情況。”裴永忠在接受《新民周刊》采訪時說道。 

  識別海盜船很難,因為海盜往往乘坐偽裝過的普通漁船,裝扮成漁民。這是“花月”號自2008年底駛入亞丁灣以來,第一次生擒海盜,船長曼紐和全體官兵興奮不已,行動結束後開香檳慶祝。當天下午5點,裴永忠和丁正在後甲板上見到了在甲板一側抱頭蜷縮的9個索馬裏海盜。 

  這就是讓亞丁灣海域的商船船長們避之不及的凶殘海盜?“瘦,瘦骨嶙峋。”裴永忠說,“原來我總覺得海盜是魁梧的模樣,怎麽看到以後感覺像麻稈一樣?一看就是嚴重的營養不良。夕陽灑在亞丁灣上,仿佛看到索馬裏18年內戰灑在他們身上的投影。” 

  9個海盜中,有3人眼神中透出陣陣殺機,身體明顯強壯很多。副船長莫勒告訴裴和丁兩人,他們是職業海盜,很可能是曾經打過多年索馬裏內戰的職業軍人;而其餘6個人隻不過是附近的漁民,充當駛船的馬仔,真正實施劫船的主要還是那3個。 

  一個索馬裏漁民老老實實捕一輩子的魚也比不上劫一次船帶來的收入。如果這次他們成功劫持了那艘跟蹤了4個小時的希臘漁船,那麽這些漁民就會一夜暴富。巨額利益的誘惑下,有些海盜即便不會遊泳、在茫茫大海漂兩天兩夜尋找獵物也在所不惜。 

  被捕的海盜被法國軍方嚴密看管,媒體不能正麵采訪,也不能靠近關押的船艙,裴永忠和丁正隻能在海盜放風的時候聽到一些零星對話。後來他們在醫務室拍下了法國軍醫為一個漁民海盜治療腳傷的畫麵。如果不及時治療,他那長滿寄生蟲的左腳就會嚴重潰爛。傷口被處理幹淨後,這個來自索馬裏港口城市博薩索的海盜向法國軍醫蹺起幹柴般的大拇指:“在博薩索,沒人關心我的傷,看病很貴。” 

  這批被捕的海盜最終被移交給索馬裏當地政府,會受到什麽樣的判罰卻不得而知。乘小艇離開的時候,其中一個海盜朝軍艦上的人揮手。丁正說:“吃著法國西餐的時候我就想,如果他們平時能吃到這樣一個麵包,也不至於去搶。他們在船上的時候吃得比平時都好。其實撇開他們劫船、扣押人質等,他們也是一群無奈的可憐人,真的是走投無路了才會逼良為娼。” 

  貧窮成了罪惡的通行證。 


  也把部分錢分給窮人 
 

對話海盜頭子

  傑·巴哈杜爾(JayBahadur)是加拿大多倫多的一名自由撰稿人,從2008年10月開始關注海盜問題。在索馬裏加洛威在線新聞社 (GaroweOnline)的幫助下,25歲的巴哈杜爾於今年1月18日第一次進入了索馬裏的東北部省邦特蘭(加洛威是邦特蘭省會)。 

  “那裏(邦特蘭)的人顯然都處於極度貧窮的狀態,基本上沒有工作,也沒有經濟活動……唯一的外向經濟就是向阿聯酋出口牲畜和魚、龍蝦等海鮮。” 巴哈杜爾向《新民周刊》記者描述著對當地的印象:“許多人世代都是羊倌或養駱駝的。最近幾年,他們承受著幹旱的煎熬,加上沙特阿拉伯停止從索馬裏進口牲畜,所以經濟狀況更加不堪。但是這裏並不像外人想象的那樣混亂,因為當地人的宗族觀念很強,家庭和氏族裏的成員都互相照顧。” 

  巴哈杜爾此行的目的之一是要采訪著名的海盜頭子博雅爾(Boyah)。但是要和海盜取得聯係談何容易,索馬裏人不信任外國人,也不太相信本宗族以外的索馬裏人。最終,在加洛威在線的創辦者穆哈默德(Mohamad)一周不懈的牽線搭橋下,博雅爾接受了采訪的要求——其中兩個重要助因是:穆哈默德與博雅爾同屬IsseMahamoud宗族的分支,而且穆哈默德的父親AbdirahmanFarole在1月8日當選為邦特蘭省的省長。 

  采訪安排在距離加洛威15公裏的一個農莊,因為穆哈默德不想被人看見他和海盜在一塊,而且博雅爾當時患肺結核,從健康角度,穆哈默德認為露天會談比較好。 

  這是巴哈杜爾首次和海盜接觸:“我並不是很緊張,因為我信任陪伴我的人,身邊還有兩個訓練有素的配槍保鏢寸步不離。”加洛威街頭隨處可見海盜,豐田車停靠在新建的宅邸前。“通常你不去惹海盜,他們也不會來綁架或搶劫你。在陸地上,他們不是罪犯,他們隻想圍坐下來、嚼嚼阿拉伯茶葉。” 

  巴哈杜爾見到的博雅爾很高,穿著傳統的長袍,帶著裝飾性的披巾,腳上的皮製涼鞋鑲著瑪瑙。從他的臉上,透露出一種優越感,這種優越感來自劫船成功帶來的“名譽”,以及當地人的敬佩和羨慕。 

  博雅爾是盤踞在埃爾(Eyl)的海盜集團中的最大頭目之一,在這個貧瘠的小漁村成為臭名昭著的海盜天堂之前,博雅爾已經操持了好幾年的海盜營生。但是他卻很介意被叫作“強盜”,糾正著巴哈杜爾的說法,“我不是海盜,是海上拯救者。”在他看來,自己的海盜隊伍就是一支海上警備隊,他是警備隊頭頭,他的行為是在保護索馬裏自己的海域。 

  博雅爾的發家故事是很多海盜走上這條路的典型版本。14年前,他是埃爾最好的捕龍蝦能手。後來,國外的漁船進入這片水域,帶來的先進捕撈裝備讓當地捕魚為生的人無力匹敵。2005年左右,當地幾乎沒有捕龍蝦的人了。 

  博雅爾對國際航船的“侵犯”感到憤怒。1995年—1997年間,博雅爾和同夥搶劫了3艘外國捕魚船,索要贖金,其中一艘船就交了80萬美元。嚐到甜頭的博雅爾索性幹起了這一行。後來外國捕魚船和當地軍閥訂立保護合約,博雅爾轉而把商船當成了“魚”。 

  博雅爾告訴巴哈杜爾,他手下約有500名海盜,他是埃爾海盜集團的關鍵組織者、招募人、資助人和行動指揮者,而非傳統意義的犯罪頭子。所有埃爾地區想加入海盜組織的人都要通過他這一關,唯一的審核標準就是得有自己的槍,必須“是一個英雄,願意麵對死亡”——許多當地青年在申請加入時也表示視死如歸。巴哈杜爾分析說:“因為生活狀態已經令人絕望到沒有其他賺錢的途徑”。 

  和其他一些發家的海盜頭子不同,博雅爾卻從來沒有離開過索馬裏。當巴哈杜爾問博雅爾,他的手下為什麽不帶著財富離開索馬裏,博雅爾笑著說:“他們唯一離開的辦法就是他們死了。”他手下曾經有一個成員離開了,後來在睡夢中死於“不明原因”。 

  博雅爾已經記不清自己幹了多少票,反正任何出現在他們領域的船——商船或遊船——都是他們的目標,成功率在20%—30%。航速較快、技術裝備較高、有海軍護航的船他們碰不了。搶來的船都被拖到埃爾,守衛和翻譯就在贖金談判期間照顧人質。一旦談攏,贖金就會被空投到指定船的甲板上——真是天上在掉錢! 

  得到的贖金,1/2給搶劫者,1/3給投資人(提供船隻和武器裝備的人),20%平分給其他人,包括守衛、翻譯(有時翻譯是放暑假的高中學生)。博雅爾也把一部分錢分發給當地窮人,把自己當成了羅賓漢。 

  博雅爾聲稱,是饑餓教會手下的人武裝行動。但是在巴哈杜爾的追問下,他承認,手下中有職業海盜,有受過專業訓練的退役軍人,也有普通漁民。 

  在巴哈杜爾眼中,博雅爾具有海洋和陸地兩重性。博雅爾半開玩笑地警告眼前的年輕人,隻要不到他的船上去,自己在陸地上是無害的。巴哈杜爾告訴《新民周刊》:“我沒有在我接觸的海盜臉上看到殘忍,他們不是邪惡的人,隻是一群絕望者在為他們所認為的極其不公正的國際待遇而鬥爭,抗議外國船隻掠取索馬裏海域的資源。” 

  那隻是陸地上的一麵。2006年4月18日,台灣“慶風華168”號被劫持,船上遼寧籍船員陳濤於當年被撕票。 

  在當地人眼中,海盜是民族英雄還是連聯合國救援物資也不放過的強盜?巴哈杜爾說:“我沒有同許多當地人交談過,不太了解他們的想法。我隻能告訴你博雅爾的話:起初他們(海盜)很受(當地人)歡迎,但是後來宗族頭人指出他們的所做所為是違背伊斯蘭教教義的。”據他的采訪,因為這個道德問題,博雅爾已經有兩個多月沒有“打獵”了。“但是我猜,大多數當地人對海盜還是很同情的,而且海盜大筆的開銷帶動了當地的經濟。” 

  為了新書《邦特蘭的海盜》,不久巴哈杜爾將再次前往索馬裏調查,下一站目的地是海盜老巢埃爾。 


  海盜產業已成為邦特蘭支柱  

難斷海盜產業鏈

  內亂,軍閥,貧瘠,難民——索馬裏已經近20年沒有健全功能的政府了。雖然今年年初,在聯合國主持下,索馬裏各黨派終於在鄰國吉布提選出了新總統謝赫謝裏夫,但是,這位溫和派總統要麵對的是已經成形了好幾年的海盜產業鏈,要斬斷它,非一朝一夕一己之力能辦到。 

  裴永忠和丁正介紹道,海盜也分三六九等,真正實施搶劫的都是底下的人,得到的分成也很少;已經富裕的海盜並不在索馬裏居住,都在海外遠程操控;他們背後有投資人提供裝備,從中提成;各個海盜團體又有各自的保護傘,岸上還有群眾基礎。 

  丁正說:“當地人肯定也比較複雜,人民本身是熱愛正義的,任何一個國家看來這種搶劫行為都是不正義的;但是在那樣一個環境,處於狹隘的民族主義感,會把海盜當英雄,羨慕他們優越的生活,可以蓋大房子,娶漂亮老婆。如果沒有這些,海盜也不會有源源不斷的後備軍。” 

  有時候,為了商定贖金數目,海盜還要專門召開股東大會討論。《眼界》攝製組從中國駐吉布提大使張國慶那裏了解到,每一條被扣押的船隻,都牽扯到股東的利益,贖金的多少都要經過各投資方的同意,隻要有一人反對,就休想放人。 

  海盜產業已經成為邦特蘭經濟的主要支柱。所有參與者,包括那些給人質送飯的人,都是鏈條中的一部分。小鎮上建起各種餐館,為被綁架的船上的人提供食物。發財的海盜修建起豪宅酒店,名車往來,揮金如土。國際海事局曾統計過,全球30%以上的石油運送都要途經亞丁灣,所以海盜的油水也越撈越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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