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七月二十七日和二十八日,駐藏大臣慶麟奏稱:巴勒布廓爾喀頭目蘇爾巴爾達率兵入寇,搶占了後藏的濟嚨、聶拉木,圍攻宗喀,現在前後藏俱在嚴備,衛藏兵力不敷堵截,已飛谘四川調兵應援。
巴勒布廓爾喀又被稱作巴勒布、廓爾喀,後來叫尼泊爾。此時廓爾喀勢力強大,正想對軟弱的唐古特人(西藏人)用兵,遂借原班禪六世之親弟紅教大喇嘛沙瑪爾巴的投奔和西藏噶布倫索諾木旺紮勒苛索廓爾喀商人,出兵侵入後藏。
乾隆一向十分重視西藏的安全,立即連下諭旨,責令駐藏大臣盡力抵禦,四川總督、提督派兵四千名,由成都將軍鄂輝統領,趕往西藏禦敵,將達賴、班禪移往青海泰寧居住,以保護他們的安全。他又派熟悉藏情會講藏語的禦前侍衛、理藩院侍郎巴忠為欽差大臣,入藏主持用兵事宜。
西藏噶布倫因藏兵疲弱,無力抵擋敵軍,派人與廓爾喀議和,雙方議定,西藏噶布倫每年交銀元寶300錠,回贖聶拉木、濟嚨、宗喀三處地方。欽差大臣巴忠、四川提督成德、成都將軍鄂輝同意此議,但是他們知道,皇上決不會接受出銀贖地的不平等條約,便編造謊言,偽稱敵酋悔過投誠,認罪退地,乞求封王納貢。乾隆不明真情,批準了巴忠等人的奏請,於五十五年正月,賜廓爾喀使臣宴,封廓爾喀王子喇特納巴都爾為廓爾喀國王,封其叔巴都爾薩野為公爵。一征廓爾喀就這樣極其荒唐地結束了。
盡管巴忠等人絞盡腦計,精心編造,陰謀一時得逞,但謊言終究不能長期掩蓋事實,這場欺君誤國大案的真相很快就大白於天下,因為,廓爾喀又入侵後藏了。
二征廓爾喀
原來,當初議定,西藏噶布倫每年要向廓爾喀交銀元寶300錠,每錠重32兩,西藏根本交不起。乾隆五十六年七月初,廓爾喀以西藏欠債不還失約為借口,發兵入侵,很快攻占聶拉木、濟嚨等處,八月二十日進圍班禪住地紮什倫布,隨即攻占此寺,大肆搶掠,將塔上鑲嵌的綠鬆石、珊瑚、金塔頂、金冊印等搶走,金銀佛像搶去大半,一時藏中大亂。班禪因早已被駐藏大臣移往前藏而得免於禍。
乾隆於八月二十二日知悉大怒。巴忠畏罪投河自盡。不好的消息不斷傳來。駐藏大臣保泰驚慌失措,竟奏請將達賴、班禪移至青海泰寧,幸被達賴拒絕。總督鄂輝、將軍成德畏敵怯戰,禦敵無方,擁兵四千餘名,聽任敵軍大掠之後安全退去,又不猛攻餘兵。乾隆感到,不派大軍進剿,難以收複失地,更難製止廓爾喀的再次入侵,於是下定決心,委任新帥,準備大舉征討廓爾喀。
當然,征廓很不客易,氣候惡劣,山路峻險,敵軍凶悍,滿兵水土不服,不習山戰。一征廓爾喀之時的成都將軍鄂輝、四川提督成德,都是行伍出身的勇將,征準平回,征緬甸,打金川,定台灣,身經百戰,軍功累累,分別由前鋒累次升遷,任至將軍提督,這兩位勇將都對廓爾喀畏懼,不敢進攻,可見征廓之難。
此時,乾隆已是年逾八旬的高齡老人了,一般人,甚至哪怕是曾經意氣風發的名臣名帥猛將,到了這個歲數,也隻有認命養老了,不可能再生雄心,攀越重重難關,遠征強敵於幾千裏之外。可是,乾隆卻寶刀不老,壯誌仍在,為了保衛大清疆域,確保西藏安寧,他決定不畏艱險,二征廓爾喀。
廓爾喀貢馬圖他憑借曆次征戰的經驗教訓,仔細分析敵我雙方情形,最後選擇了最佳的作戰布署。主要有四個方麵:一是委任得力將帥,授一等嘉勇公、兩廣總督、協辦大學士福康安為大將軍,二等超勇公、領侍衛內大臣海蘭察為參讚大臣;二是挑選精銳將士。此時滿洲八旗已是軍威不振,綠營兵疲弱怯戰,乾隆乃另辟新徑,重用索倫和川西地區的屯練土兵(即藏兵),調索倫達呼爾兵1000、金川等屯練士兵5000、察木多兵2000,並派禦前行走護衛的巴圖魯、乾清門侍衛章京(皆勇猛之人)額勒登保、永德、珠爾杭阿等一百員作為核心,分率14000名官兵征戰;三是籌辦大量銀米器械槍炮,僅五十六年九月至五十七年二月的半年裏,就準備了600萬兩銀子,供軍需用費;四是確定用兵的方針、目的和重要策略,在相當長的時間裏,進軍的目標是直取其都城陽布,征服整個廓爾喀,戰術是精兵深入,“搗穴擒渠”。隨著形勢的變化,後來他又修改了目標,指示前方,能滅其國,固為大勝;萬一不行,也可乘勝允降班師。
大將軍福康安、參讚大臣海蘭察等將帥,遵照聖旨,於乾隆五十七年閏四月,率銳卒約6000人出征。五月初,攻擦木,此地兩山夾峙,中亙山梁,惟一徑可通。廓爾喀軍“據險拒守,拚死抵禦”,清軍猛攻,殲滅守軍二百餘人,打了第一個勝仗。接著,交戰於噶爾轄爾甲山梁,斬殺敵兵三百餘人,海蘭察馬足受傷。再往前,成德與穆克登阿攻克聶拉木,海蘭察與禦前侍衛台斐英阿督索倫兵往來衝擊,頭等侍衛阿滿泰等將弁奮勇廝殺,殲敵一千餘人,攻克濟嚨。五月中,清軍已盡複失地,敵軍退還本境。
濟嚨西南皆崇山峻嶺,道路險惡,“高山夾峙,窄徑崎嶇,較金川尤為險阻”。距濟嚨80裏有熱索橋,渡橋即廓爾喀界,河麵寬廣,槍彈不能射敵,敵軍據險死守。福康安、海蘭察暗遣頭等侍衛哲森保等領兵翻越兩座大山,繞至熱索橋上遊,斫木編筏潛渡,疾馳猛攻守軍,福康安乘機統兵搭橋,兩路夾攻,敵軍倉卒敗走。五月十七日清軍渡橋,進密裏頂大山,沿途“陡崖高磡,亂石叢接”,“山重疊無路徑”,“無平地可搭營”,“路逼仄,不能駐足”,大帥、將領、士卒“皆露宿崖下,實甚勞苦”。五月二十二日,雙方激戰於協布魯克瑪,清軍猛攻,焚敵壘5座,斬三百餘人,破木城石卡,敵軍敗走。清軍繼續前進,沿途“林深箐密,路徑險峻”,東覺嶺兩崖壁立,中隔橫河,水深流急,“士卒複皆穿,跣足行石上,多剌傷,又為螞蝗啃齧,兩足腫爛”。地陰多雨,“大雨如注”,“夜則成冰雪”。清軍將士艱苦行進,奮勇衝殺,屢戰屢勝,先後攻克東覺嶺、雅爾賽拉等木城,殺敵4000,深入廓爾喀境內700餘裏。七月初進攻甲爾古拉、集木集,離都城陽布僅數十裏。雙方惡戰,福康安因屢勝而“驕滿”,疏於指揮,率領部分士卒冒雨仰攻二十餘裏,遭敵軍伏擊,“木石雨下”,清軍“且戰且卻”,勢甚危急,福康安親身督戰,幸好海蘭察隔河接應,禦前侍衛額勒登保扼橋力戰,鏖戰兩日一夜,敵軍始退。這一戰,清軍克大山2座、大木城4座,石卡11座,斬敵將13員敵兵600名,清護軍統領、禦前侍衛台斐英阿,二等侍衛英齎等人亦陣亡,“死傷甚眾”。
這時,廓爾喀王叔巴都爾薩野因清兵猛勇,連戰連勝,自己失地數百裏,難以繼續交戰,便連遣使者“乞降”求貢。福康安也因甲爾古拉一戰損失重大,不可能攻克陽布消滅敵國,同意議和。乾隆帝擔心福康安重蹈當年將軍明瑞深入敵國糧盡援絕敗死荒郊的覆轍,一再諭令福康安允降收兵。雙方都有停兵誠意,遂達成協議,清軍撤回西藏。乾隆五十八年正月,冊封拉納特巴都爾為廓爾喀國王,五年一貢,從此雙方關係密切,友好往來。
乾隆在用兵之時,就在仔細思考變起之因和將來安定西藏之法,他聯係從康熙到今天一百餘年西藏曆史實際,終於找到了症結所在,這就是噶布倫專權,駐藏大臣虛有其名,他決定徹底改變這種狀況,使駐藏大臣牢固掌握藏區軍政大權,西藏嚴格隸屬於中央。他在五十六年十二月二十六日的上諭中,痛斥噶布倫專權橫行,滋生事端,禍害藏地,廓爾喀兩次入侵,均與噶布倫“起釁”有關,剝奪其權。不久,他又下諭,將噶布倫及戴繃、第巴等官員的任用權奪了過來,規定戴繃等官員由駐藏大臣會同達賴商議揀選補放;噶布倫缺出,由駐藏大臣會同達賴,擬定正、陪名單奏報,由皇上欽定。五十七年八月二十六日,他又下諭,建立金奔巴瓶製,規定達賴等大喇嘛的化身呼畢勒罕,由駐藏大臣會同達賴,“對眾拈定”,上奏朝廷。
大將軍福康安等人,遵循諭旨,提出方案,會同達賴商議改定,經皇上批準,於乾隆五十八年頒布了《欽定西藏善後章程》,共29條,明確規定了中央政府擁有管轄藏區政治、軍事、經濟(租賦、銀錢)、外交、外貿等各個方麵的最高權力,在宗教上也有很大權限,達賴、班禪等大喇嘛的呼畢勒罕,需經清政府掣簽挑選和批準,各呼圖克圖違犯國法,將受到中央政府嚴厲製裁,西藏進一步直隸中央。
《聖武記》盛讚乾隆治藏之功說:“自唐以來,未有以郡縣治衛藏如今日者”,“自元明以來,未有以齊民治番僧如今日者”,“高宗神聖,百族稟命,詔達賴、班禪兩汗僧當世世永生西方,維持教化。故衛藏安,而西北之邊境安;黃教服,而準、蒙之番民皆服”,“蓋至金奔巴瓶之頒,而大聖人神道設教變通宜民者,如山如海,高深莫測矣”。
2005年 來源:Tom 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