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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友回顧---在中蘇邊界對峙的日子裏(組圖)

(2009-02-24 09:49:10) 下一個

在中蘇邊界對峙的日子裏(圖文)
文 存
[此文首發新華,是新華壇唯一的四星級作品,無數網站轉載,產生過較大轟動。——作者注]

  首先,向在南線犧牲的烈士默哀。

  在各種報刊裏,隻要有記載中越自衛反擊戰的內容,我都要細看一遍;還有每年清明去王傑墓,在展覽室王傑像一側的1979年越南戰爭戰鬥英雄遺像(我內侄)的麵前,我的心情都久久難以平靜。轉業後,我見過不少從越戰回來的傷殘和退伍軍人,每此時肅然起敬,難奈感激之情——那是建國以來在規模上列為第二的慘烈大戰。尤其在兩岸戰事緊張的今天,我更念念不忘往日在中蘇邊界雙方對峙的緊張場麵,戀我曾經多年的軍涯生活。

  本人是在舉世矚目的珍寶島和鐵列克提事件的硝煙剛過,從江蘇邳州應征入伍西北前線的。有提到,越南戰場沒用上導彈等現代武器,原因是為防止更大威脅的蘇軍進攻,都放在中蘇邊界了。此話有理。作為交流,我把情況簡要介紹一下,作為本題開頭。


  新疆的緊張戰備

  1975—1979年間,北疆各地建成數量相當的導彈陣地,在我們作為修測用的航空相片上一目了然:全部一樣格式,即在直徑100米的圓周路上,等距擺6枚大個導彈,方向外仰,其圓周東北角的平房是控製室。空九軍米格16全部換成殲7戰機,我們部隊和空九軍是緊近鄰居,訓練的戰機每天都在頭上飛來飛去。老式雷達全部更新為球形雷達,其中我們部隊對麵妖魔山上的雷達直徑達三五十米,為全疆第一。1975年北疆軍區司令郭興(李向陽原形)在邊界組織了一場多師會合的大規模軍事演習(解放軍報有長篇報道);1976年新疆軍區司令楊勇組織的烏魯木齊西郊丘陵地的軍事演習規模更大,數架殲7戰機(首次亮相,當時生產的最新戰機殲7多數給了新疆)、數百坦克、加農炮、多管炮、導彈、陸軍,還有民兵的高射炮……我當時在現場。


妖魔山上的雷達

  在越南戰爭正式打響的二日前,我們部隊奉命全部拉上邊界作緊急地圖修測,與此同時,10日內從內地軍區調入10萬大軍,號稱30萬,全部遁入新源縣等地的山林區待命。新疆軍區隨升格為烏魯木齊軍區,吳克華就任司令員(之前,楊勇調任越南戰線總指揮,楊勇是朝鮮戰場接替彭德懷並打成停戰碩果的司令員)。沿中蘇邊界30公裏以內堅壁清野,房屋鎖門、人員全部撤盡;伊寧市等及各生產兵團中小學生向內地大疏散,縣城、農場團部及伊寧市的城區沒有閑逛之人,市場、商場冷冷清清。

  當時天氣反常,天山以北從烏魯木齊到新疆最大的“天池”賽裏木湖的三台大阪達零下30-40度;果子溝以西平原地區也下了往年不多見的中雪。烏伊公路柏油路麵敷著一層薄冰、光亮極滑,軍車裝載著士兵、軍火和劈為半片的凍豬肉,拖拖不斷地向西挺進,車身及方向時常打滑偏甩;向東是拖拖不斷運送娃娃的大五○拖拉機,沒有棚布,孩子們蹲擠在車板上紅撲撲的臉上眼睛睜得老大。由於駕駛員警惕性特別高、蒙之天佑,真還從來未見車禍發生。

  諸邊防站晝夜潛伏在前沿地堡內觀察。蘇軍的挑釁比往常明顯加劇、升級,每天都有集團坦克向我前沿壓來,直升飛機在我上空盤旋,夜間在對麵演習火光衝天……吳司令員稍有空就視察各部隊,作戰地布置和戰前鼓勁(沒去的不多),因而許多部隊的同誌都親自目睹了這位將軍的颯爽英姿和鏗鏘有力的演講。軍車到哪無票任意加油,伊寧市商場原價200的大收音機10元一台(但沒人買)。當年軍車疾行、嗚嘯而過的情景至今緊心。——隻是最後沒打。(本人多次在前線又曾在烏魯木齊軍區邊防科蘇科長手下工作一年,許多情景、資料由此而來)

  軍事要塞伊犁河大橋 長370米,當時係我測區。位於伊寧市城西,河水湍急寬闊。1979年2月我們負責河西測圖的非常擔心該橋被炸,否則另條天山戰備路因冰雪封閉不能返烏,因而白天外業、夜間內業,幾乎連軸轉,計劃一月,半月全部完成,是我在測繪大隊工作期間最緊張的時候。


  西線雙方陣式

  中蘇關係六十年代初完全破裂後,蘇聯因美國相距太遠,視毗鄰的中國為頭號敵人,自1965年末起“亡我之心不死,陳兵百萬”。在中蘇邊境,蘇軍布置了55個步兵師,12個戰役火箭師,10個坦克師,4個空軍軍團,總兵力100萬以上,步步進逼,虎視眈眈地欲躍馬揮刀、卷地殺來。除帕米爾高原無人區外,從汗騰格裏峰北側的1號界碑(我方74團場、波馬邊防站;蘇方納林格勒城<圖稱納倫科爾>)起至阿勒泰最北端友誼峰下的最後一塊界碑,在長達1800公裏的邊境線上重兵壓境且基礎優良。

  僅就邊防設施而言,蘇軍從邊界線到縱深的布置是:第一道為鐵絲網,凡方便出入的地段外敷迷魂鋼絲套,人或牲口誤入,不得出來,常可見到牛等被纏在裏麵的遺骨。第二道是3米寬2米深的塹溝。溝邊是10米寬的鬆土帶,拖拉機常作耕耙。挨著的是5米寬平整的碎石麵巡邏路。在2公裏外是標準更高的巡邏路,路邊15米高的瞭望鐵塔一公裏一座,不遠處有一軍營。巡邏出動均嘎司越野小車1輛(軍官乘)、車幫為折椅的大卡車2—3輛(士兵乘);大山區用飛機巡邏,間雜軍人騎馬或步行巡邏(險要地段無法走馬)。

  而我方的邊防站(連)隻合百裏一座,巡邏在草叢小路。除阿拉山口、玉克科等極少的邊防站用騎馬巡邏外(近期的電視劇“最後的騎兵”的場景正是阿拉山口邊防站),全部為步行。有潛伏任務是根據情報臨時布置。基本可稱為是有邊無防。

  而最複雜的當屬爭議區。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版圖上,我中蘇邊界、中印邊界與尼泊爾、錫金、不丹等邊界有所不同,這些小國家是凹進去的,而在中蘇邊界凡凸出部分有相當多的並不在我實際控製區範圍。這些爭議區大小有好幾十,最寬的達五十公裏,最小的是伊犁防區一個山梁上僅有15米長,中間5米寬、1米多深的小窪坑。一次蘇軍巡邏隊偏從我方坑邊通過,我們的一個四川小“錘子”,搶在前麵硬是用肩膀頭把他們頂了回去。在爭議區蘇軍的兵力更多、挑釁更突出。

  阿拉山口前線的地貌 也等於是鐵列克提的地貌——那裏是大戈壁灘!沒有沙漠!有中國地圖模型的山包是阿拉山口前沿的地堡式哨位,距阿拉山口邊防站二三公裏。下麵彎曲的我方巡邏路緊挨蘇聯邊界的鐵絲網。路一直延伸到塔城防區的鐵列克提以遠。該處無界碑,每幾公裏有一根蘇軍立的二米高的木界樁(42-48號)。遠處是蘇聯境內的山區,亦延伸到鐵列克提以遠。


  鐵列克提事件

  首先提到鐵列克提事件。該事件舉世矚目。有關鐵列克提事件,目前網絡僅見二篇介紹,矛盾百出。比如:一說死50餘人,一說死38人;一說是副連長楊政林領隊,一說是連長範進忠領隊;說一個排犧牲,當一個團的人次日從60公裏外的巴克圖據點趕來時——那你那一個站(連)的人都哪去了?60公裏?實際200公裏不止(見附圖)!說行進中突然發現許多覆蓋在新“沙丘”裏的坦克及軍人突然冒出,被四麵包圍——那是個一馬平川的大戈壁灘,事發地點距我實際控製線(即爭議區的我方邊線)裏麵1.5公裏,我方處於小丘陵邊緣,居高臨下能看不見嗎?怎能包圍?除了蛋大卵石,沙又從何來?(見圖)。說在鐵列克提東10公裏處遭敵伏擊——那就更錯了,不是東是西!還有出發前塔城軍分區政委佇立在一個高地上,目送巡邏隊出發……這是怎麽回事?等等等等。我與軍區蘇科長於10年後勘測邊界時得到的信息如下:

  到達鐵列克提邊防站的次日一早,我們拜謁了不遠處的一個小自然地名叫柳園的地方。一片不大的柳叢裏掩映著默默無聞的烈士墳塋。細數了一下——79人,其中還有一名八一電影製片廠的攝影記者。我軍在文革期間班編製為7至8人,加上排長和連部,一個連也就是不到80人。

  我們隨帶的1∶5萬邊界現狀軍事地圖已先前作了正規印製,標注為:

  1、鐵列克提位於阿拉山口的“喇叭口”上,是塔城防區西南端的邊防站,出事地點也是在該站防段的西南末端。小丘陵下坡僅幾十米接近緩和的轉折處為爭議區的我方邊線,蘇方邊線是茫茫幾十裏的大戈壁另端。尤其蘇軍在珍寶島失利後,謀求在新疆發起報複,頻頻進入靠近我方的邊線,甚至在偌大的爭議區內築有多處簡易工事。圖上均有標注。

  2、事發三日前在我方邊線標誌物的一塊大獨立石處,一名戰士遭潛伏中彈犧牲。這是該防區幾月來的第三次。

  3、該戰士犧牲次日,經上級同意,我方在距獨立石以裏1.5公裏處構築戰壕兩個中午,以示抗議及準備。

  ……


1969年鐵列克提戰場位置示意圖

  內地同誌不知道,很早以前新疆的部隊和地方就知道這個不公開的秘密。隨著龍書金的下台等等,逐漸得以證實。

  龍書金係當時新疆軍區司令員,林彪的老部下,強渡大渡河最後哭喊要去的小戰士即十八勇士之一。林彪《五七一工程紀要》明載:可借用力量——(龍書金的)新疆部隊。當時他的主要精力放在政治上。文革中眾人戲虐為:王震開荒,王恩茂種糧,龍書金吃光。珍寶島事件發生後,中央軍委發來電報,報文中特別說明,毛主席最近指示“西北可能要出問題。”要龍書金早做部署。但龍書金對這份電報隻是草簽了個名字,便封進了文件櫃,未對下麵傳達……鐵列克提的失利純屬龍之所為,連他的主子林彪事後就大發雷霆:“你有失我國威!有失我軍威!”雖然毛主席、周總理異常氣憤,但考慮還能什麽便宜都你一個人占嗎,加之其他考慮,也就算了。(注:龍書金於林彪摔死的三個月後被免職,此後至死再無任職)

  情況如下:

  1969年8月10日淩晨,發現我方一名戰士去鄰區辦事被襲犧牲後,北疆軍區的副司令員隨即趕到事發地點,塔城軍分區政委隨將最近對麵蘇軍調動頻繁、夜間可聽到坦克轟鳴聲的事情向領導作了匯報。副司令員立即將這一情況報告給新疆軍區司令部。

  8月11日,我方在雙方經常會晤的邊防團駐地巴克圖的哨所懸掛紅旗,這是邀請對方長官過來會唔的約定信號。然而,紅旗懸掛了一天,蘇軍邊防站的上校、中校誰也沒有露麵。

  8月12日,新疆軍區作戰部長接到塔城軍分區再次來電,認為蘇軍行動反常,馬上報告給龍書金。龍書金棄置一旁,沒有答複。

  當晚,塔城軍分區政委又電話直報新疆軍區作戰值班室,報告對麵蘇軍可能有重大的行動。請示第二天的例行巡邏可否取消。

  值班參謀回答:軍區首長已接到你們的報告,但對取消例行巡邏一事沒有明確指示。

  8月13日上午8時,按照常規,鐵列克提邊防站的79名官兵及趕來的一名八一廠攝影記者,全員行動執行例行巡邏任務。出發前,該塔城軍分區政委留守,特佇立在一個高地上,目送巡邏隊向西南10公裏外的大獨立石處出發。大獨立石接近鐵列克提防區的末端。

  至目的地後,見遠處蘇軍百餘人已向我方趕來,我方即留下一名當通信員的小戰士在大獨立石處做飯,全部趕往1.5公裏的戰壕作戰鬥準備。

  開始時他們並沒有占到便宜,反被我們打了回去,並一次次如此。至中午以後,情況變化,蘇軍由百餘人逐漸增加到300人,甚至過來6輛坦克,還有兩架直升飛機。

  戰鬥打響後,前沿和軍分區、北疆軍區的電報電話一刻未停。是打?是撤?是增援?軍情火急,隻待軍區首長發令。我們的龍司令員就在會議桌前,會議立即散了。他老人家呆坐一天,電話鈴一刻未斷,他一聲沒吭……

  前方,站長明知電台無指令,隻能高喊:“堅決頂住!大部隊兩小時內趕到……一小時內趕到……半小時內趕到……10分鍾內趕到……”

  血腥的場麵可想而知。到最後,我們的記者把膠片全部拉出報廢,摔爛機器,撿過衝鋒槍猛烈射擊……打到夕陽時,槍殺聲停了,血染的雲霞為之哀痛……

  那名在遠處做飯的小戰士成了俘虜。

  更殘忍的場麵出現了,他們把79具遺體拉到一起,幾具火焰噴射器一齊對著……

  我們的小戰士受到了火煎的摧殘,他們給他打上麻藥,變成了木頭人,在莫斯科的大街上遊街幾天,任憑狂人的唾罵砸臉……經過周總理的數次抗議,一月後被他們扔在那塊獨立石旁邊,總理立即叫人把他接到北京,可他一句話都不會說……

  鐵列克提邊界地貌 鏡頭上小丘陵邊緣外的延伸點位置不過1.5公裏,相當烈士犧牲點。主受沙塵天氣限製,視距短。出事地點處於阿拉山口的“喇叭口”,阿拉山口是全國最嚴重的風口,這裏每年六級以上的大風要刮近10個月,八級以上的狂風有160多天,CCTV預報時稱“山口地區”,平時黃天罩地,通視良好情況不多。鐵列克提防段是小丘陵地區的邊緣,從山到大戈壁的顏色是褐色,沒有水係很荒蕪。山地地表為有角棱的小礫石,偶爾有露岩;邊緣下坡接近平緩處的自然順直線為爭議區的我方邊界線;戈壁灘全部為卵石,文中指向“目前網絡僅見2篇介紹,矛盾百出”的“沙丘”是不存在的。15—25公裏寬的對方是爭議區的蘇方邊界線,同我方一樣也是小丘陵地,漸往遠處是越來越高的大山。這裏所說距離是無法目測,依據我們隨帶的1∶5萬軍事地圖,這些地圖均是我們親手測繪。1968年用圖是以前蘇聯送的,係三十年代測繪、隻有七八成準的1∶10萬老圖,從1968—1982經過我們部隊近15年的努力,才完全消滅了新疆的無圖區。

  在鐵列克提爭議區內耀武揚威的蘇軍坦克 白塊是積雪。當時坦克很多。照片隻能2輛。1979年我越南戰場打到諒山的次日,蘇軍一列長長的列車滿載坦克抵達阿拉山口邊防站對麵的蘇聯鐵路貨運站。而後這些坦克就在鐵列克提來了一場大示威。因為鐵列克提離該貨運站最近,又是他們當年全勝的戰場!


  挫敗東突獨立

  就在8.13鐵列克提事件剛過,僅7天,在離邊界很近的南疆喀什,我軍與東突基斯坦組織展開了一場有關國家分裂的關鍵決鬥。

  我曾於1971年在喀什作過戰備測圖工作,雖然硝煙已過一年多,但緊張氣氛依在。東突基斯坦組織那時在新疆叫東烏基斯坦,起源於解放戰爭前夕的1944年9月。當時新疆的伊犁、塔城、阿勒泰三個地區,爆發了大規模的民族武裝暴動,完全占領了這三個地區,並成立了新疆民族軍。其反抗國民黨統治的實質是排漢搞獨立,受蘇聯扶助支持。王震西征時同王震瘋狂對打,後打不過,加蘇聯調停,作和平解放的。毛主席後來給封個好名稱叫“三區革命”。中蘇關係破裂後,蘇聯又極力扶植,1962年4月22日,伊塔反革命暴亂事件從阿勒泰、塔城、博樂到伊犁四個地區,二十幾個縣,在中蘇邊境上的幾個重要邊境口岸,外逃人流如潮水般湧動了三天三夜,白天蘇聯當局用巨大的廣播聲指示方向,夜間則打開探照燈,一道道光柱射入中國境內幾公裏遠,在此後的幾個月裏,中國共有邊民六萬七千餘人逃到了蘇聯,有兩個縣跑得還剩幾百人。當年大片大片空無人煙村莊的殘垣斷壁至今仍然。

  值1969年8.13鐵列克提事件發生後,東突分子借以蘇軍的“勝利”,急不可待、囂張以極,在蘇聯的更大幫持下其組織、裝備在這個南疆首府喀什得到進一步完整。那時漢族不敢出門,非殘即殺。經由東突基斯坦人民革命黨(簡稱東突黨)南疆分局接受東突黨所謂“中央”的指示,經過精心策劃,終於決定在8月20日舉行暴動獨立。

  1971年在我們測繪組配測的張清貞班長是六八年兵、疏勒駐軍十六團的,曾如數家珍地給我們講述了一年以前大軍挫敗東突獨立的情景:

  從東突一開始蠢蠢欲動,其情報就全部掌握在我們手裏。而運籌帷幄的總指揮是我們的周總理。

  疏勒十六團離喀什市隻有三十多公裏,隻知道幾天前部隊人員一律在營房呆著不準外出,本認為是為了防止極端分子行凶的。8月20日深夜的行動是臨時通知。(注:疏勒十六團、皮山十七團、和靜十八團等等在南疆早已無人不知,無須保密)

  當時他們團特務連的維族連長立了首功。在東突將要宣布暴動獨立的一二小時前,這位維族連長帶領他的尖刀排,根據在東突的內線提供的情報和位置圖趁夜間摸了進去。由於有楊子榮式的內線預先作了安排,他們翻東牆跳西窗一路順利,除了圖上標為存放大量槍支的庫房已空無一支外,隻有兩個地方遇到麻煩,也可能是情報發出後敵人又加設置的,也可能是我們人中間有他們的內線。一個是一道門被砌磚堵死,他們隻好搭人梯越房而過;一個是本標明無人值守的巷道卻有十來個實槍荷彈的死死把守,不是反應快,差點被人發現,他們隻好攀上房頂,沿著巷邊的平房頂小心地匍匐前進……終於找到了目標。這裏的首領們正在開會布置暴動獨立的事。這位維族連長踢開門大喊“不許動!”見其二號人物掏槍要打,隨即一陣狂掃,將一屋人全部打死。一號人物不在。

  接著城裏槍聲不斷……

  與此同時,四路軍車從外圍向城市開進。原來在城邊設伏防禦的維族組織見一眼望不到邊的車燈滾滾而來,知趣地把木棍、砍土镘等武器丟在戰壕裏,紛紛跑到路邊變成了歡迎人群。在軍車進入一多半時,其中北路遇一卡車滿載“歡迎,歡迎”的維族人迎麵而過,一小時後才知道是逃匪,隨即追擊。

  在喀什的二把手等眾多頭目被打死後,當時在100公裏處麥蓋提縣城組織暴動的一把手阿洪諾夫馬上就知道了消息,感覺事情不妙,立即帶著他滿滿的一車死黨按著相互溝通好的路線向邊界的阿圖什轄區蘇洪卡方向逃竄。

  這時蘇聯電台廣播“我們的人群正在路口等待,手持小旗歡迎將要到來的勇士……”天蒙蒙亮時,在靠近邊界線的蘇洪卡附近的沙漠窪地發現這夥人正在做飯,即請示總理。總理當即電複:一個不留,全部消滅!接著機關槍、衝鋒槍居高臨下刮風似地打了半個多小時,把這兩車的幾十號人全部給報銷了,並繳獲了大批武器、彈藥。不久,蘇聯電台廣播“我們沉痛地向勇士們表示哀悼……”

  由於我們這位維族連長一下子打死了許多重要頭目,在周總理的秘密安排下,被悄悄地調到內地。果然意料之中,東突黨先後多次派人打探、追殺,曾兩次扮成討飯的去到他老家向其母親探詢。不久他母親及全家都被轉移到了內地。

  那以後,新疆平靜了許多年。

  共和國的建立和維持是多麽的不容易!

  (注:所提人名、地名我早已忘記,源於喀什政府網站首頁“喀什大事記”)



波馬邊界巡邏


  勘界起點波馬

  1981年,是我整個在中蘇邊界工作的一年,為中蘇邊界談判我被抽去參加了中蘇邊界的勘界工作,跑遍了從波馬至鐵列克提的每一處邊界(時分二組,我是南組)。而那時因中越戰爭的緣故,中蘇邊界又曾一度陷入緊張的氣氛中。往事曆曆,想來不禁覺得有些苦澀。然而,也正為如此,我才感覺到今天的生活變甜了,那是格外的甜!

  汗騰格裏峰北側的波馬,是我們勘界工作的起點。蘇方的鐵絲網、塹壕、鬆土帶、巡邏公路和一公裏一座的瞭望塔,同我方實際有邊無防的空曠原野、百裏一座的哨卡形成鮮明的對照。尤其是那二米多高醬色花崗岩界碑上的“沙俄老鷹”和不遠處納林格勒城建築群茫茫的單調白色,顯得是那樣紮眼。
  
  清早,在邊防站十來名武裝戰士的配合下,我們勘查隊四輛“北京”吉普上路了。這是一條邊防戰士單身行走的巡邏路,沼澤、水窪比比皆是,深草和灌木刷刷地碰著車身。車輛慢慢地行進著。

  “嗬嗬,陪同團來了。”邊防站長風趣地朝對方一指:走在前麵的是一輛“嘎司”吉普,裏麵坐著幾名帶肩牌的軍官,緊跟在後麵的是在三輛大卡車,卡車兩邊折板上挨坐著一身戎裝的士兵,每人挎一支衝鋒槍。很快,他們就趕到了跟前。

  “茲得拉斯維界(您好)!”老站長隔著鐵絲網禮貌地用俄語向停在對麵的蘇聯軍人打招呼。他們點頭示意。

  車子慢慢地走著,遇到水窪處,我們不得不下來把車推過去。我拿著地圖,同中蘇邊界談判首席代表(後為駐蘇大使)老李和軍區邊防科蘇科長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前麵,詳細地察看著邊界上的每一處地形地物,其他人和車輛隨著我們走走停停。對方巡邏公路上的蘇軍人員和車輛也特別“友好”地並行“陪同”,你走他也走,你停他也停。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僅在十餘米處與蘇軍相照麵:發鼓的大沿帽,寬大挺括的外套,粉紅色的皮膚,淺黃的眉毛,藍色的離眼睛;每人挎一支全鐵的衝鋒槍,扒在小車門上的軍官手持一部香煙盒大小的照相機。我身高一米七八,在我們這邊屬高個,可他們那邊平均像我這麽高,比我矮的有限。

  這時,後麵傳來了一陣轟鳴的馬達聲,原來是一輛車子陷進了一個大水窪。我們不得不停下來,卷起高高的褲腿使勁地推車。“突突突”汽車排出的黑煙嗆得人們不住咳嗽。大家挖著,推著,車子卻越陷越深。好不容易等第二輛車啟動馬達開到跟前,伸出援助之手,掛上鋼絲繩往後拉,誰知它自己也陷了進去。

  “噓——”一個蘇聯士兵打起了口哨,“哈哈……”一陣哄笑。

  “屋漏偏遇連陰雨”,我們正為車子陷在水窪裏而憋著一肚子火,哪知這鬼地方的天氣也欺負起我們來了。隨著一陣大風,黑壓壓的雲彩從山那邊壓了過來。大雨“嘩嘩”地下開了,周圍一片昏暗,大山不見了,納林格勒城不見了。大家被淋得衣服緊貼在皮肉上,不住地用手抹下遮眼的雨水……。

  “唰”,一道鎂光閃過;“唰”又一道鎂光閃過。

  “白其·歐欽,攝烏其吉維姆!(太不禮貌啦!)”蘇科長憤怒了,狠狠地指著對方提出了抗議。

  “嘿嘿”,扒在車門邊的蘇聯軍官抱歉地笑了一下,把照相機收了起來,又向起哄的士兵說了句什麽,氣氛總算緩和了。

  “這算什麽”,站長一邊說:“前些日子和越南打仗時,這裏可緊張了,他們的集團坦克壓過來,到界前‘嘎吱’一停,有意把界碑頂得亂晃,那才叫氣人呢。”

  這天太窩囊了,工作沒進行多少,渾身泥水不說,頭一次碰麵就被這些家夥看了熱鬧!到傍晚時,當遠處的74團場開來一輛救援的大“五○”拖拉機把我們拉出之後,一路上我們誰也沒說話,到駐地飯也沒吃下去。


波馬邊界示意圖(1號、2號界碑)

  第二天早上一起來,天氣特別好,初升的太陽很是明媚。總結第一天的教訓,我們改變了興師動眾的做法,隻有蘇科長、伊犁分區邊防科王科長和我三名軍人與老李的三個人上路。到路頭的2號界碑後向西麵的大山查去。果然少了麻煩,走了很長時間也沒見“陪同團”過來。

  走到山窩處時,高高的大山擋住了去路,1號界碑立在死胡同的頂端。從這往上,蘇軍隻順山脊跑了簡單的鐵絲網,鐵絲網上七零八落地掛了不少空罐頭盒。這也是我第一次見的洋玩意,與我們常食用的有角有縫的不一樣,就像我們現在的圓角易拉罐,隻是個頭要大得多。對麵仰望的山頭發現一座不過隻築有一年多的地堡,我隨即標在了圖上。老李他們也舉起相機把周圍的地物地貌拍了不少,並翻出老毛子當年的俄語條約與實地對照,發覺山澗才是條約上說的真正的邊界,提出鐵絲網應該在山澗的北側,而不應在南邊的山脊!這時一個哈薩克族老鄉扛著一支掛著野雞的土銃從大山裏出來,王科長劈頭給訓了一頓,說在邊境打獵是不允許的。老鄉回答說是在大山裏離邊界很遠的地方打的。

  離開1號界碑後,經過昨天的爛泥窩,一路上走走停停,不斷地作著紀錄,向東走了很遠很遠,到下午三四點時到了3號界碑處。這一帶的草長有半人高,密不透風。我光顧了作業而沒有注意其它,就一手扒著界碑一手撐著鐵絲網,想把頭探過去看一下對方塹壕的深度,不料被我一旁蘇科長“別過去!”的大喝一聲給嚇了回來。再看蘇科長,隻見他用俄語向對麵一座同樣長滿深草的土包嘰哩哇啦地喊了一陣(意思是:別藏了,你們出來吧!),稍過了一會,三名持著衝鋒槍的蘇聯士兵從草叢中站了起來,臉紅紅地掉頭走了。蘇科長說:“蘇聯邊防軍有個慣例,對我方軍人,你不越邊界便罷,一越界就要開槍。”

  ——嗬嗬!我說今天老毛子怎麽那麽好,沒來陪同我們,原來他們是暗藏著呢!

  當第二天早上附近的哈薩克族群眾聽說我們要走,尤其是那幾位專門為邊界談判來的北京人要走,他們堅持把我們留下,在一片花草繁盛的坡頂上,軍民們圍坐在地上,品嚐著烘烤著的大肥羊,然後在一塊平地舉行聯歡會,欣賞著姑娘歡快的舞蹈——意多情長。
  

  鬆湃河邊

  鬆拜格登山上的平定準噶爾勒銘碑。其中間暗的部分是原有碑體,外圍砌磚及頂蓋是不多年前修築。我們去的時候隻有磚體,無上蓋,聽王科長說是江青1975年去的時候給400元錢修的,以前什麽保護也沒有。我邊界線隻在後麵大山的少半腰處,其外的崇山峻嶺屬蘇聯。即沙俄時期我設7號碑不當的後果。

  鬆湃邊防站偎在一座150米高的山包下,山包叫格登山,上立著1760年立的一塊三米多高乾隆親書的禦碑。碑額正麵上方刻篆書“皇清”兩個大字,兩邊傍有二龍;背麵中部刻“萬古”二字。正文的正楷字寸方大小、清晰可見,它記載著當年中華兒女平定準噶爾叛匪的英雄業績。文中敘說“泱泱中華蕩蕩乾坤豈容……”即當年清軍於夜間摸進格登山敵營,點燃營帳,火光衝天,叛軍不知來有多少人,個個“股栗悚然”,接後清軍主力掩殺,收降準噶爾兵7000人,其首領終被擒獲。伊犁分區的王科長頗有些文言文功底,詳細地給我們講解碑文的意思。山下河對岸蘇聯集體農莊的尖頂方屋和學校大樓,以及農莊附近、在我們直對麵現代化軍訓場地上正在訓練的軍人,同時被我一收眼底,我站在碑前,居高臨下,禁不住趾高氣揚,感覺頓時好轉。
  
  我跑下山去,到河邊想洗洗臉再添些“俏”。可河水哪去了!我覺得奇怪,不甘心地在布滿東倒西歪樹木的河灘中向前尋去。

  “文存同誌——,別找了,你可能已經越界,趕快回來吧。咱們往上遊走走你就明白了。”王科長在後麵笑著喊住我。

  一路上的勘察和平板儀測繪,我們走到了大山口,一條長長的大壩(地上渠)順著蘇方一側從大山裏竄了出來,並在山口處撇開河道,直通其內地深處。

  在高山腰部的一個山包上立著一座7號界碑,爬上去我靠著界碑休息。望著山澗急湧的河水,——真清!河兩邊的花草灌木、蝴蝶蜻蜓,非常迷人,是個美地方。可是,那條斜躺在河上的擋水壩,卻把這幽雅的情趣破壞了!王科長介紹說,當年他入伍時喝的就是這鬆湃河的水,多少年來,這河水沿著兩岸的邊界生生不息地流著,默默地灌溉著中、蘇兩國的土地。可前幾年,蘇方築起了這條擋水壩,鬆湃河下遊的河道因此也幹涸了……

  而我背靠的這塊界碑的來曆更添加了我心中的煩亂。文獻記載,當年“設碑時正置大雨傾盆,山路泥濘,民伕無奈落於此處”。沒法子,這裏離主山脈還有三分之二的路程,那偌大麵積的崇山竣嶺可就成了人家的了——“條約上的不算,界碑在哪就是哪”,拳頭大就是哥,當年的老毛子說話就算話。

  自第一次與蘇聯邊防軍的幾十個人有了那麽一場交道後,我們也摸出了他們的出動特點,為了避免意外和麻煩,我們基本上不用邊防站的多人跟隨和持槍護衛,甚至連我們攜帶的手槍也不掛在外麵,隻是暗藏。

  在鬆湃河下遊散布草叢亂木的沼澤地上,有一座蘇軍十前年遺棄的木製瞭望塔,因為這裏是水係的我方一側,蘇軍正規的巡邏公路、鐵瞭望塔全在水係另側的二百米以外處。為了觀測時不被樹木擋住視線,我們將儀器架在木塔上進行測量。忙乎了半個多小時,一輛大客車拖著塵煙從集體農莊駛來,在我們對麵的一個土包上停了下來,忽啦啦地下來幾名女教師帶著幾十名小學生。她們拉起了一道條幅,上寫中文:請你們回到自己的領土上去。一幫小孩子朝我們不住地喊叫著……

  ——屁!你喊吧,諒你也是瞎喊,老子總得測完才是。


  霍爾果斯河

  我在CCTV電視節目上看過現在霍爾果斯的情況:通商口岸人湧潮動,不盡的車隊從“友誼橋”上來往通過……。這“友誼橋”對我來說,那可真太熟悉了。當年,它是那麽的冷冷清清:兩公裏多長的橋身橫在霍爾果斯河口,幾米寬橋麵兩邊的欄杆上立著小石獅,不知什麽原因,每隻身上都有很顯眼的裂痕;橋麵上從碎石縫中鑽出的稀稀拉拉小草,十天半月才被一輛談判會晤的小汽車軋過,橋端“國門”左側的“海關”大院裏,荒草長得很深,斑駁的大木門一天到晚地鎖著,同門前掛著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海關”的大牌子一對照,是多麽的不協調。值得一提的是,那時早已不叫“友誼橋”,而是叫“反修橋”。六十年代初的“友誼橋”橋碑早已不知扔到哪裏去了。



  剛到霍爾果斯邊防站,我們就聽說傍晚在這裏發生的一件事。我們農場的一輛卡車在橋下采石子時,碰著地雷了,還傷了人。那是一年前邊界緊張時,為了防備,我方埋下的許多地雷,但事後沒有起淨,漏掉的一顆。

  當時響聲特別大,橋那端觀察室的蘇方打來了電話,“喂,什麽聲音那麽響啊,把橋都震動了。”“噢,沒什麽,是我們卡車的輪胎爆了。”我們的站長回答說。

  霍爾果斯河在這一段的灘麵很寬,裏麵全部是幹淨的大小卵石,僅中間有一道三五十米寬的河流,不多的小溪從河流處引出,流向兩岸的農田。往下去是英塔爾、黃旗馬隊、三道河子邊防站,他們像四顆璀璨的小明珠鑲嵌在霍爾果斯河畔,10米寬、棍粗的青皮楊邊防林緊靠岸邊像一道長長的衛隊。這一帶還是1962年邊民外逃最嚴重的地區,大片大片的村莊牆倒屋塌,空蕩蕩的,很淒涼。

  三道河子在下遊,位於伊犁河與霍爾果斯河的交匯處。滿目的深草、蘆葦和自然林,湍急的河水有時靠岸很近。黃旗馬隊原是清朝的一支打著黃旗的馬隊駐紮在這裏戍邊,由於戰功卓著,清朝皇帝便將這地方地賜名黃旗馬隊。邊防站與蘇聯的阿騰庫列邊防站隔河相望,隻有350米遠。河的兩側,有大片的葦湖,常有野豬出沒……
 
  從霍爾果斯橋開始,那天我同軍區邊防科梁參謀、司機小寧三人一道從上遊而下,為了把頭幾天測繪的那段邊界連起來,我們幹到黃昏,來到1605爭議區。這是一個沼澤地,長1605米,裏麵長滿了二人高的蘆葦。小車進去以後光線更差了,堅持進了三、四百米,我們不得不出來向邊上的一個很高的觀察哨樓轉去——這裏是英塔爾邊防站。

  車剛停住,一個戰士從這座二十多米高的瞭望樓上急促跑下,先看了我們小車的車牌“庚1-00-××”埋怨說:“你們是軍區哪個單位的,怎麽不提前通知一下。你們知道吧,中午時蘇方過來一支19人的巡邏隊,隻回去了11人,那8人就潛伏在你們剛才前麵100米的地方!”

  這時一個稱黃參謀的很快過來,把我們接到了接待室。攀談之中,他問我,你口音怎麽和原先我們站裏的文玲一樣呢?我說,那是我二哥呀!不過一列車皮進疆後,把我們弟倆分得相隔很遠。

  在黃參謀的建議下,我們驅車趕到了不遠的伊車嘎善鄉。二哥一家住在鄉政府家屬院,兩年前緊急修圖時我來過。二嫂子是錫伯族、黃旗馬隊的後人、鄉農科所負責人(後任霍城縣農業局長)。黃參謀是二哥家的常客,到雞窩掏了幾隻雞,親自做菜。

  席間,拉起了我們差點遭潛伏的事,二哥二嫂呆了,一個勁地埋怨:你們已經在邊界跑了很長時間,是被人家盯上了,是預謀的;你們連支衝鋒槍都沒有,那還不像捉小雞一樣。接著二哥和黃參謀詳細給我們講了英塔爾邊防站的一些事情。

  1605爭議區位於界河的我方一側。過去的作為“老大哥”的蘇聯,有點老大不小的派頭。本來兩國以河為界,天經地義,他卻每次都覺得就該這樣,就從蘆葦灘的這邊,甚至從我們邊防站的大門口通過。老大哥嗎,以前也沒太計較。後來兩國鬧崩了,對於他們的做法,我們當然不能同意,對所謂的“爭議區”照常進行巡邏。這樣,以霍爾果斯河為界的中蘇邊境線,就難以平靜了。蘇軍其實也怕事,一發現我們有多人巡邏時,就錯開巡邏,更不敢從我們的蘆葦灘的邊圍走過,隻能走爭議區的裏麵,可時不時地打個潛伏。二哥入伍後就遇到這樣情況。一次他們班在邊界例行巡邏,回經1605時,在瞭望樓上執勤的哨兵向連長報告,說在蘆葦叢中突然發現30餘名潛伏的蘇軍。連長當時命令去一個排的人接應。二哥他們一班人在進入1605幾百米後發現了蘇軍,蘇軍潛伏地點離他們隻有十米遠,而且作出了射擊瞄準的準備。在生死麵前,我們邊防戰士呈現了兩不怕的勁頭,毫無懼色,眉不皺眼不眨,挺胸健步地從蘇軍的眼皮底下走過……類似的事情經常發生。

  最緊張的是“珍寶島”以後的那幾年,以及1979年同越南打仗以後,大白天,我們巡邏在邊境線上,蘇軍的直升飛機就在你頭頂上盤旋;夜晚,立在瞭望樓上的戰士,瞧著蘇軍夜間演習的炮火,和烏龜殼成群大隊地闖過霍爾果斯界河,說心裏不緊張那是假的。




蘇軍橋頭崗這邊很近就是邊界線,橋頭崗以外還有一段橋,兩段合計兩公裏。
(霍爾果斯邊防站衛星照片)

一起勘界的同誌們

  1981年我測繪大隊被抽去二人配合中蘇邊界談判的勘界,以中間的鐵列克提為分工,南北二組,我是一組,負責南。
  
  本文提到,起點是波馬,通往路頭的是2號界碑,提到了水的事情。我們以前測繪的軍事地圖在這裏和實際的水域差遠了!他們和地圖一對照很容易發現了問題。然而談判代表團負責人老李他們因為和我們是初打交道,況我30歲,很年輕。總參的楊參謀50多歲,新疆軍區邊防科長蘇和伊犁分區邊防科長王也都40多了,軍方主要技術“權威”隻我們4個,他們3個倒什麽沒說,因為常來常往。

  老李他們4個代表團同誌就問年齡最大、從北京一起來的楊參謀。楊參謀和二位科長都懵了,不知怎樣回答。這時我是領頭帶路並修圖的,走得特別快在最前頭,硬是多遠把我喊了回來。問我怎麽回事。我即時回答:現在隻是3、4月份,不是梅雨季節,水當然少。可我們作業時的航片均是夏天拍的,不信你問邊防站的同誌,夏天雨水多的時候保證是這樣的水域。而野外調繪隻能按航片上的著墨。

  也就是從這個時候起,勘界組的全體老同誌對我非常尊重,對邊界情況說一不二,甚至每到一個邊防站就叫我給跟隨的團參謀或參謀長、站長指點各處複雜難判地形在圖上哪裏。同時我也發現確有不少邊防負責同誌,對邊界的許多地方就搞不清和圖的關係。一旦打仗是麻煩的。


中蘇邊界波馬—鐵列克提邊防站位置示意圖

  在伊犁和博樂各邊防站就餐時,常常有“黑鹹菜”,每見時特別親切——這是我們邳州傳統的家庭小菜,別的地方沒有。入伍時,我們邳州兵是2000餘人一列車皮拉到新疆的,除了我們測繪大隊的200多人外,全部分布在伊犁和博樂的邊防線上。雖然有的邊防站已經沒有我的老鄉在職,也像到了自己家一樣。

  我和我的老鄉戰友在邊界時間最長的當數現在邳州工商局的董明新,他當時是玉克科邊防站站長。玉克科的百裏防線全部是大山,鬆樹、白樺林鬱鬱蔥蔥,是綠色的海洋。尺寬的由馬鹿踩出的小路像根細腸在陡峻的山坡上時出時沒,許多的時候我們就是騎著馬沿著馬鹿路勘界。由於交通困難,我們在玉克科忙了10天。董明新告訴我,他在這個玉克科從來沒見過蘇聯的巡邏兵,茫茫的崇山峻嶺不曾有人進得來,蘇軍是憑靠直升飛機轉悠。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常年和外界難以接觸的董站長對我沒得多親切,10天,整整10天,伴我前後!可在攀山過崖的馬背上一呆10天我從來沒有,兩天以後,我被顛的肚子痛,常常趴在馬背上捂著肚子,他就把全連最平穩的好馬調配給我,在危險地帶為了我下來牽著我的馬頭,用身子護著,並一個一個地把我們的幾個同誌護到安全地帶。多日的風餐露宿中我們感到非常溫暖。其間在整個博樂防區天天和我們一道勘界的邊防團王參謀長用他的相機給我們拍了許多工作照。董還說,我們這兒的特產是鹿茸和貝母,在產熟季節我搞一些送給你帶給家裏的老人。然而他僅有的兩次探家經烏魯木齊的機會,因為我們正在南疆外業,營房空空,他沒能找到我。直到1991年我發現剛印好的《新疆戰友通訊錄》裏有他的名字,是在較遠的戴莊鄉工商所,接著就一次采訪機會我找到了他家。一見麵他就說“老文啊,你叫我找得好苦哇!在鄉下或偶爾去縣城辦事我常打聽你,可沒人知道你在哪?你看吧,我們倆在玉克科平頂山的二人放大照一直壓在我的書桌玻璃板下!”那天他辦了一桌豐盛的酒席,我們倆緊挨一起敘個通宵!

  談到我們曾在一起的王參謀長時,得知在我離開玉克科不久,王參謀長因公血撒邊界犧牲了。我非常難過。那是個非常好的人,一米八的大個子,慈眉善目、長得很漂亮。雖然是老大學生,卻為人謙虛和藹,好學好問。他在博樂勘界的兩個月中從不回團部的家屬院,和我們形影不離,無微不至地照顧和協助我們,一起踏遍了博樂的每一步邊界。
  
  文中的梁參謀是烏魯木齊軍區邊防科的,比我小幾歲,還有司機小寧。我們整個在一起行動,吃、住、閑遛總在一堆,形影不離;打水、收拾等從來不叫我動手,到哪替我背儀器,成了我的勤務員。慢慢的梁參謀也會使用平板儀測繪了,後來不少測繪就是梁參謀作的,我隻是檢查一下。當年11月份回烏後,一天他二人來到我部隊,遞給了我的帆布挎包。我才猛然一醒。因為我準備在伊犁給家鄉的老人買皮貨,出發時帶了400元,100在外麵隨時用的,300放在包裏。在鬆湃邊防站時,我們在招待所房間的東西又多,那天走的太急,遺忘了放在我枕頭席子下的包。幾天後感覺不見,但想不起來,天天又忙,很快就拋開了。想不到半年多,又回來了。錢還是老樣子用硬紙包著,裏麵有站長的一封信,說:你們走後,我們換床單時發現的,可幾月來聯係不上你們,電話問軍區邊防科無數次。終於說你們回來了。我們將此包托去烏的車交給你們,請查收(包上有我名字)。 


  戍邊屯墾兵團人

  1954年10月,駐新疆人民解放軍10.5萬名官兵集體就地轉業,組建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執行屯墾戍邊的曆史使命,拉開了新中國屯墾戍邊事業的序幕。

  漫漫50年,崢嶸歲月路。50年來,這支不列入軍隊編製、不穿軍裝、不拿軍餉、不要國家和人民負擔的戍邊隊伍,在環境惡劣的漫長邊境地帶,改造自然,守土保疆,創造了一個又一個人類開發史上的奇跡,為共和國母親奉獻上了赤子的一片忠誠,是捍衛新疆的重要力量。

  當年兵團人全民武裝,很能戰鬥。從波馬1號界碑至友誼峰下,在長達1800公裏的邊境線上,從南到北排布著我們農四師、農五師、農九師、農十師的同誌們。在毛澤東時代,生產兵團屯墾戌邊,是邊界的一支不穿軍裝的過硬隊伍。當時知青是民兵組織的重要部分,發有武器,也是天天練的。如果當時發生大規模的戰爭,兵團的同誌及知青肯定是磨拳擦掌上戰場的。同樣是保衛祖國安寧的衛士!

  1969年的中蘇武裝衝突,毛主席預先指示龍書金,就是準備打的,隻是後來龍書金不爭氣耽誤了。當然從那以後,他被林彪罵過沒了動靜、蔫了,逢元旦、春節在紅山公園群眾聯歡隻見賽福鼎,沒有他。至林彪死後,徹底打倒!同年的珍寶島戰鬥準備充足,李德生時任沈陽軍區司令,副司令肖全夫具體負責珍寶島戰鬥,當時黑龍江的生產兵團及許多知青在前線的雪地裏摸爬滾打,出了大力。肖全夫也因此在吳克華離任時去新疆當了司令員。

  那時邊界很嚴格,比如果子溝到伊寧公路路北的大小路口全部有兵團民兵武裝人員把守。其實公路離邊界很遠,更不要說靠近邊界的地方了。總之,兵團的大人小孩常年在邊境地區生活,起碼的講,心理狀態是非常緊張的。他們非常的不容易!

  雖然離開新疆及邊界很長時間了,我時常想起在那裏生活的人們。在伊犁邊界時,我多次見到,在鐵絲網的另側是蘇聯的機械在勞動,我們團場的同誌在這邊的大片農田勞動。那時蘇聯全是拖拉機、挖溝機、收割機操作,隻有機手;我們除了拖拉機耕地,其他基本是手工、體力。大夥集體在田間勞動,從很遠的家裏帶飯,中午在地頭席地午餐。

  雙方在這一點是相同的,在中蘇邊界的居民,我們的少數民族及村子極少,幾乎全是兵團的人和地盤;我們的資料是較全麵的,蘇聯在邊界的居民也幾乎全是俄羅斯人,他們的少數民族全在裏麵。

  蘇聯集體農莊的房子均是方的,尖頂,白鐵皮敷蓋,建築物喜歡白色。一家家是籬笆院子,院子均停有紅色的小轎車,均有立在高竿上的電視天線。我們那時還沒有電視,離城區很遠,生活的單調是可以想象的。尤其是波馬的74團場,最為閉塞。我文中提到過他們大五○拖拉機把我們小車拖出的事。該團場離城裏遙遠,沒有機會出門,許多人沒有去過縣城。1981年我們去時知道,74團場的油菜籽連年大豐收,倉庫沒地方盛,可就是沒有車輛運出去。

  1979年緊張時的那次,新疆的兵團沒有動員,在邊界20公裏以內全部大撤離。2月份我到波馬緊急修圖時,74團場堅壁清野,全部鎖門,什麽都不要了,撤得一個人沒有。那時是靠從內地緊急調入大量部隊,現在新疆的幾個守備師就是當年的北京軍區的。早我一年入伍的邳州人很多。後來駐奎屯、石河子、昌吉的守備師就有我的許多老鄉。我們那時就接觸過。


這個可能是新疆建設兵團的屯墾戍邊紀念碑——站長注

  1981年我在霍爾果斯,向北沿著霍爾果斯河有一條不大的水渠通到山裏,蘇聯的一個小村子在幾十米對岸的陡坎下,這邊有我們團場的一間很小的土坯房,看水的,周圍幾十裏沒有人家,有的也是六十年代叛逃居民留下斷壁殘垣的廢棄村莊。中午我們在土房吃飯,開水就是看水的夫妻倆給我們的。沒想到我轉業後和他們全家見了麵——他女兒是我們單位職工的家屬,直到現在還是我的緊壁鄰居!他的三個孩子都是1979年2月從那裏疏散回老家的學生,學校在老霍城靠近霍爾果斯。他老夫妻是退休後於10年前回老家,工資是每月寄來,經常來女兒家。1990年我的《1981,中蘇邊界記事》發表(1990-7期江蘇《風流一代》,封麵要目,3000餘字),我鄰居(邱興蘭)看後,我問她霍爾果斯大橋欄杆上的小石獅、國門,海關大院等,她一概不知,隻知道有解放軍站崗,在很遠的地方就不讓靠近。

  克拉瑪依(維語黑油)北部挨著的最大的山叫成吉思汗山,遠遠高出周圍的山,很雄偉,50公裏以外都能看清。在山裏的帳篷住兩個多月,我們一個組的10幾個人沒見過一次當地的人,堆滿老高羊糞的季節性羊圈倒見了不少。山裏的黃羊很多,還有大羚羊、馬鹿;聽其他組的講,他們還見過棕熊。尤其是羚羊大彎角,達10斤重,能繞在腰上,在新疆唯克拉瑪依有見。市周圍的幾十公裏以內和“馬兒呀,你慢些走”唱的一樣,是“這裏沒有水、也沒有草,鳥兒也不飛”的茫茫大荒地。鑽井架就像現在城市建設的塔吊一樣,以及更多的正出油的井,散落的到處都是。油井跟前的泥槳池表麵幹殼,那次我和一個戰友(索玉成,現邳州化肥廠)測繪,他走了上去,結果“完了”一聲陷到頭頂,爬出後成個泥塑人。一旁的小井房有個上海知青住在那裏上班,發現後趕緊用裝60斤水的大白鐵捅燒水給洗澡用。打開油氣後,嗚嗚的響聲很大,幾乎要把鐵皮燒透,隻5分鍾就燒開了。我非常吃驚。那時起就知道了油氣是個好東西。現在我也聯想,這位穿著一身工作服卻白淨標致的女知青獨自一人在這裏看井輸油,周圍8、9裏見不到人,膽子怎麽那麽大?若放在現在——?記得當時我問她,你一個姑娘家在這空蕩蕩的荒野居住,不害怕嗎?她說,那怕什麽,再說這地方連狼也沒有。十月一那天克拉瑪依人山人海,全市民兵用高射機槍和半自動步槍打蘇修來犯飛機(氣球),槍聲大作,好不熱鬧。集中時,我們隊100號人住在市招待所,從來沒洗過衣服及床單等,幾個招待員大姐每三二天搜查我們房間一次,見著髒衣就拿去一起搓洗。我們那時都很年輕,衣服洗不好,也懶,不少白床單和襯衣髒得入骨。她們特意買來增白粉增白。水房裏還有一個土製的電動脫水機,一隻大扁捅下麵連著一個電動機,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的脫水機。我們還三天兩頭看演出和電影,也就是10年前遭火災的那個友誼館,當時是最漂亮的禮堂,容800人;而一般市民是在那座很普通的、容量很大的工人俱樂部活動。

  另外,在新疆漢族和少數民族通婚極普遍,就拿我的叔伯二哥來說,我們江蘇不是差地方啊?可他為什麽和邊界的錫伯族二嫂子結婚?我到英塔爾邊防站不遠的伊車嘎善鄉去過二次,每次二哥專門用自家的馬馱著我們弟倆到幾十裏的老伊車嘎善看望二嫂子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一大家子。尤其1979年2月份的那次,完成任務後隊領導特別照顧我,在大部隊撤回烏魯木齊的頭天晚上,特允我以及我所帶領中隊的全部弟兄去伊車嘎善。他們住在鄉招待所,二哥招待完,他們休息後,我們騎著一匹馬,在雪地裏走了很長時間才到老人的家裏。下半夜裏,二嫂的妹妹挨家敲門,老人住處的房裏房外全是人,非常熱鬧。可他們的話我一句不懂,是二嫂妹妹當的翻譯(我二嫂當時次子月地)。直到天亮才回來,我連口水也沒喝,就叫發動車離開伊車嘎善趕部隊去了。

  二嫂子是大學生、國家幹部,為什麽要和不識字、長得瘦小的二哥結婚?因為我二哥非常能幹。我入伍二年入的黨,在同批兵當中也可以了,可我二哥入黨比我還早。邊防站也是伊車嘎善的轄地,二嫂子查地情經常去!她是喜歡上我二哥了。他(她)們結合得非常美滿,幾十年從無爭吵,我兩個侄子均是大學生已經成家,一輩子很是幸福。


  當年進疆的女兵

  1973年我在政治處宣傳股時,我們辦公室有一名女宣傳幹事,長得很標致,字非常漂亮,三十七八歲。她的丈夫是當時伊犁邊防的師政委(後北疆軍區政委),一名跟隨王震打進新疆的軍人。二人年齡懸殊很大。她常給我們講起部隊進疆的事情,其中也講到了她進疆的過程。

  那是新疆剛剛解放時,她是內地城市裏的在校高中生,16歲。這時部隊去學校征女兵,說得很明白:一是新疆的建設需要有文化的人,二是在新疆的十幾萬大軍,尤其是屢建戰功的當領導的同誌年齡不小了,還都沒有成家,所以需要她們支持新疆。

  在這時她和所有同學一樣,在為新中國的建立而鼓舞,一直沉浸在幸福和激情之中,更崇拜戰鬥英雄。她說當時年齡小,去給人家解決成家的事倒沒放在心上,但到新疆去支援建設的誌向和憧景占了上風。忽啦啦報名的特別多。

  可從東到最西的7、8千裏路可不是現在交通那麽方便,火車隻通到天水,餘下的4000多裏路也是破爛不堪,許多是險路及大漠高山;時值冬天,到處白雪皚皚。兩個多月才到達烏魯木齊!其間吃的苦頭不難想象,尤其是過烏稍嶺的那幾天,山高險峻、風雪嚴寒,苦不堪言。這些城裏的中學生哪吃過這樣的苦?有的同學就哭了。她一說到這時就笑得合不上嘴,她說:“這時領隊的就過來了,說,你哭吧,誰哭,到時就給誰找個難看的老頭子!”就這點話還真管用,哭的就不敢再哭了。像我們從小在工人家庭長大的意誌好點,那是哄堂大笑;好哭的也感覺不好意思,以後再不哭了。”(部隊戰友電話告之04年已去世王季春)


進軍新疆紀念碑


  今日戍邊的江蘇大兵

  不久前(05-3-2)看了CCTV-7《國防天地》節目,講的是新疆伊犁防區哈桑邊防站江蘇鎮江大兵曹建平的事跡,我為今日的戍邊衛士振奮。

  “哈桑”是哈薩克語“窄”的意思。邊防站設在“窄”的山口處,兩邊大山夾著的峽穀細細漫長,一條急流波浪而下。電視畫麵的情景勾起我往日的回想。邊防戰士們騎著馬先在“窄”的左側道路行走,在多公裏處的一個右急轉彎處是一座不大的橋,過了橋就改成了在“窄”的右側行走……那是當年我們勘界組一到哈桑邊界就進去的路。這一段是4米多寬的碎石路麵,我們是北京吉普進去的。也就是那座橋裏去的不遠,右側的陡坡上有一塊不大的剖石麵。時間太久了,記得是×號界碑的代用標誌,上塗紅漆。當時我們在那停留了較長時間。再後來,我們就和現在的情形一樣——騎大馬勘界了。電視上的大山、小路、林木、巡邏線我無不熟悉。

  這就是我們江蘇鎮江大兵曹建平生活戰鬥的地方!

  曹建平,現今入伍三年,邊防站的班長,榮立過兩次二等功。沒當過兵的可能不知道“二等功”的含義,簡單地說,一名戰士能榮立一次三等功簡直是鳳毛麟角,可他三年榮立了兩個“二等功”,著實佩服!

  曹建平的家鄉在富庶的江南鎮江,入伍前是當地知名的小老板,年收入數萬。然而為了開闊眼界,他選擇參軍;為了更好地磨練自己、打好自身人生道路的牢固基層,他選擇去了最邊遠、最艱苦的與大山為伴的哈桑邊防站當一名小士兵。

  小老板先是當了一年多的豬倌,他結合自己家鄉的養豬經驗和科學技術,獲得非同尋常的成績;雖然練習軍事的時間有限,但也功夫不負有心人。他被打破常例,由豬倌一下子提為士官班長,常年摸爬滾打的士兵們自然不服氣。可一番較量,誰也比不上他。從此大家更加擁戴他們的班長,各項成績處於全連的前列,出色地完成一項項任務。不久前榮獲新疆軍區優秀士官稱號。我軍自1978年起停止戰士提幹,全部是軍校學生補充幹部隊伍——曹建平自然明白。因為入伍前就很有名氣,三、二年來家鄉的許多大公司老板聘他,月薪多少多少,可他不為所動,隻為這磨練人生的機會,感受到三年邊防生活的獲得是他以前多年達不到的。他表示,一切服從需要,不管多長時間也一定要幹出一等的成績。

  看完這個專題片後,我很高興。曹建平是當代的好戰士,他給全軍在役士兵作了一個好榜樣。我們的邊防有這樣的戰士把守,我們過來的人能不放心?我們江蘇人也臉上增光。

  向日夜守衛在新疆邊界的戰士們問好!

和新華網友甜水海聊邊界

  甜水海:阿拉山口的“喇叭口”,是全國最嚴重的風口,這裏每年六級以上的大風要刮近10個月,八級以上的狂風有160多天,那裏有句話“一年一場風,從春刮到冬”。有次大風突然來臨,戰士來不及把放出去的雞趕回雞舍,被風刮到牆上成了一個個肉餅。

  文存:在中蘇邊界最苦的是潛伏。在雪地裏一呆幾天,不能動,眼睛睜得很大,極度緊張和精力集中。新兵沒有不哭的。

  甜水海:在新疆有些風口地區的樹,凡是朝風的一麵樹皮都給小石頭打得精光。我還見過一輛拋錨車,迎風的一麵,被風把漆都打光了,就像現在的拋光工藝一樣。古人曾經說過:君不見走馬川行雪海邊,平沙莽莽黃入天。輪台九月風夜吼,一川碎石大如鬥,隨風滿地石亂走。(走馬川行奉送出師西征)

  你還記得1974年4月14日,前蘇聯武裝直升飛機誤入哈巴河的事件嗎?當時可是全國舉行了遊行、聲討。我當時在布爾津執行任務。

  文存:那年從昆侖山測區返烏魯木齊的不久,我們在烏魯木齊展覽館見過詳細介紹,還展覽出蘇軍的滑雪板等等繳獲品。

  甜水海:還是在1974年冬天的時候,一次我們去北疆的富海縣,到烏爾禾兵站後,兵站領導說有幾輛另外部隊的車,要和我們車隊一起走,大家在路上可以互相照顧點。仔細一打聽,原來前幾天寒流來時某部的一輛單車因為在山口地區拋錨,結果犧牲三人。那次可是真的冷,在駕駛室裏,穿著毛皮鞋凍的腳趾像老鼠在咬一樣痛。快到富海時因為大雪把路標也給遮掩了,我們又是第一次去富海,請了個向導,結果還是迷路了,差點沒有把汽車開到外蒙去。還好,最後我們利用電線杆作參照,多折騰了半天,晚上到的富海。那個縣又沒有兵站,幾個旅館、招待所又被他們縣裏開農業學大寨三級幹部會議的代表住滿了。我們就在一個沒有玻璃窗的禮堂裏休息。零下三十幾度,生了幾堆火,真體會到什麽是“火烤胸前暖,風吹背後寒”的滋味!第二天全部住到了當地老百姓家裏。我們三人在一戶哈薩克人家住了兩天,臨走時為了付給他們夥食費,惹得房東很不高興,說什麽也不肯收。結果我們全就給當地幹部,請他們代交。

  常聽電視裏說,北方又在下雪了,有的路也封了。我們那時好像沒有封路一說,任務來了,挖出條路也要走。記得1975年1月過五台大阪我們一個連整整用了27小時。風把山上的雪吹到路上,有的地方有齊腰深。汽車開開停停,過不去的地方,我們用人挖雪。結果雪灌進了褲腿,時間長了,體溫把雪化了,把褲腿打濕了,再後來又給凍上了,後來就麻木了。幹到半夜時分,一個戰友從他的駕駛室的坐墊下,找出個饅頭分給我半個,我接過來就啃,幹了就幾口雪。快吃完的時候才發現味道不對,原來坐墊下麵的一袋洗衣粉包裝破了(洗衣粉和饅頭都放在臉盆裏),饅頭一凍又都是小孔,裏麵灌滿了洗衣粉。結果是兩人一天沒吃東西,還吐得跟螃蟹似的——虧大了。
  
  文存:這些對我們這些常年在外執行任務的來說已經習慣了。1979年4月11日的暴風雪在博格達一帶狂虐,從托克遜上麵的大風口到烏魯木齊南郊,無數車輛困在風雪裏長達一周。水泥電杆被飛石打得1米以下隻剩鋼筋,喬石的車隊也在裏麵。當時報道,蘭新線過往的列車也被刮翻,有貨車,也有客車。這場暴風雪在當時是新疆的頭號焦點新聞,那時軍區坦克團的裝甲車是救援隊,立了大功。

  那時我正在博格達北側執行任務,車子早上從天池出發,沿著山溝向博格達方向行進。上午天氣是很好的,10時起下了點點星星的碎雪,因被山脈擋著一點風沒有。中午開始,雪越來越大,有一尺厚時實在沒法走了,隻好返回。可是路太窄,一側是溝,車子隻能倒行。為了安全,我就在雪地退行指揮引導,情況和網友甜水海說的一樣“結果雪灌進了褲腿,時間長了,體溫把雪化了,把褲腿打濕了,再後來又給凍上了”長時間地在深雪裏拔行,我的腳和腿彎以下成了兩個大冰砣,到夜10時才回到天池氣象站的駐地。雖然是黑天,但漫天皆白,不影響視線。又經過幾小時的折騰,才進被窩。我的兩個大腳趾凍壞了,成為紫色,5年後才慢慢消失,但直到現在還是麻木無知覺的。

  甜水海:額爾齊斯河(突厥語河流湍急),中國唯一流入北冰洋的河流。七四年冬天我們去的時候,汽車在冰上過河,夏天用人工拉的車渡,一次隻能過一輛,一個連隊擺渡完畢要半天,我們就利用擺渡的時間在河裏釣魚,有一種白斑狗魚是歐洲的回流魚類,它特別貪吃,被釣上的機率最高。現在還常常想起那釣魚的過隱勁。額爾齊斯河的車渡是用兩根粗鋼絲纜,用人站在船上拽著鋼絲繩,才能拉動。就一艘船來回,很費時間。有一次我們在上遊找了個水淺的地方,把水箱冷卻皮帶卸下,用地方的“紅旗-100”拉過河。

  文存:過伊犁的野馬渡還記得麽?100米的河麵,流速50米/秒,兩根粗鋼絲纜各結一個車渡,利用水力兩個車渡一來一回同時過渡,甚為壯觀。

  甜水海:美麗的果子溝,冬天可是對新駕駛員的考驗。翻越果子溝的冰大阪,我們可是從來不用防滑練的,我們都給冰雪路給練出來了。
  
  文存:你是汽車53團的,因為我們部隊車輛不夠,以前你們幾個汽車團的車輛,每年都給我們配屬過,我現在還有不少當年和汽車團戰友的合影照片。你們解放-10的駕駛技術我佩服。1979年2月我們到邊境緊急修圖時,由於全部隊傾巢出動,甚至機關參謀都分給了修圖區,車輛多數是你們團和汽30團配屬的。車輛在冰麵打滑偏甩,速度又非常快,我們在車上很擔心出事,多次發驚。可是呢?我文中說了“路麵敷著薄冰,光亮極滑,車身及方向時常打滑偏甩……嗚嘯而過……沒見一次車禍發生!”

  …………

江山西望

狼煙起江山西望,馬長嘶劍氣如霜。心似黃河水茫茫,縱橫間誰能相抗。
恨與狂長刀所向,忠魂埋骨眠他鄉。何惜百死報家國,更無語血淚滿眶。
馬蹄東歸人西望,草青黃塵飛天揚。我願守土複開疆,堂堂中華得興旺。

2004年11月29日

  新華網友補充

  樓蘭:“那名在遠處做飯的小戰士成了俘虜”,我知道另一位,他是我們的教員。談到此事時,老淚縱橫呀,目前已解甲歸田了。我從來沒有聽過這麽催人淚下的故事。

  文存:是不是這位?下跟帖內容的大校。

  zgh1600:樓主說的不對,鐵列克提之戰我們是吃虧了,但還有人活者,其中一人上星期還為我們講課。那人現是咱們國家的邊防專家,大校軍銜,這一學期正和我們講中國古代疆域變遷和戰爭,聽他講課,爽死了。那個人還參加過中蘇邊界談判。

  回複:很親切……我們每次戰友團聚會都在一起,關係密切——我對邊界是非常熟悉的。請你轉告那位大校專家和我聯係,他可能比我早入伍一些,因而能參加那場戰鬥(我估計他是巴克圖邊防團的增援部隊,並非鐵列克提血腥戰場中人)。

  樓蘭:我想不是他吧?當時,他是連隊的文書,連長知道前麵有事,讓他回連隊取指北針。其實連長帶在身上。

  文存:這位是不是在莫斯科遊了街?

  樓蘭:不是。當時,他回到了連隊前麵就打響了,沒有參加戰鬥,隻聽到了聲。

  文存:那他不在79人之列?

  樓蘭:這個沒有問,他上課是哭得很厲害,所以我們隻是聽。他1996年為我們上了最後一課後就解甲歸田了。

  良君:不論那年的兵和將,若現在連一點血性也沒有,那麽隻能說定瞎兵蟹將。一個70年的兵能使人們不忘國恥,不忘為國而戰犧牲的戰士,他盡力了。他的文章使我更多次回想曾幾次祭拜過埋在托裏柳園的戰士時的心情,心中百感交集。鐵列克提僅離當時的我50裏左右,我161團對麵不是沙地是戈壁石這沒錯,當年我曾多次巡看過山區邊界。

  轉龍車:文存寫的文章我看過,客觀反映了當時中蘇邊境的狀況,因為我也是在中蘇邊境線上測量過的69年老兵,看了他寫的文章使我又回到了在中蘇邊防線戰鬥過的日子。我是南京軍區測繪大隊的,文中的地方我去過,負責過巴克圖的測區。那一帶沒有沙漠。

  老丐:是文存說的這樣情況。下圖是我曾經服役的巴克圖邊防站(略)

  qgrs:我是當年中蘇邊界修測軍圖的戰士之一,時間是1972~1973年,當時我們南京軍區測繪大隊的測區是北疆的阿勒泰一帶,我們小組駐地曾經是中蘇爭議地區,邊防站叫克孜烏雍克,裏麵有我們的一個建設兵團185團,它的西麵是比列孜克河,南麵是額爾齊斯河。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我們手中。

  趙友:讀了這些文章,我了解到不少從未聽說過的事情,向你及邊防戰士致敬!經與八一廠老同誌打聽,得知在鐵列克提事件中犧牲的攝影師名叫李連祥。

  苦丁:文存和我一樣,是測繪兵。我們南京部隊是1972和1973年去新疆的北疆軍事測量的,測量區域是塔城、阿勒泰一線,塔城我記得好象不是我們的測區。我們在和豐、哈巴河、福海、阿勒泰一帶。關於鐵列克提事件中犧牲的人員,當時的報道是38人(是不是當時顧及時局故意報道犧牲的少一些),我也曾在這篇帖子裏提到過:


  那棵蘇聯的白樺樹

  河的那邊就是蘇聯。我和組長胡春光,戰士藍文清沿比列孜克河自北向南進行軍事地形測量。

  自1969年3月2日蘇聯在黑龍江中蘇邊境上的珍寶島進行挑釁被我邊防軍擊退後,8月13日在西線新疆的鐵熱克提地區我軍受到蘇聯軍隊的瘋狂報複,三十八名我邊防巡邏官兵血染疆場。

  由於中蘇邊境異常緊張,急需測製中蘇邊界地區的作戰軍用地圖,中央軍委命令南京、廣州、蘭州、武漢等軍區的測繪部隊進駐新疆中蘇邊境,展開了自南向北的大麵積軍事測量。

  我們手中的航空像片是中蘇友好時1960年蘇聯幫助我們攝製的,資料老的掉了牙!現在要想重新航空攝影這中蘇邊境地區的像片,人家老大哥的導彈可沒睡覺!

  這老掉牙的資料早就該進檔案館了,但新疆由於地廣人稀,自然地貌可以說自建國以來沒有太大的變化,特別是這邊界地區。要說有變化,那就是王震將軍的部隊解放新疆以後,就地轉成為散布在天山南北的赫赫有名的新疆建設兵團。他們在這遙遠的異鄉,脫下軍裝,扯起帳篷,扛起土镘,向那戈壁沙漠開戰,結出了令世人注目的累累碩果!一座座城鎮在茫茫戈壁灘崛起,一道道溝渠通向四麵八方,一塊塊良田似天上的玉帛鋪在這萬裏無垠的土地上。“我們新疆好地方”這首歌就是這麽唱出來的。

  但新疆實在是太大了,至今還有許多地方沒有開墾,主要原因還是缺水!

  一道深深的寬闊河床把中國和蘇聯分開,比列孜克河就鑲嵌在這河床的中間,國界就是以比列孜克河的主河道的中心線劃分的。

  比列孜克河兩邊是茂密的白樺林和深深的灌木草棘。手拿軍事地圖,對照老大哥提供的航空像片資料,發現這比列孜克河由於這缺德的老大哥在上遊建了一個攔水壩,水都流到蘇聯那邊去了。水被他們用於生活用於田地灌溉後,餘下的水拐了一個彎後在下遊又折回了原來的河道,隻是河水小多了,細細的水流隻有一米多寬,深20厘米左右,不用費力一步就可以跨到蘇聯去,有的地方甚至看不見水,滲到鵝卵石下麵去了。

  幾個軍事測量點勘察下來,挺累的,坐在一棵白樺樹下休息。組長對我說:“我去方便一下,你們等我一會兒。”一轉身鑽進灌木叢中不見了。

  這個地方河床散亂,我和藍文清用立體鏡在像片上仔細找我們休息的地方,這資料著實老的不輕,由於老大哥建水壩,這主河道裏又沒多少水,又有參天大樹和灌木草叢覆蓋,這像片上的影像和實地景象不一樣……

  我邊對照地形邊在立體鏡下仔細反複辨認,才驚訝的發現:我們坐在了離國界隻有幾米遠的蘇聯領土上的一棵白樺樹下!

  我冷丁打了一個顫!不好!我使勁扯了一下把藍文清,就勢打了一個滾,急溜溜朝我國領土這邊滾了過來!那白樺樹其實也就離邊界線2--3米的距離!

  我和藍文清急忙扭回頭,朝灌木叢那裏看,我們的組長大人還在蘇聯那邊出恭呢!

  我們沒敢吭聲,別看這密林靜悄悄,那裏邊肯定有鷹一樣警惕的眼睛!我禱告上帝保佑組長平安回來!

  河那邊的草叢動了一下,組長手拿一張報紙慢悠悠來到我們麵前,“你們看這是那國的報紙啊?是不是蘇聯的哦?”他壓根還不知道是到蘇聯那邊去了!

  “我在那地方撿了張報紙,另一半被我揩屁股了,這半張登了一張女人照片,還滿漂亮的呢!”組長眯眯地瞅著那張報紙,本來就小的小眼睛迷成了一條縫。

  我一把拉過組長,貼著他的耳朵嘀咕了一番,他吃驚的小眼睛瞪著我,緊張地回頭朝蘇聯那邊的灌木叢看了看,又拿過像片盯了半晌……過了許久才回過神來:“我的媽噯!”

  河那邊好像草叢在動!

  無心戀那比列孜克河美麗的風光,我們急忙在離那白樺樹我們國界一側的明顯高地上定了一個點,叫藍文清把標尺豎起來,我們倆在離這個點的200米處進行經緯儀高程觀測。

  突然,藍文清叫了起來:“副組長,過來!快過來!”

  我急忙向他站的方向跑去。

  “嘛事?”

  “那邊有人,對,對我說話……”藍文清是今年剛入伍的新兵,由於緊張,說話結結巴巴。

  “在那裏?”說實話,我也挺緊張!

  “不知道,就在哪個地方吧?”我朝他指的地方望去,全是灌木與厚厚的野草,什麽也看不見。

  “問你什麽話啦?”

  “你們,是幹什麽的?這裏是我們蘇聯的領土,請你們撤回去!”

  由於我們測量的這個地區是爭議地區,在蘇聯的地圖上,他們把國界劃到了比列孜克河以東4公裏以外,連我們新疆建設兵團185團及我們的駐地克孜烏雍克邊防站也成了他們的領土。

  這時的我反而不緊張了,笑著說:“你怎麽回答的?”

  “我說不知道。”

  我“撲哧”笑出聲來,見藍文清由於緊張還在吃那回答蘇聯士兵問話時從軍包裏掏出來的饅頭,拉拉他的手說:“已經測好了,咱們回去吧!”

  我把手槍放進槍套,凝視著剛才藍文清指的蘇軍出現的地方,站在那裏好長時間沒有動。

  蘇聯那邊的景色好美,遠處的山巒在夕陽的襯托下顯得黑黑像一頭深臥的棕熊。三角鋼支起的了望塔比我們這邊木製的了望塔還要高出幾米。山腳下似乎有塵土在飛揚,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麽。

  我望了望組長出恭的那片灌木叢,眼光又轉向了和藍文清坐在那裏的不是太高的那棵蘇聯的白樺樹,產生了一種說不出來的別樣感情!

  白樺樹!白樺樹!……這蘇聯的白樺樹!

  驀地,聽組長在喊:“快回來!快回來啊!”

  回頭一看,組長胡春光用手朝剛才蘇聯有塵土飛揚的地方比劃著……

  一架直升機從那鬱鬱蔥蔥的樹林中升了起來,聲音由小漸大,慢慢向我和藍文清站的地方靠過來……

  我倆趕快收拾儀器,向組長胡春光那裏集中,跨進從兵站開來接我們的軍車……

  直升機在那棵白樺樹不遠的地方盤旋,但並沒有飛越比列孜克河,他們知道這爭議的地區畢竟不是他們占著!

我們的汽車沿著邊界向駐地駛去,車輪卷起的塵土直往車廂裏麵撲……

  我看著蘇聯那邊的不緊不慢跟著我們飛的直升機,望望組長,見組長把那半張蘇聯報紙重新拿了出來,眯眯地眼睛對著上麵漂亮女子笑個不停:

  “嘿嘿!這地方算沒白來,不管怎麽說,咱也算出了一次國啦!”(2002.7.5)


  古道:文存同誌,你好!謝謝你的文章。我的“在塔克拉瑪幹的日子”是早幾年寫的,是我的軍旅生活的一段真實記錄。我當時是六師師部噴火連的,後來在師教導隊,先後駐紮在莎車、麥蓋提、葉城。由於是一名普通士兵,對當時的軍事大勢不甚了解,隻能回憶起一些具體的人和事。讀了你寫的回憶文章,才真的令人蕩氣回腸,對當時的情況也有了更多的了解。尤其是您寫新藏公路的艱難路段和在山上的艱苦生活,我聽我們部隊上過山的戰友經常說起(很遺憾我沒有上去過),是很真實的。記下這些經曆吧,它是一筆難得的人生財富,同時我們的後代也通過這些記錄知道他們父輩曾經的生活。


  在塔克拉瑪幹的日子(摘)

  文革時期,我在陸軍某師噴火連當兵。這是一個新建的連隊,總共有一百多人。

  1969年,正當全國“革命”形勢風起雲湧時,我們連隊被派到塔克拉瑪幹大沙漠以西嶽普湖境內的荒灘上,執行開荒種地的“政治任務”。

  這裏的荒灘不算荒涼,連綿起伏的沙丘上長著耐旱的駱駝刺,低窪的地方有紅柳和類似紅柳的灌木,遠處偶爾還能看到一兩處長著蘆葦的沼澤湖,湖水黑紅,湖邊的地上結著大片的堿巴,如同黑襯衫上砣滿的白色汗跡。葉爾羌河在15公裏外流過,它像一條生命的保護帶,頑強的抵製著塔克拉瑪幹沙魔的侵襲,使得身後的綠色和生命得以繁衍和生息。

  連隊分散居住在前任生產部隊留下的地窩子裏,沒有圍牆,院子的北麵有三間土坯壘成的小屋,一間做連部,另外兩間是廚房和雜物間。從遠處看去,立在地平線上的小屋如同戈壁瀚海上的諾亞方舟。每當我們勞累了一天,從遠處的荒漠上歸來時,小屋的方向便充滿了“家”的希望。在這裏,還不會擺弄槍械的戰士們首先學會了使用坎土曼,平時除了開渠造田,便是學習毛主席語錄,武裝思想。後來,連隊和十幾公裏外的一家叫牌樓的勞改農場接了軍民互助的對子,偶爾裏還和他們聯歡一次,見到了外界的男人和女人,戰士們激動得眼淚都流了下來……

  戰士們象隔離在世外桃源一樣,外界的消息一概不知。然而,通過公安部隊,連隊領導卻獲得了驚人的消息。原來在北部邊疆塔城防區的鐵列克提邊防站,發生了一起蘇軍向我挑釁的嚴重事件,我邊防站人員在執行例行巡邏任務時,蘇軍集中數倍於我的兵力,對我巡邏人員發起攻擊,經過慘烈的激戰後,我方70餘名官兵被敵人全部打死,其中一名做飯的小戰士被敵俘虜後受盡折磨(被俘之事當時上級並未披露)。北部邊境的戰事已呈一觸即發之勢。

  考慮到當時南疆民族地區錯綜複雜的形勢,師部首長要求噴火連立即向全體戰士配發武器,編排戰鬥梯隊,做好戰前準備,等候調遣。武器(半自動步槍)是通過南疆軍區下令由8018公安部隊調配的,當天便配發到了戰士們的手中。

  當時的南疆,恐怖氣氛異常緊張,盤踞在喀什的東突組織實際上就是蘇聯在新疆極力扶持的民族分裂分子。該幫派以群眾組織的名義明搶、暗殺,大搞反革命串聯,煽動民族情緒,一時間,鬧得整個南疆地區,人心惶惶,雞犬不寧,漢族人更是日不出門,夜不行路。這幫民族分裂分子所組成的團夥已完全成為蘇聯在新疆地區裏應外合搞顛覆搞暴亂的反革命組織,其黑手遍及南疆所有縣市。他們前期目標是利用一切手段,搞武器裝備自己,其中就包括以買合木提為首的嶽普湖縣反動組織不久前對我噴火連駐地的搶槍事件。

  上帝讓誰滅亡,必先讓他瘋狂。其組織氣焰囂張的反革命活動已經引起國務院和中央軍委的高度關注,中央決心徹底粉碎這個反革命團夥,以絕中蘇之戰的後顧之憂。

  1969年8、9月份,一場針對買合木提反革命武裝叛亂的全麵反擊戰正在醞釀之中……

  在一個戈壁季風發威的夜裏,一聲哨響,噴火連緊急集合。戰士們被通知,丟掉一切輜重,攜帶輕武器,按戰鬥梯隊編排,立即奔赴前線。行前,連長和指導員要求,每個人把自己的貴重物品(包括錢包、日記本、鋼筆)集中起來,寫上自己的名字,以排為單位統一存放。如果在戰鬥中犧牲,部隊將會把你的東西完整地送還給你的父母、親人。緊接著連長宣布了發問口令和聯絡暗號,通信員搬來了印有“將革命進行到底”的白毛巾,每人一條,連長告訴大家,一律係在左上臂上。戰士們知道,這是戰時識別的標誌,同時也是緊急搶救時的止血帶。

  這些天,部隊已經裝備了很多武器,做到了人手一支半自動步槍,班、排長都是原來的衝鋒槍,各排還配了一挺輕機槍,由個高力大、思想好的戰士扛著。每個人都發了子彈,彈夾裝得滿滿的,白天子彈袋一刻都不離身。

  出發的時刻到了。每個人都收回了沉重的心事。部隊行進在漆黑的夜裏,過溝、跨梁,腳下忽高忽低,不時地傳來戰士絆倒的聲音,沒有一個人發問,大家都不知要去向哪裏,隻是一個跟著一個,盲目地往前走。

  夜色裏,偶爾竄起一群不知名的飛鳥。不遠處的蘆葦湖裏發出悉悉嗦嗦的聲音,地老鼠從腳下竄過,匆忙地奔向另一個地方……

  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部隊被命令在一處沙丘後的低凹處休息。一些人的鞋子顯然進了沙子,剛坐下便急於傾倒,沙地上發出磕磕碰碰的聲音,隨著揚起的沙塵,彌的叫人睜不開眼。

  這樣的急行軍,戰士們還是第一次遇到,雖然前不久部隊曾進行了一次夜間轉移,但沒有這樣緊急,也沒有這樣讓人心中直敲邊鼓。前方究竟發生了什麽?部隊將在哪裏作戰?那裏已經死人了嗎?我們是作為第一梯隊還是第二梯隊呢?如果是第一梯隊,那就是說,我們將會首先戰死,然後別的部隊才可能上。這些剛剛入伍不到一年的新兵,心裏不免七上八下。

  話說這次緊急出擊,正是人民解放軍南疆軍區統一部署的軍事行動。

  經中央軍委同意,南疆軍區已在喀什市成功地破獲了反革命暴亂組織,抓撲了和擊斃了一幫重要案犯。對於本次行動,國務院總理周恩來作了重要指示,為徹底清剿買犯在南疆各縣的黑手,南疆軍區指揮部部署了這次由各部隊協同作戰的統一行動。上級要求,各部隊要把這次行動當作一次檢驗自身實戰能力的機會,要穩準狠地打擊一切殺人、搶槍、製造事端的犯罪團夥,對於執迷不悟、蓄意頑抗到底的階級敵人要堅決鎮壓,決不手軟。

  上級交給噴火連的任務是,連夜開赴暴亂組織的據點之一阿瓦提村,兵分四路,於黎明前對該地區實行全麵包圍,為防止誤傷群眾,部隊天亮後發起進攻,對於以武力負隅頑抗的買犯死黨和追隨者,可以當場擊斃,決不能放過一個暴亂分子。

  目前部隊已到了阿瓦提村的外圍,風已經不刮了,連長和郭參謀迅速地合計著進攻殲敵的方案,各排排長被通知集中在沙丘一側開會,會上,連長宣布了此次行動的目的、意義和實施方案,隨即命令一、二排從左右兩翼展開,三排迂回至村子後麵,連長自己親率料油班和後勤人員從正麵接近,以紅色信號彈為準,同時向村子中心包抄。

  排長們返回後,戰士們很快明白了全部行動的過程和意義。三人一體,各戰鬥小組迅速組成。

  酣睡中的阿瓦提村,一點動靜都沒有。偶爾從某個農戶裏傳出的幹咳聲,會驚起一樹的野鴿子,飛向夜幕籠罩下的另一棵樹上。誰也想不到,一場與民族分裂分子的戰鬥會在這個有著百戶人家的村子裏打響。

  戰士們早已受夠了那些假借群眾組織之名的歹徒們的禍害,聽說要剿滅這些暴徒,一個個士氣大振。大家按著排長的要求,刺刀打開,子彈上膛,在各組組長的帶領下,拉開距離,快速地跑步占領有利地形。

  半個時辰後,天已蒙蒙亮,村子裏不時地發出“吱扭”“咣當”的開門聲。

  一些人、畜已開始影影綽綽地出現在村口。

  紅色信號彈升起來了。按著預定的方案,戰士們開始向前推進。他們被提前告知,暴徒們手中可能有武器,因此要充分利用有利地形隱蔽自己,開闊地帶一律匍匐前進。大家按著作戰要領,機動靈活地變換著向前躍進的姿勢。

  不久,村民們便發現了部隊的行動。奇怪的是,這些人並不吃驚。他們象看熱鬧似的聚攏到村頭。噴火連新來的翻譯舉起手中的小廣播,大聲地向村民們解釋著什麽。

  部隊收攏了,沒有發現抵抗,從盤查的結果看也沒有發現可疑人員。

  翻譯從村民口中得知,盤踞此地的高個子頭人、“橫肉”等一小嘬死黨似乎已預感到末日的來臨,昨天下午已向縣城方向逃跑,行前企圖脅迫村民跟他們一起外逃,說什麽到縣城後隻要坐汽車走200裏,越過國境線,那裏有人接應他們,到了哪裏有肉吃,可以像城裏人一樣生活。村民們戀家鄉,沒有人願意跟他們去。

  彭連長和郭參謀獲知高個子頭人逃跑的消息,立即派人跑步到牌樓農場,電話向上級報告了情況。

  第二天傳來消息,高個子頭人和“橫肉”們在縣城的一處民房內被兄弟部隊全部抓獲。

  已近中秋的南疆大地萬木霜天,秋高氣爽。各縣城裏張貼著由最高人民法院核準的對反革命暴亂組織頭目買合木提執行槍決的布告,其中有這樣的內容:該組織以人民為敵,極端仇視人民解放軍,活埋解放軍戰士一名(未遂)……

  塔克拉瑪幹以西的百裏戈壁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牌樓農場已到了收獲的季節。

  為了戰備工作的需要,噴火連全體官兵從生產農場出來,徑直調回200公裏開外的師部駐地。(2005年8月25日)


  喀什大事記/1969年(喀什政府網站):

  8月

  8月20日“東突厥斯坦人民革命黨”(簡稱“東突黨”)南疆分局接受“東突黨”所謂“中央”的指示,經過精心策劃,在阿洪諾夫的帶領下,當天晚上,裹脅了一部分不明真相的群眾,攜帶大批武器、彈藥乘兩輛汽車,分別從喀什市和麥蓋提縣城出發,企圖向蘇聯靠近,求得蘇聯支持,建立反革命根據地,宣布獨立。第二天行至阿圖什蘇洪卡附近,被我聞訊趕來的人民武裝圍殲平息,粉碎了這起預謀已久、精心策劃的反革命武裝暴亂。

  9月

  9月2日以買合木提·庫爾班為首的一夥壞人,煽動500餘名群眾,乘坐馬車,攻搶嶽普湖縣城。隨後,在鐵裏木、阿其克、艾西曼等公社瘋狂打、砸、搶,達2個多月,有76人被打傷,5人被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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