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 美國：允許朝鮮擁有核武又如何？

“ 允許朝鮮擁有核武又如何？ ” ，聽上去似乎很不可思議，但是，這或許正是美國目前正在思考的對朝鮮政策新轉變的開始。

　　 2 月 12 日，新任美國國家情報局 (DNI) 總監丹尼斯 . 布萊爾 (DennisBlair) 在出席美國參議院情報委員會的聽證會時指出： “ 朝鮮發展核武器，與其說是為了準備戰爭，還不如說是為了將核武器作為遏製戰爭發生、提升國際地位（核擁有國）以及展開強硬外交時所必要的手段。平壤方麵也許隻會在極端情況下才會考慮使用核武器。 ” 請讀者注意，布萊爾是美國退役海軍上將，他對朝鮮發展核武的意圖、現狀以及在何種情況下，朝鮮有可能使用核武的戰術策略，應該比一般的外交家、或者那些單純從政治角度思考問題的政策製定者們更清楚。布萊爾的這番話，從另外一個角度詮釋了朝鮮發展核武的意圖，這對過去華盛頓堅持的傳統說法，即 “ 朝鮮發展核武是對美國國土安全、以及對其亞洲盟國安全的直接構成威脅 ” ，有所不同。

　　無獨有偶。 2 月 17 日， « 華盛頓郵報 » 發表了瑟裏格.哈裏森 (Selig S. Harrison) 的一篇文章，題目是 « 與核朝鮮共存 » (Living with a Nuclear North Korea) 。哈裏森目前是美國 “ 智庫 ”— “ 國際政策中心亞洲項目 ”主任(Director of the Asia Program at the Center for International Policy) 。早年哈裏森曾做過記者，采訪並報道了大量有關日本、朝鮮、韓國和南亞地區的 “ 內幕新聞 ” ，而其中最令同行們驚歎的兩件事是：早在 1965 年印度與巴基斯坦發生戰爭之前差不多一年半前，他就寫過有關報道，並明確預言了這場戰爭將不可避免。在前蘇聯入侵阿富汗之前一年，哈裏森同樣做出了準確判斷，並預言蘇聯人無法贏得這場戰爭，最終將 “ 無功撤離 ” 。離開新聞界後，哈裏森曾在 “ 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 ” 做過 20 多年的高級研究員，主要從事亞洲、特別是東北亞地區的安全問題研究。目前，哈裏森還是華盛頓著名 “ 智庫 ”“the Woodrow Wilson International Center for Scholars” 高級研究員。

　　特別需要指出的是，哈裏森曾經在今年 1 月 13 日至 17 日到訪過平壤，並會見了四名朝鮮政府高級官員。根據哈裏森本人在 2 月 12 日美國眾議院外交委員會的 “ 東亞、太平洋及全球環境分組委員會 ” (the House Foreign Affairs Subcommittee on East Asia, the Pacific and the Global Environment) 所做的聽證中透露，這四名朝鮮官員分別是：朝鮮外務省美國局副局長李根（ Li Gun ， 曾經擔任過 “ 朝核問題三方會談 ” 朝鮮代表團團長）。兩人在李根辦公室約談了近 6 小時並共進晚餐；朝鮮最高人民會議常任委員會副委員長金泳泰（ Kim Yong Tae, 譯音），約一小時；朝鮮外相樸義春 (Pak Ui Chun) ，會談了約 45 分鍾；另外還有一名朝鮮國防委員會的高級將領，大約會談了兩小時。

　　哈裏森的這篇文章，其基本內容與他在眾議院所做的聽證相類似。不過，在聽證會上，他透露了朝鮮方麵釋放出的兩個最新訊息：

　　第一，朝鮮願意與美國發展友好關係，並希望奧巴馬政府廢除過去所有美國敵視朝鮮的政策，包括所謂 “ 改變朝鮮政權 ” 的相關政策。在與朝鮮關係正常化問題上，朝鮮希望美國邁出第一步。哈裏森曾向朝鮮官員詢問有關 “ 美朝關係正常化後，美國是否仍可在朝鮮半島駐軍 ” 問題時，朝鮮方麵的回答是： “ 到時候我們可以討論 ”(When the times comes, we can discuss that) 。

　　第二，朝鮮堅持自己已經是 “ 核武擁有國 ” ，並且不會因朝美關係正常化與否，在現在或將來承諾放棄核武。朝鮮外務省美國局副局長李根說： “ 我們不能說我們將何時放棄核武器。這取決於我們確信沒有美國的核威脅。我們必須行動對行動、有條不紊地行事。 ” 據哈裏森透露，所有此次會見的朝鮮官員均告訴他，朝鮮已經擁有 68 磅的鈈，這足可以製造四到五枚核彈。但他們並未說 “ 朝鮮已經擁有核彈 ” 。不過，國防委員會官員卻向他透露，朝鮮正在製造導彈可攜帶的 “核 彈頭 ” 。

　　在有關履行 “ 六方會談 ” 去年 10 月 3 日達成的協議（朝鮮去核後應得到的 “ 政治補償 ” 和 “ 經濟補償 ” ）時，李根首次表示： “ 考慮到朝鮮問題，奧巴馬政府的主要任務是要說服日本提供它承諾提供的重油以完成 ‘10.3 協議 ’ ，或者讓中國、俄羅斯和韓國來提供。如果不提供，我們就不會履行去核功能。 ” 這或許是目前朝鮮方麵在 “ 去核功能化 ” 方麵的最新表態了。

　　問題還不在朝鮮是否準備放棄核武器。朝鮮政府早就指出，朝鮮發展核武器是由於受到來自美國的長期戰爭威脅和敵視政策。朝鮮發展核武器 “ 完全是出於自衛 ” 立場。根據哈裏森的文章和他的聽證詞，美國應該調整自己的立場，采取更為靈活的對策，而非一定要堅持朝鮮 “ 不能擁核 ” 。

　　所謂 “ 靈活政策 ” ，即哈裏森提出的可在 “ 忽視 ” 和 “ 限製 ”(Neglect and limiting) 兩種策略之間尋找新的方式。哈裏森認為，美國應該向朝鮮提供經濟援助、實現兩國關係正常化，並以此推動朝鮮放棄核武器，而不是像前布什政府那樣采取敵視政策並以 “ 改變政權 ” 作為最終目標。就是說，對朝鮮宣稱擁有核武，可以 “ 忽略 ”不計 ，因為作為核武大國，美國沒有理由畏懼朝鮮的核威脅，更何況美國的軍力足以摧毀朝鮮核設施。他認為，有理由確信 “ 朝鮮發展核武，是出於害怕美國的軍事威脅，而非準備用來攻擊美國。 ” 既然如此，如果美國無法遏製中國、俄羅斯、巴基斯坦和印度發展核武器，為何不能 “ 容忍 ” 朝鮮 “ 擁有 ” 至今還無法證實的核武？顯然，這是 “ 政治擔憂 ” 而非 “ 戰略擔憂 ”(political concerns, but not strategic concerns) 。

　　在 “ 限製 ” 策略方麵，哈裏森認為，在 “ 六方會談 ” 框架下，各方應繼續要求朝鮮放棄核武計劃，但是，美國應該首先履行向朝鮮提供重油的承諾。到目前為止，美國和日本仍各自拖欠朝方 20 萬噸重油未啟運，這讓朝鮮有理由暫緩甚至放棄停止核武發展計劃的承諾。另外，各方應該繼續推動有關 “ 朝核設施去功能化 ” 的談判，使朝鮮今後無法生產更多的 “ 鈈 ” 原料。

　　哈裏森認為，在朝鮮朝野內部，目前存在兩種不同聲音。國防委員會中的 “ 強硬派 ” 堅持發展核武，而最高人民會議中有不少主張與美國實現關係正常化的 “ 務實派 ”(pragmatists) 。美國的未來政策，特別是提供經援和實現關係正常化政策，將有利於利用 “ 務實派 ” 鉗製 “ 強硬派 ” 研發核武。

　　筆者認為，美國學者提出的這個新思路，也值得中國學界重視。朝鮮核問題無法最終解決，關鍵就在於朝鮮發展核武器的真正意圖是否真的搞清楚了。筆者曾早在2006年12月20日發表過一篇文章，題目是 «集體安全保障：六方會談無法回避的議題 »。文中確為詳細地闡述過朝鮮為何擁有核武的原因，以及朝鮮不可能放棄核計劃的理據。 理論上，朝鮮半島仍處在戰爭狀態，美軍仍駐紮在朝鮮半島，所以有理由相信朝鮮 “ 受到戰爭的威脅 ” ，因此發展自己的核武以確保某種 “ 戰略平衡 ” 。美國也承認，至今沒有發現朝鮮輸出和技術，因為一經美國發現，朝鮮將無可避免地遭受美國的製裁，甚至可能受到軍事打擊。朝鮮不會冒這個險。既然如此，說朝鮮擁有核武 “ 就會威脅美國 ” ，或朝鮮輸出核武 “ 就是支恐 ” ，都不成立。這樣一來，美國有何理由一定要朝鮮棄核呢？恐怕還是韓國和日本最懼怕朝鮮的 “ 核威脅 ” 吧。

　　順便提一句，在上周四（ 2 月 12 日）筆者也向布魯金斯學會東北亞研究中心提交了一份 “ 個人意見 ” ，提出了 “ 對朝擁有核武與中國的作用問題 ” ，非常巧合，筆者提及的有許多與哈裏森17日發表的文章內容相近似，這當然純屬巧合。

Feb. 17, 2009/Washington, DC

鄭浩

鳳凰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