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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 整理轉載《世界軍事》解放軍經典戰術係列 (長篇)

(2009-01-08 11:00:13) 下一個

整理 轉載《世界軍事》解放軍經典戰術係列

《世界軍事》屈怡、陳宏寶、鄭璽的文章列舉了我軍阻擊戰的經典戰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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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解放軍經典戰術之城市攻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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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城市攻堅,人們很容易第一時間想到《孫子兵法》中的一句話:“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為不得已。”這是孫武當年的警示,意在告誡大家城市攻堅的難度。城市攻堅,是解放軍成熟較晚的一種戰術,因為從古至今的城市攻堅戰,對武器裝備和技術手段的依賴程度遠遠大於其它作戰樣式。這對於解放戰爭初期缺少重裝備的解放軍來說,實在是難以逾越的鴻溝,這支在野戰中“橫掃千軍如卷席”的勁旅,無數次“望城興歎”。但一支軍隊真正強大的動力來源於——敢於自我否定和不斷學習創新的能力,在經曆“二打榆林”和“四戰四平”攻堅失利的陣痛後,解放軍知恥而後勇,潛心學習、不斷總結,硬是在幾年之內練就了攻無不克的“必殺絕技”。

土工作業

在登陸作戰出現之前,城市攻堅一直是最殘酷的作戰樣式。防禦一方通常都構築堅固的工事和各類遲滯對手行動的障礙、進行合理的兵力部署和完備的火力配係,由於對地形熟悉和準備時間充分,防禦一方甚至會反複試驗,最大限度消除各類武器的射擊死角;而進攻一方則不得不在毫無掩護的情況下,一邊掃清障礙,一邊進行敵火下運動,步步為營,逐次推進,這是造成重大人員傷亡的主要原因之一。在蘇軍攻克柏林的作戰中,有近30萬紅軍戰士倒在了勝利前夜。解放戰爭初期的解放軍,在缺乏重型武器進行火力壓製的情況下,對堅固設防的城市實施衝擊,無異於以卵擊石。然而,解放軍的戰史就是一部以劣勝優的曆史,長期同優勢裝備之敵作戰的經驗,使得這支軍隊絕不可能在“盲目硬拚”上想辦法。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既然你的火力把地麵牢牢控製,那麽我就隻能避開開闊的地麵,另辟蹊徑了。

雖然讓當時的解放軍“動於九天之上”不太符合實際,但讓工農子弟兵實現“藏於九地之下”卻不是什麽難事。於是大規模的“土工作業”,成為解放軍攻城作戰的第一件法寶。

解放軍最初在攻城時實施土工作業,也是無奈之舉。1947年11月2日,彭德懷指揮西北野戰軍開始對榆林第二次圍攻,盡管彭大將軍認真汲取了一戰榆林的教訓,但無奈經過調整的榆林工事更加堅固,西北野戰軍微弱的壓製火力和傳統的強攻手段,部隊遭受重大傷亡。戰至次日淩晨,各攻城部隊都未突破城垣。如何避開敵軍火力靠近榆林城牆實施爆破成為攻城的關鍵,西北野戰軍被迫放棄衝擊進行耗時費力的土工作業,各攻擊部隊開始向城牆方向挖掘坑道,至11月8日上午,挖成了城東南角魁星樓附近長達60米及120米的坑道各一條,於當晚23時發動第二次攻城,在坑道的掩護下,成功靠近城牆實施了爆破,盡管西北野戰軍最終未能攻破榆林,但總算擺脫了“攻城乏術”的困境。

在西北野戰軍在榆林城外遇挫的同時,晉察冀野戰軍於1947年11月6日開始組織石門戰役,由於石門是國民黨軍重點設防的大城市,從市郊到市中心,以寬8米、深6米的外市溝和寬、深均5米的內市溝及市區主要建築物為骨幹,設置了3道防禦陣地,共有大小碉堡6000多個。攻擊這樣的城市在解放軍的曆史上尚屬首次,攻城部隊在朱德總司令的指揮下,進行了大規模的土工作業,在突破外市溝防線後,11月9日晚,晉察冀野戰軍和4000餘民工配合,一夜之間,就挖出了深1.7米、寬1.2米、長4000多米的蛇形交通壕。工兵營甚至用拋磚測距的方法,把交通壕一點點挖到了距內市溝十幾米處。以至於當時駐守在這一帶的敵32師某團團長被俘後說,“天亮後,一看到那彎彎曲曲直通市溝的交通壕,我就知道石門已經完了。”戰鬥中,解放軍僅用6分鍾就突破內市溝防線,成功打開了解放石門的通路。

1948年10月,東北野戰軍發起錦州戰役。經過四平攻堅戰的失利後,東北野戰軍對城市攻堅作戰十分重視,打錦州前,號稱“旋風縱隊”的東野三縱,僅用4個小時就攻克國民黨軍堅固設防的軍事重鎮義縣,這一成功的攻堅戰例,讓林彪敏銳看到土工作業的巨大優勢,聽取完義縣作戰的報告後,林彪立即口述八條指示下達到攻錦各縱隊各師,要求每師以三分之二的兵力挖交通壕,每師開挖5條或3條,每條壕寬、深各1.5米,嚴令各部隊必須堅決執行,並報告落實情況。用林彪的話說:通過執行掘壕戰法,使部隊在思想上作風上打下堅固基礎,“則今後作戰就增加了重大的必勝因素”;隻要部隊肯挖交通壕,不管敵人火力如何猛烈,工事如何堅固,“都將使其大大喪失作用”。因此,錦州總攻發起前,各縱隊都完成萬米以上的交通壕,有的挖2萬多米。步兵的交通壕1米多寬、2米多深,最前點距敵60多米,以敵人投彈扔不到為準。炮兵的交通壕能開進汽車,有的把火炮推到距敵百餘米遠。大軍雲集,地麵上很少看到有人走動,既增加了攻擊的突然性,又減少了傷亡。難怪國民黨軍東北“剿總”中將副司令兼錦州指揮所主任範漢傑,被俘後回憶說:“解放軍攻城部隊,在炮火的掩護下,晝夜不停地構築蜘蛛網式的交通溝接近我守軍陣地,用炸藥來爆炸守軍堅固據點的重機槍 堡壘陣地。我們曾想實施反擊,但一看那交通壕就沒了主張,隻有拚命打炮。可是看不見人隻能亂打一氣。”由此可見,當時解放軍的土工作業已成為減少傷亡、製敵火力優勢的有效手段。此後,解放軍在對濟南、天津的數次攻堅作戰中,均進行了大規模的土工作業,讓國民黨軍苦心經營多年的工事形同虛設。

撕開城防

城市攻堅作戰,最關鍵的是如何撕開城防。解放戰爭中,解放軍集中兵力實施攻擊的城市,大都是“自古兵家必爭之地”,這些地方除了國民黨多年經營的碉堡群、雷場和障礙物外,古城牆也成為防禦的重要支撐,而且古城牆往往是城高牆厚,一般火力奈何不得。戰史資料顯示:讓彭大將軍兩次無功而返的榆林,是“城垣為磚石結構,尚稱堅實”,而對臨汾記載則是城牆高14米,基部寬30米,頂部寬10米,周長10千米,其餘大城市自不必說。盡管解放軍一貫認為人是決定戰爭勝負的關鍵因素,並且非常強調主觀能動性和戰鬥精神,但是主觀能動性對武器裝備的彌補畢竟有限。所以在城市攻堅作戰中,還是“技術決定戰術”。按照這一思路,在炮兵力量嚴重不足的情況下,解放軍首先想到的是組織連續爆破。而對高大建築實施爆破絕對是一項技術活,解放軍傳統步兵的爆破技術是針對碉堡和火力點訓練的,因此解放軍同樣經曆了一個不斷提高的過程。

1947年8月,西北野戰軍首戰榆林。11日晚,部隊組織對榆林城牆的爆破,但由於爆破經驗不足和準備不充分,第1、第2縱隊的6個爆破口均未炸開,前來增援的獨立第2旅也因爆破量不夠,沒有成功。11月8日,西北野戰軍二戰榆林,新4旅再次因測量不準,坑道挖到城牆外三四米就實施爆破,結果城牆完好無損,等於放了個空炮。在同時進行的石門戰役中,同樣因為我軍的定向爆破技術較差,爆炸後產生的近2尺多深的浮土,反而一下子把尖刀連陷在了溝裏。

隨著城市攻堅作戰的日漸頻繁,解放軍大規模爆破技術趨於成熟,土工作業與連續爆破相結合,使得解放軍能夠安全地實施大當量的爆破。1948年3月,在由徐向前指揮的臨汾戰役中,解放軍的2條110米長的坑道通過外壕一直挖到城牆底下,一條放置6200公斤黑色炸藥,另一條放置3000公斤黃色炸藥。5月17日19時30分,伴隨著震天動地的爆炸聲,高聳的城牆被撕開2處40多米寬的缺口,讓臨汾自建城以來未被攻破的神話成為曆史。

仔細研究戰史不難發現,解放軍大規模的爆破技術並沒有成為日後突破城防的主要戰法,這是因為這種方法耗時費力,以土工作業和大規模爆破著稱的臨汾戰役整整用了72天。隨著解放軍武器裝備的不斷改進,大量炮兵加入了戰鬥序列,突破城防就不再成為製約解放軍的“瓶頸”。在利用火炮突破城防的方法上,頗具大兵團作戰“天賦”的東北野戰軍可圈可點。東北野戰軍與當時其他部隊相比,在武器裝備上具有相對優勢,使得他們敢於集中優勢炮兵,實施長時間、大密度的火力準備,盡管其強度與日後的美軍相去甚遠,但在思路上絕對和抗美援朝戰爭時期美軍所謂的“範佛裏特彈藥量”有一拚。

1948年3月5日,懷著一雪“四平之恥”心願的林彪,指揮麾下3個主力縱隊、1個獨立師和炮兵縱隊,從沈陽地區北上,包圍四平。攻城部隊用160門各種口徑火炮,向城內轟擊了40分鍾,一舉突破城防,在23小時之內攻占四平。到了這年10月的遼沈戰役中,東北野戰軍更是集中900餘門大炮(大口徑火炮320餘門)猛轟錦州,讓國民黨軍寄予厚望的這座4米高、2米寬的城牆頓時灰飛煙滅。攻錦南突擊集團7縱、9縱,僅用30分鍾即突破城防進入巷戰。在解放戰爭中,最大的城市攻堅戰之一的天津攻堅戰中,劉亞樓集中538門大口徑火炮,進行了1個小時的火力準備,攻擊發起後1.5小時,預定10個突破口即有8個一舉成功,解放軍強大的突破能力可見一斑。

在解放軍不斷擴大炮兵運用的情況下,工兵的連續爆破仍未荒廢,這兩種方法巧妙配合,使解放軍一路過關斬將,勢如破竹。難怪1948年10月濟南攻堅戰結束後,美聯社驚呼:“共軍已變得強大到足可攻擊並可能攻克長江以北任何城市。”

擴大突破

與傳統的運動戰不同,在城市攻堅作戰中,依托火力破壞敵防禦工事,在預定地段撕開的缺口隻不過是一種物理突破,而要真正實現戰術突破必須要由兵力來實施,如何利用火力突破效果,迅速實現戰術突破並擴大突破,一度成為解放軍各野戰軍反複研究的問題。因為城市作戰中,防禦工事不會因為一點的突破而崩潰,當城防某處被火力突破後,防禦一方的通常做法是迅速組織兩側火力予以封鎖,而後運用預備隊重新封閉突破口。因此對於進攻一方來說,實現真正的戰術突破,必須在把握時機、投入兵力和保持連續突擊等3個方麵做到恰到好處。

第一,在時機的把握上,必須利用火力突破造成的煙塵、震懾和敵軍忙亂等效果迅速突入,一旦等敵軍反應過來就已錯失良機。西北野戰軍在二戰榆林時,1縱獨1旅坑道爆破成功,炸開城牆寬約20米的缺口,但由於沒有及時掌握突破口情況,攻城的第一梯隊未能乘爆破瞬間即發起攻擊,等接到突擊命令時,敵人已用火力網封鎖了缺口。而在臨汾攻堅戰中,因為過於強調利用爆破效果,而沒有科學計算炸藥爆炸可能將土拋射的距離,從而將突擊分隊配置在了距突破口20-25米的位置,導致2個突擊分隊被土掩埋,造成不必要的傷亡,也失去了最佳衝擊時機。在反複總結這些教訓後,西北野戰軍攻克宜川、陳唐(陳士榘、唐亮)兵團攻克洛陽等的攻堅作戰中,解放軍已能精準地把握並利用突擊時機。

第二,一次盡可能多投入兵力,以保證首次強大的突擊力。受長期運動戰和遊擊戰影響,解放軍在前沿打開突破後習慣於成建製逐次投入後續梯隊,這種慣性思維給攻城部隊帶來過巨大傷亡。第三次四平攻堅中,林彪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將攻擊部隊繼續1個師1個師地投入,而沒有下決心拉上整個縱隊發起猛攻。致使兵力很快就因傷亡過大顯得不足,從而打成了“添油戰”。濟南戰役時,華東野戰軍東、西兵團打開突破口後,也隻投入2個連的突擊兵力,結果被王耀武迅速組織兵力、火力予以封閉。慘痛的教訓後,解放軍一改運動戰傳統,非常強調首次突擊力量。林彪在錦州攻城前,直接給2縱幹部講話時,提出這樣的攻城戰術要點:“在突破口被打開後,攻擊部隊要盡可能地全力擁入,像散大戲一樣,使部隊盡量多地進入城內,這樣敵人的反擊部隊就難以把我軍的突擊部隊反擊出來,使我攻城突擊部隊不但能牢牢控製突破口,而且還有能力向縱深發展,迅速形成真正的突破。”錦州攻堅戰時,南突擊集團突破城防後,迅速以第7、第9兩個縱隊並肩突破城垣,以中央大街為界線,開始巷戰;而天津戰役中,城西第1主攻方向上,2縱第6師和1縱第1、第2師同樣實施並肩突擊,突破城防後配屬的坦克部隊立即投入戰鬥,如此強大的首次突擊力,迅速鞏固並擴大了突破口,使得守軍根本沒有動過任何重新封閉突破口的念頭,為保證29小時解放天津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第三,保持連續突擊。強大的首次突擊完成後,後續攻擊部隊如不能及時跟進,會直接影響整個戰役進程,因此,解放軍在城市攻堅作戰中十分注重後續梯隊的及時投入。天津戰役中,劉亞樓在總攻發起6小時後即投入總預備隊;粟裕指揮的濟南戰役中,華東野戰軍在敵整編96軍戰場 起義的情況下,迅速攻占濟南外圍。隨後利用王耀武認為解放軍不休整3-5天不會總攻城垣的錯覺,發揚了連續作戰的作風,外圍得手後即乘勢攻占外城,強攻內城,8晝夜連續攻擊,使守軍措手不及,徹底喪失了調整部署、加修工事和喘息的機會,一口氣攻下濟南,也徹底打破了蔣介石集中27萬人進行“濟南會戰”的企圖。

巷戰爭奪

攻城作戰中,最慘烈的兩個環節是撕開城防和實施巷戰。對於解放軍來說,如果其它攻堅作戰的戰術都經曆了一個由不會到會的學習過程,那麽巷戰對於以近戰殲敵著稱的解放軍而言,不過是一個精益求精的升華。隻要手中武器能發揮作用,這支軍隊的廣大官兵就如有天助,充分發揮天才般的想象力。他們在短暫的適應之後,憑借從紅軍時期傳承的戰術素養和技術水平,很快形成了獨具特色的解放軍巷戰戰術。

首先是“先吃肉後啃骨頭”。針對國民黨軍對堅固城防的嚴重依賴心理,一旦突破後,迅速實施先分割後圍殲的戰術手段,前麵部隊揀容易的敵人打,比較難打的堡壘留給後續部隊攻打。先頭部隊的主要任務是穿插迂回,不顧敵人側麵火力,向縱深猛進,直接打擊敵人的指揮機關。迅速形成對城內敵人的各個孤立態勢。劉亞樓將軍在天津作戰中專門指出:“天津是有200萬人口的大城市,敵以13萬兵力防守,好像小孩子穿大棉襖——到處都空;人民解放軍以絕對優勢兵力進攻這種城市,是最便於使用分割戰術”,即:“像水銀一樣無孔不入,把敵人搞得稀爛,把敵人防守不過來的地方都占領起來,然後再來攻擊堅固據點或房屋”,“攻下一點再攻一點,以至全城掃清”。

第二個特點是“破牆開路”的穿牆戰術。由於城市街區兩側布滿敵人各種明暗火力點,使得在街道上突擊的我軍經常受到各類火力的襲擊,這正是巷戰的恐怖之處。1999年,俄軍在格羅茲尼的戰鬥中,從火車站到政府大樓短短數百米的距離打了近一個月,並丟下100多輛T-80主戰坦克的殘骸。當年缺乏坦克掩護的解放軍,巧妙利用炸藥將街道兩側建築物的內牆炸毀,部隊從裏麵前進,避免了在街道上推進時受到兩麵火力夾擊。這絕對是一種隱蔽的迂回手段。當然,這對於解放戰爭時期我國城市中遍布相鄰的四合院也許比較合適。但是對於今天往往是獨立的高樓,恐怕很困難。這種因地製宜的獨特戰法,極大降低了解放軍巷戰的傷亡人數,並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敵人分割。這種戰術在我軍攻克第一座大城市石門就有先例,當解放軍某團突進石門後,發現各路口築有鋼骨水泥碉堡,樓上有工事,樓下有地溝,與街巷口地堡相連,每一條街巷路口樓窗鋪門都用麻袋堆起了臨時街障壁壘。該團參謀長立即用無線電命令先頭部隊停止正麵進攻,避開大路,占領兩側,主力由複興路南側的大橋街向東前進,再從大橋街穿牆破壁返到複興路,從敵人背後打。這樣迂回前進,聲東擊西,很快就打到大橋街東口,清掃了大橋街到車輛廠門口地段,把敵人趕回核心工事。這就是被朱德總司令在戰後總結中專門提到的“破牆連院”戰法。這種戰術,城市越大越有效果,隨後的洛陽、開封、錦州、天津等戰役中,解放軍屢試不爽。

第三個特色戰術就是“4組1隊”,這是林彪總結的著名的“6大戰術原則”之一,主要思想是以連為單位,設“4組”——火力組、突擊組、爆破組、支援組,合起來為“1隊”——突擊隊。在巷戰中,大部隊隊形無法保持,上級不能統一實施各類支援,每一個戰鬥連隊必須具備相對獨立的作戰能力,以應付在巷戰中出現的各種情況。遵照這一原則,東北野戰軍在巷戰中甚至將各師的山炮、92步兵炮一律推進到距敵二三百米處,直接瞄準射擊,然後配屬跟隨步兵打巷戰,這也就是傳說中的“大炮上刺刀”。這種戰術以其獨立的攻擊能力和靈活的組合形式,迅速在解放軍各部隊中推廣,使得解放軍巷戰能力如虎添翼。

正是因為解放軍出色的巷戰能力,才使得天津一役就取得以29個小時全殲陳長捷13萬守軍的驚人戰績,顯示了解放軍攻城拔寨的強大威力,震撼了那些試圖據城力守的國民黨軍官兵。在解放軍武力威懾和強大輿論攻勢下,北平等城市皆是兵不血刃,而隨後的國民黨軍起義用“雨後春筍”來形容毫不為過,這大大減輕了解放軍的作戰壓力。不戰而屈人之兵,非攻而拔人之城,戰略戰術都達到了另一個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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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解放軍經典戰術之穿插迂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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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插和迂回其實是兩種不同的戰術行動,其根本目的都是深入敵後作戰,所以經常被綜合運用。這種戰術並非解放軍所創,早在冷兵器時代就曾被運用,但是解放軍絕對是這一戰術的發揚光大者。研究過戰爭文獻的人會發現,解放軍的許多戰役、戰鬥批示中幾乎都有這樣的語句——“你部應以迅速勇猛之穿插,插入敵後,分割圍殲之”,可見解放軍對於令所有對手聞風喪膽的穿插迂回戰術運用的頻繁程度。
◇分割包圍、各個殲滅

集中優勢兵力打殲滅戰,是取得戰爭勝利的不二法則,也為解放軍極力推崇。紅軍暑期到新中國建立後的幾場作戰,解放軍將這一作戰原則發揮得淋漓盡致。但是在具體作戰中,敵我雙方都在尋求優勢力量的形成,這就為單方麵集中兵力增加了難度,特別是在戰役層麵,解放軍很難在一次戰役中形成絕對優勢,在此情況下,解放軍通常是以“分割包圍、各個殲滅”為作戰指導思想,將優勢之敵調動、分割為幾部分,而後將自身整體力量轉化為局部絕對優勢,逐一將敵殲滅,穿插迂回就充當了實現這一作戰指導思想的重要手段。

解放戰爭中的魯南戰役,將這一特點體現得最為明顯。1947年1月,山東、華中野戰軍集中了27個團的兵力,準備在魯南地區殲滅國民黨軍整編第26師和第一快速縱隊。整編第26師係國民黨中央軍,戰鬥力較強,而第一快速縱隊是被譽為“國軍精華”的一支機械化部隊,更為複雜的是,在這兩支部隊附近還有國民黨軍整編第51師和整編第33軍。因此在兵力方麵解放軍沒有形成傳統上3:1的進攻優勢,在戰鬥力上解放軍沒有任何反裝甲作戰經驗,全殲敵軍困難很大。但國民黨軍的戰場耐熱,卻幫了解放軍的大忙,當時整編第26師和第一快速縱隊,分布在西起嶧縣以東的傅山口、東至卞莊(今蒼山縣)的嶧臨公路兩側,擺起了“一字長蛇陣”,首尾長達25公裏。像粟裕這樣在華東戰場練了十幾年“穿插迂回”的戰術大師,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迅速將部隊分成兩個集團,分別以一部兵力向石龍山、向城、蘭陵、小忠村等處實施多路穿插,從1月2日發起攻擊,至1月3日晚,解放軍即完成對當麵之敵的分割包圍,並通過各種穿插手段,切斷了其與友鄰51師和33軍的聯係,而後解放軍按照先弱後強的順序,首先集中主力殲滅整編第26師各部,再合兵一處將快速縱隊全殲。僅用3天時間殲敵3萬餘人,繳獲坦克10輛。

有時,解放軍在整體力量占絕對優勢的情況下,也會使用穿插迂回戰術,以此來加快作戰進程。遼沈戰役中,東北野戰軍在順利結束錦州作戰後,集結幾十萬雄後回師遼西平原,向廖耀湘的第9兵團發起攻擊。林彪一改謹慎作風,冒著打亂建製,失去聯係的危險,實施了解放軍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穿插作戰。看過《大決戰》的觀眾,一定會對林彪這句話印象深刻:“告訴部隊,縱隊不要去找師,師不要去找團,大家都去找廖耀湘就行了”。幾十萬解放軍依照這個命令,整師、整團向潰退之敵實施穿插迂回,國民黨軍這支絕對的主力兵團,在遼西平原被分割得七零八落,十幾餘萬人僅在2天1夜即被全殲。
◇全縱深作戰思想的體現

長期處於裝備劣勢的解放軍,在作戰中習慣於以巧取勝,極力避免硬碰硬的消耗戰,穿插迂回戰術的大量運用,就是在這種思路下產生的。解放軍在進攻作戰時充分利用對手的防禦間隙和翼側,實施各種規模的穿插迂回,使對手腹背受敵,到處挨打,輕則打亂部署,重則被斷後路,這和今天流行的“全縱深作戰”思想不謀而合。在以線式作戰為主的半機械化時代,解放軍能有這樣的思維方式不能不說是一個創舉,今天軍事理論家們所提出的“沒有前方和後方之分”的“非線式作戰”,早在幾十年前就被那些根本沒上過軍事學院的解放軍指揮員所實現了。雖然不能說解放軍的戰術思想多麽超前,但至少在穿插迂回方麵,絕對領先50年。當全世界為海灣戰爭中美軍的“左勾拳”行動讚歎不已時,可能隻有中國軍人表現最為平靜,因為單純從戰術意義上講,這種行動隻不過是解放軍一個傳統套路。如果非要用類似“左勾拳”這樣唬人的稱呼來命名戰役迂回的話,那麽解放軍的戰史會變成一本厚厚的“少林拳譜”。

解放軍在一次作戰中,不隻進行一次穿插迂回,而是從戰役到戰術甚至是單兵的多個層次來實施,以此來實現真正的全縱深攻擊,再牢固的防禦體係也經不起這麽衝擊。1962年11月18日,在西南邊境作戰中,解放軍東線反擊部隊在攻殲西山口、申隔宗敵軍的戰鬥時,提出了“打頭擊背、斬腰剖腹”的打法,這是明顯具有解放軍特色的“全縱深作戰”。作戰部署中有1個軍分區、2個步兵團,擔任3個不同方向的穿插迂回任務,但這些都還不是這場戰鬥的亮點。戰鬥中,步兵第55師163團擔任向西山口方向的穿插任務,在穿插途中,該團9連4班副班長龐國興,因夜暗與部隊失去聯係。深入敵後、地形不熟、對於掉隊的戰士是件可怕的事,但這位副班長卻充滿了天才般的想象力,他召集另外2名掉隊戰士,組成了臨時戰鬥小組,繼續執行穿插任務。他們憑借著過硬的軍事素質和良好的戰術素養,在敵軍防禦部署內東打西衝,連續奪取敵軍2個炮兵陣地,殲滅敵軍7人,繳獲加榴炮7門,在沿公路追擊逃敵時又繳獲汽車4輛。當他們發現附近山上一股敵軍向我軍主力射擊時,身為團射擊標兵的龐國興一個點射斃其軍官,不但打散了敵軍還找到了主力,而他手中的武器就是56式衝鋒槍,真可謂奇跡。

龐國興,這個單兵級的穿插分隊,深入敵軍縱深7.5公裏,打亂了敵軍的縱深部署,極大迷惑了對手的判斷,為主力向縱深發展做出了很大貢獻。盡管這不是一次有計劃的穿插行動,但是足以看出解放軍官兵對這一戰術的領悟程度。

◇精確打擊和體係破擊

2003年的伊拉克戰爭,讓人們知道了一個新的戰法,那就是美軍極力鼓吹的“癱瘓戰”,以及不太成功的“斬首行動”。其實中國早就有“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的古訓,從那些成功的戰例中我們會經常看到,解放軍的穿插迂回戰術,多次用於對敵指揮機、要害部位的打擊。客觀地講,“癱瘓占”思想確實是一種極大提高作戰效費比的方法,現代係統論告訴我們,世上萬物都成係統,而任何係統都有其關節點,打擊這些關節點就會迅速瓦解它的體係,在作戰中更是這樣。

但是如果仔細分析,我們會發現同樣是這種“癱瘓戰”思想,美軍是通過技術手段來實現的,依靠強大準確的打擊力量;而解放軍則是通過戰術手段來實現的,依靠犀利勇猛的作戰行動,這又走進了西方重技術、東方重謀略的怪圈。一貫擁有技術優勢的美軍認為“現代戰爭是一場計算成本的戰爭”,所以用精確武器來降低成本;早有見識的解放軍,在幾十年前卻隻能通過戰術手段來實現,穿插迂回正是為技術上無法精確打擊的解放軍,提供了戰術上精確破擊的方法。

這一點用遼沈戰役中的胡家窩棚戰鬥來說明,可能最為恰當。前文介紹了1948年東北野戰軍對廖耀湘兵團實施大規模的穿插追擊,在林彪下達命令後的第二天,即11月25日晚,東野3縱7師21團8連的一個排,突然穿插至胡家窩棚地區,麵對天線林立的小村子,指揮員以為至多是個敵軍團部,誰知道一個衝鋒打進後戲劇性的場麵出現了,麵對滿桌的機密文件,最有文化的解放軍戰士隻認出了“廖×湘”這兩個字,盡管“耀”字對於窮苦出身的戰士顯得有些複雜,但這並不妨礙他們推斷出這是廖耀湘的兵團指揮部,隨即向上級報告,盡管這個排的戰士除一人重傷外全部犧牲,但這個小小的排衝鋒,卻對整個戰役進程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廖耀湘在被俘後承認:“解放軍第3縱隊及其以北的友鄰部隊第一棒,就打碎了國民黨遼西兵團的腦袋,同時也打碎了新3軍、新1軍及新6軍3個軍的司令部。”如此看來,東北野戰軍能如此迅速殲滅這支重兵集團,也就不足為奇了。

和廖耀湘同樣不幸的還有美軍大名鼎鼎的“北極熊團”。“北極熊團”是美軍步兵第7師31團的綽號,它因一戰中西方列強幹涉蘇俄革命,該團成功攻入俄國西伯利亞而得名。然而就是這樣一支精銳部隊在朝鮮戰場也對誌願軍的穿插迂回無可奈何。1950年11月,誌願軍發起的第二次戰役,誌願軍第27軍集中4個團的兵力,向配置在新興裏的“北極熊”團發起攻擊。戰鬥中,誌願軍充分發揚我軍穿插迂回的戰術傳統,迅速割裂了美軍的作戰部署,其中擔任穿插任務的238團4連藝高人膽大,利用美軍部署的間隙,直撲該團指揮所,斃其團長、奪其軍旅,一舉癱瘓了該團的指揮係統,為全殲這支王牌團力撥頭籌。按照當時敵我力量對比,誌願軍一個軍通常隻能殲美軍一個加強營左右的兵力,毛澤東曾形象地指出這種戰法叫“零敲牛皮糖”,但是新興裏一役卻創造了4個建製團殲滅美軍一個加強團的光輝範例,這在抗美援朝作戰史上也僅此一次,穿插迂回戰術在其中功不可沒。

此外,因革命樣板戲而天下聞名的《奇襲白虎團》,也是描寫1953年金城戰役中誌願軍第68軍第203師穿插營,在直木洞以南地域襲擊南朝鮮首都師第1團的作戰。由此可見,解放軍的穿插迂回戰術真正實現了戰役、戰術層麵的精確打擊和體係破擊。

◇成功取決於行動突然性

由於穿插迂回行動往往是利用敵人部署的間隙和翼側,一旦為敵所察覺就會陷入敵軍的重圍之中,因此作戰行動的隱蔽性和突然性是穿插迂回成敗的關鍵,而突擊的速度又是達成戰役突然性的基礎,任何一支成功實施穿插迂回的部隊,無不以神速而著稱。朝鮮戰場上著名的三所裏穿插,給38軍贏得了“萬歲軍”的美譽,而其中113師的神速穿插更是可圈可點。根據誌願軍總部第二次戰役的總體計劃,1950年11月27日晚,第38軍從德川向西、西南2個方向實施戰役迂回,一路為軍主力2個師由北路向軍隅裏推進,一路為該軍113師由南路向三所裏方向穿插。38軍的行動對於第二次戰役全局十分關鍵,特別是113師的穿插,直接關係到整個戰役企圖能否實現的問題,因此受到誌願軍總部的關注。這支當年從白山黑水打到天涯海角的王牌部隊,不負眾望,擊潰了阻擊敵軍,騙過了美軍飛機,全體官兵忍受極度疲勞14個小時強行軍72.5公裏,先敵5分鍾到達預定地域,為實現戰役合圍立下了頭功。單純講這個14小時和72.5公裏可能不會引起任何注意,但如果你知道在海灣戰爭中,美軍的“左勾拳”是使用裝甲部隊,平均每小時攻擊前進的速度,第7軍是2.4公裏,第18空降軍是4.1公裏,而誌願軍完全是步兵作戰,還在穿插途中先後打垮南7師、土耳其旅、美25師、英28旅各一部的阻擊和騷擾,稱其神速毫不過分,難怪有人評價說:有史以來步兵從未如此輝煌。38軍的這次穿插,甚至給美軍打出了心理陰影。第四次戰役後,王近山所部第12軍被調至東海岸整訓,從美軍的視野中突然消失,造成美軍習慣性的驚慌失措,以為12軍又不知從什麽地方插進來,派出大量特工偵察,可見38軍這一役的餘威未盡。

當然,穿插作戰光憑速度是不夠的,必須要有古人所說的“攻其不備、出其不意”的戰術素養,才能真正實現突然性的要求。1962年西南邊境反擊作戰中,解放軍就設計了2次極具想象力的穿插迂回。
一次是被稱為“克節朗雪火突擊”的全殲敵軍第7旅的戰鬥。1962年10月20日,敵軍第7旅在克節朗地區完成防禦部署,從未和解放軍交過手的敵軍,沿河穀和山地組織防禦,各部間隙極大,這樣的態勢簡直就是為擅長穿插作戰的解放軍搭好了舞台,但是敵軍這樣的部署不是沒有道理,因為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高原地區,很難有人能從各戰鬥部隊之間的雪山上通過,更何況是攜帶裝備的部隊。解放軍從來都是戰爭奇跡的創造者,擔任攻擊任務的藏字第419部隊和步兵第11師,不僅翻越雪山對敵軍第7旅實施了戰術穿插,還在夜間徒涉雪山化水的克節朗河,向第7旅後方實施了深遠穿插,所有行動做的幹淨利落,完全出乎敵軍意料,以至於當戰鬥發起後,敵軍才發現解放軍的戟不是來自預想的克節朗河北岸,而是他們側後西南方向的海拔更高的山上。所以這支在二戰跟隨蒙哥馬利征討過隆美爾的敵軍王牌,竟然在24個小時內被全殲。

另一次穿插發生在隨後的邦迪拉戰役。敵軍指揮官巴克沙8226;辛格中將,固執地認識克節朗的失利是一個意外,在如此高的海拔地區作戰我軍必沿公路軸向推進,而不可能在人跡罕至的雪山間實施穿插。不知道是這位中將昏了頭,還是有意給解放軍“放水”,居然在解放軍麵前擺起了“一字長蛇陣”,在色拉山-德讓宗-邦迪拉沿線的公路上部署了3個旅的兵力,首尾相距近100公裏,收拾這種陣形我軍頗有心得,關鍵在於能否打破雪域不可穿插的神話。在當地藏民的指點下,解放軍發現了一條由北向南直插德讓宗和邦迪拉之間班登的小道——貝利小道,於是組織了一支1500人的穿插部隊,經過6天5夜的艱苦行軍,翻越海拔4870米的山口,神兵天降般出現在班登,在敵軍長蛇陣的腰上打進了個楔子,敵軍的全線潰退便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穿插迂回,是一種攻擊力極強的戰術,這種戰術強調連續攻擊,出其不意,追求割裂部署、斷敵退路,通常是實施戰役合圍和分割的前奏。從近年來幾場局部戰爭中,可以看到:擁有技術優勢的美軍,同樣開始大量運用這一戰術,這正是解放軍這一戰術強大生命力的體現。可以預言,這種給解放軍帶來光榮的穿插迂回戰術,還將繼續出現在未來的信息化戰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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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解放軍經典戰術之鐵血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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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擊是以兵力、火力阻擊或遲滯敵人前進的作戰行動。

這類行動通常是為主力或主要方向爭取時間、消耗敵人,因此傷亡巨大、戰鬥慘烈,而且往往是完成整個作戰行動的關鍵,很難像暢快淋漓的殲滅戰那樣為人所津津樂道。一直沒有大局觀,缺乏犧牲精神的軍隊,很難將阻擊作為一種優勢戰術相傳承。然而中國人民解放軍卻在80年的戰鬥曆程中,反複演繹著阻擊戰的輝煌,造就了無數鐵血阻擊的神話戰例。

輝煌曆史

研究解放軍戰史會發現,從南昌起義到抗美援朝戰爭結束,這短短26年裏,阻擊戰例之多令人驚歎,同一時期其他任何一支軍隊都無法望其項背。毫不誇張地說,這一時期的解放軍在戰役層麵已經達到了“無戰不阻擊”的境界。紅軍時期,著名的阻擊戰有鬆毛嶺阻擊戰、渭水橋阻擊戰、石板河阻擊戰、華家嶺阻擊戰以及血戰湘江中的新圩、覺山鋪、光華鋪三大阻擊戰等。抗日戰爭時期,由於我軍的作戰方式基本是遊擊戰和運動戰,因此很少有機會組織大規模阻擊戰,但在保障主要作戰方向和掩護主力轉移等行動中也不乏力作,如保障平型關作戰的驛馬嶺阻擊戰,以及青虛山、和順阻擊戰。但這一時期的阻擊戰大都在戰術範圍內實施,無法與解放戰爭時期的戰例相提並論。

解放戰爭時期,是解放軍大兵團作戰運用最為頻繁,也是經典阻擊戰例的高產期。伴隨著另一個經典戰術“圍城打援”的產生,英勇的人民解放軍創造了上蔡阻擊戰、桃林崗阻擊戰、新保安阻擊戰、徐東阻擊戰以及聞名遐邇的塔山阻擊戰等一係列阻擊奇跡。中原野戰軍甚至在1948年6月13日至7月8日,連續組織東、西洪橋阻擊戰、西平阻擊戰、周家口阻擊戰,運用之妙堪稱爐火純青。到了抗美援朝戰爭,誌願軍的阻擊戰水平業已登峰造極,今天脫口而出的鬆骨峰、飛虎山、鐵原阻擊戰,都是這一時期的傑作。

透過這些戰例人們會發現,隨著戰場情況的不同,解放軍阻擊作戰總是反映著不同的戰役意圖:在力不如敵時,解放軍的阻擊作戰往往是一種“舍車保帥”的犧牲,舍取之間映射出戰役指揮員“兩害相衡取其輕”的無奈,紅軍時期和抗美援朝5次戰役後多是這樣;在與敵旗鼓相當是,解放軍的阻擊作戰多是一種“田忌賽馬”的博弈。運籌之中展現著“將軍抽車”的自信,解放戰爭和抗美援朝初期的戰例大抵如此。

阻擊部隊曆來是啃骨頭,傷亡大、繳獲少、俘虜少、不出戰果,全給他人作嫁衣了。今天當人們將孟良崮戰役稱之為“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的力作時,很少有人會提及發生在阻擊方向4個縱隊的戰鬥。所以,除了塔山阻擊戰東野4縱將配角打成主角外,其他的阻擊戰例非得查資料才知其大概。但是,這些名不見經傳的阻擊,卻無一例外的成為每次戰役的關鍵。這種不是重點卻是關鍵的特點,絕對是阻擊戰的“獨家專利”。對此,塔山阻擊戰堪稱典範。遼沈戰役重點是錦州,能不能拿下錦州是能否實現毛主席“關門打狗”戰略意圖的關鍵,然而能不能守住塔山又稱為能不能拿下錦州的關鍵。其實,塔山阻擊戰的重點性遠不止這些,這場戰鬥之所以曾為解放軍戰士上唯一一次“喧賓奪主”戰例,是有其原因的。別的不說,單是分析一下假設當年塔山阻擊戰失利所產生的後果,就足以讓人不寒而栗:塔山失守最先受到影響的是攻錦部隊。國民黨東進兵團11個師一旦成功的與錦州守軍會合,不僅加強了錦州的城防,對仍然徘徊在遼西黑山、新立屯一帶廖耀湘西進兵團也是一個巨大鼓勵。解放軍必然陷入錦州不克、腹背受敵的危險局麵。資料顯示:東野南下時,隻帶了單程汽油,後方運輸線如果被切斷,全部汽車和重武器都會因為沒有汽油而撤不下來。如果這樣,錦州城會變成第二個四平。3支國民黨主力部隊如果在錦州成功會合,在給予解放軍重大殺傷之後成功撤出東北,國民黨統帥部就會突然擁有一支強大的總預備隊,這會一舉打破1948年年中國共雙方形成的戰略均勢,隨後的淮海、平津戰役也可能“胎死腹中”,多米諾骨牌的效應產生了。國共雙方當年都進行過這樣的分析,所以林彪對劉亞樓說:“我不要傷亡數字,我隻要塔山。”而國民黨的學者就隻能在戰後一聲長歎:“黨國之敗,敗於塔山。”
其他戰例也不例外,紅一軍團守不住湘江渡口,中央紅軍就全軍覆沒;華野10縱打不贏徐東阻擊,華野主力就無法殲滅黃百韜。

巧用地形

孫子曰:夫地形者,兵之助也。這一點為曆代兵家所推崇,無論是冷兵器時代還是機械化戰爭時代,地形對作戰的影響是至關重要的。對於以少抗多的阻擊戰來說更是如此,解放軍在實施阻擊作戰過程中一貫重視對地形的利用,在選定阻擊戰場是更將先敵到達,奪取有利地形作為第一要務。1948年12月,華北野戰軍4縱12旅襲占新保安,看中的就是新保安護城牆堅固無損,是北平通往塞外的咽喉,曆來是兵家必爭之地,因此才能以一個旅的兵力阻住傅作義的王牌35軍。

恰好i,隻要留心解放軍阻擊戰例的名稱就會發現,但凡在曆史上留下點名氣的戰例都和山有關,這下山無論大小都能在一定程度上彌補阻擊作戰兵力、火力不足的缺陷。在這一點上,最有說服力的應是葛峴嶺阻擊戰。1950年11月29日淩晨,誌願軍38軍337團1營1連2排,在排長郭忠田的帶領下,奉命插到了聯合國軍的心髒---龍源裏。這時美軍還沒有退下來,戰場一片肅靜。郭忠田登上葛峴嶺主峰,審查著戰場地形。主峰隨時製高點,但麵對由空中和炮火優勢的美軍,這裏太突兀了,一旦戰機臨空,部隊隻能白挨炸。順公路望去,嶺北側有一個山包。巧的是公路在此正好有一個拐彎,任何車輛行駛到這裏都必須減速。更妙的是,山包靠公路一側宛如刀削一般,坦克、裝甲車肯定爬不上來。山包上有一塊巨石,巨石下,一個天然的石洞仿佛是天然的掩體,可以防炮,放一個班進去沒問題,山包距公路才50米,非常方便與步兵發揮火力。再看山包兩側,幾個山頭上都有誌願軍的阻擊陣地。

郭忠田決定,不按照上級部署,轉而將主陣地設置在小山包上。排裏的重機槍安置在巨石附近,郭忠田親自掌管,打起來後可以左右開弓,4、6版部署在巨石兩側,5班作為機動力量。這場戰鬥的結果證明了這位排長的英明,這個排在美軍100餘架次戰機和50餘輛坦克的輪番攻擊下,巧妙利用地形,僅靠手中的輕武器殲敵215人,繳獲和擊毀美軍火炮6門、汽車58輛,而自己無一人傷亡。不僅為主力合圍爭取到時間,更創造了“零傷亡”的阻擊奇跡,這種令世界軍人為之歎服的榮譽,美軍直到50年後的科索沃戰爭,才憑借強大的空軍感受了一把。

但是,戰場形勢的變化總是撲朔迷離,誰都想守著一處“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風水寶地實施阻擊,可這種情況畢竟是少數,解放軍有相當一部分阻擊戰是在無險可守之地進行的,在這種情況下,解放軍土工作業的優勢開始彰顯。射擊、刺殺、投彈、爆破和土工作業,被稱為解放軍步兵的五大技能,在無險可守的地形實施阻擊作戰,解放軍通常都會集中時間和人力進行大規模的土工作業,改造地形。以塔山阻擊戰為例,塔山地勢易攻難守。東靠大海,易受海上軍艦側射火力威脅。中間的塔山村左右8000米開闊地帶,基本上無險可守。左邊雖說略有起伏丘陵地帶,但最高點白台山海拔不過261米。從電影《大決戰》中可以看到,4縱部隊為了解決無險可守的問題,在戰前進行的大規模的土工作業在這次阻擊戰中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精湛戰術

毛澤東說:“決定戰爭勝負的關鍵因素是人。”這裏所說的“人”,使人與武器相結合後所形成的戰術素養,那麽隻要對解放軍曆次的阻擊戰認真回顧一番,就不難發現:解放軍是如何利用自身的戰術素養來彌補劣勢、以劣勝優。

研究解放軍的戰術素養,應該從其單兵戰鬥技能和部隊的戰術水平兩個方麵入手。首先,解放軍在曆次阻擊作戰中所表現出的單兵戰鬥技能,可以用“精湛絕倫” 來形容。特別是抗美援朝期間,誌願軍單兵阻擊技術發揮的更是淋漓盡致。1950年11月6日--10日,誌願軍38軍112師335團,再飛虎山擔任阻擊韓國第7師和美軍第5團大部的任務。戰鬥中,戰士劉德興獨自守衛一個班的陣地,占眼見拚掉十幾個大兵;戰士楊國強施展神威,撂倒40多人。1951年5月24日,誌願軍27軍某部班長譚秉雲,一人、一槍、3顆手雷,巧用地形,憑借自身過硬的反坦克技術,竟將美騎2師堵截了整整8個小時!這個紀錄怕是至今無人能破。更令人驚歎的,是15軍老英雄柴雲振,1951年5月在樸達峰阻擊戰中的表現:柴雲振所在的營殲敵2000多人,他帶領的7班就殲敵400多人,柴雲振一人就殲敵200多人。解放軍單兵阻擊技能可見一斑。

另一方麵,解放軍整體阻擊戰術水平的運用堪稱“出神入化”。孫子曰:“夫備前則後寡,備後則前寡,無所不備則無所不寡,寡者,備人者也。”單純的防禦,隻能以犧牲戰場主動權為代價。解放軍一向反對消極防禦,這種指導思想反映出在阻擊作戰中,就形成了積極主動、攻防結合的阻擊戰術風格。在解放軍戰鬥序列中提起阻擊戰,就不能不提赫赫有名的阻擊專家----“華野10縱”。這支由宋時輪將軍指揮的縱隊,是解放軍第一個將阻擊戰打到“運用之妙,存乎一心”的境界。先看看戰史關於10縱在徐東阻擊戰中的陣地編成和兵力部署:主要陣地應伸出村外100--200米出構築,構成品字或梅花形據點,各村落四周構成獨立支撐點,各支撐點可以獨立防守或相互支援;兵力部署要少擺多屯,指揮員要掌握三分之一的兵力作為機動力量;火力配置年要實行固定火力與機動火力、正麵火力與側翼火力互補,防禦前沿和縱深要成梯次,構成曲直相輔、遠近交錯、正側結合的濃密火力網;反敵坦克手段多樣,構成反坦克壕、設置反坦克雷場、組織反坦克小組等。盡管古往今來沒有攻不破的防線,但至少在解放戰爭中,還沒有哪支國軍精銳踏過10縱這道坎。

再看看10縱的阻擊戰鬥力。10縱成軍後,連續完成萊蕪、孟良崮、魯西南阻擊,到豫東的開封戰役時還是阻擊,然後就是10縱阻擊史上最出名的桃林崗阻擊戰了。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這一張用的還不是10縱頭號的82團,而是83團,國民黨絕對王牌第5軍愣是咬得門牙刁光也沒吃動。妻的邱瘋子叫囂“豁上200旅(前身就是著名的同古保衛戰中出名的戴安瀾師長的200師),消滅83團“。5晝夜激戰後,結果呢,前半個目的達到了,200旅基本打光,後半個目的看來豁上整個5軍也未必達到。此戰後,邱清泉說出了那句家喻戶曉的免費廣告詞”排炮不動,必是10縱“,這一張也從此奠定了10縱在解放軍內阻擊第一的地位。

1948年5月,華東野戰軍令陳唐兵團主力進攻開封,為保障作戰順利進行,急令10縱於上蔡地區阻擊胡璉兵團。但是當10縱行至半路時,胡兵團主力整編11師已經攻取上蔡,並順利渡過洪河馳援開封。麵對玉茹起來的敵情,宋時輪將軍空前絕後地上演了一出逆向阻擊,不再繼續追堵已經過河的整編11師,而是集中力量質樸胡璉兵團指揮部上蔡,好一招”攻其所必救“,硬是讓已經過河的整編11師返回頭來救援,10縱原來的任務是阻擊敵向開封方向增援,現卻打成阻敵向上蔡方向回援。盡管同向開封的路一馬平川,但到開封解放也沒讓胡璉兵團一兵一卒增援得逞。胡璉何許人也?劉鄧大軍挺進大別山後,毛澤東為他特發通告個華野、中野,告誡他們”18軍胡璉,狡如虎狐,勇如虎,宜趨避之,以保實力,待機取勝“。但到了10縱麵前,任你狐是虎,也得“畫地為牢”。古代兵法上有句名言:“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者,謂之神。”

頑強意誌

美國電影《兄弟連》中有一句關於空降兵的經典台詞“我們生來被包圍”,套用這一思路來分析阻擊作戰的話,結論就是“阻擊戰注定會慘烈”。解放軍的阻擊戰史也證明了這一點。慘烈的戰鬥隊頑強戰鬥精神的需要勝過物質,戰鬥精神似乎是解放軍與生俱來的優勢。如果說解放軍阻擊戰術經過幾十年的反複磨練,到解放戰爭後期和抗美援朝戰爭中才得以完善成熟的話,那麽這種“人在陣地在”的阻擊精神,卻看不出明顯的時代區別。

1942年11月,八路軍某特務營300多名指戰員,為掩護山東軍區機關和友軍突圍,與8000多名裝備精良的日軍展開血戰,在彈盡糧絕後,14名勇士寧死不屈,在日軍麵前集體跳崖。以武士道精神著稱的日軍沒有想到,世界上還有比他們更頑強的軍隊。一群衣衫襤褸、裝備簡陋的八路軍,卻將裝備精良的數千日軍駝在笛崮山上整整一天,使其付出陣亡600多人的代價,最後卻連一個俘虜和一件完整的武器都沒有得到。據史料記載,麵對英勇的作戰對手,日軍官兵也不能不表現出對對手的尊敬。在日軍指揮官的指揮下,山頂的日軍士兵一起朝天鳴槍以示敬意。這場悲壯的笛崮山突圍阻擊戰,終於以八路軍勝利突圍結束。

抗美援朝戰爭中,繼李琦位置後擔任美第8集團軍司令的範佛裏特,是個典型的唯火力製勝論者,甚至創造了天文數字般的“範佛裏特彈藥量”。在鐵原阻擊戰中,誌願軍第63軍傷亡觸目驚心。第5次戰役地2階段,以美軍第1軍為首的數萬敵軍直逼鐵原、漣川,誌願軍主力有被合圍的危險。1951年5月28日,誌願軍第63軍4.7萬人奉命阻擊美軍進攻,憑借頑強的意誌與敵血戰13晝夜。至6月12日,全軍奉命撤下陣地後製勝2500人,不夠一個團的建製!正如毛澤東所說,抗美援朝戰爭敵人“鋼多氣少”,而我們“鋼少氣多”。解放軍的許多阻擊戰鬥,就是這樣一場以“氣”勝“鋼”的特殊戰例。

正是這股“氣”,讓中國人民解放軍成為20世紀最悍勇的軍隊之一,頑強的意誌造就了一個又一個戰爭奇跡。不管時代怎麽變遷,這都是我們一直要堅守與傳承的核心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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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解放軍經典戰術之圍城打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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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城打援”在解放軍軍語中叫做“圍點打援”,是指以部分兵力包圍城市或要點,誘敵增援,集中主力殲滅援敵於運動中。目的不在於打被圍之敵,而在於打援敵。世界上恐怕沒有哪支軍隊能像我人民解放軍一樣將這種戰術運用得如此爐火純青,特別是在波瀾壯闊的解放戰爭中,各大戰場都留下了“圍城打援”的經典之作,國民黨軍五大主力中有兩個被殲於此。

◇技術決定戰術

恩格斯有一句名言:“技術決定戰術”,不同的武器裝備造就了一支軍隊不同的戰術風格。

我人民解放軍從初創時的紅軍、八路軍開始直至現在,武器裝備始終不如對手。除了1979年對越反擊作戰,感受了一把強大武器裝備帶來的優勢外,幾乎沒有一場戰爭不是同優勢敵人作戰。在新中國成立前,解放軍的裝備基本上是以輕武器為主。技術的劣勢迫使解放軍在“劍不如人劍法高於人”上想辦法,憑借紅軍時期紮實的遊擊戰功底,解放軍將運動戰發揮得淋漓盡致,創造了戰爭史上一個又一個的奇跡。

當然,我們在承認人的能動性可以彌補武器裝備差距的同時,還必須認識到這種彌補是有限度的,也是有條件的。攻堅作戰就是這樣一種情況,在沒有重武器的情況下,對堅固城市或既設陣地實施攻擊是非常困難的。蘭切斯特戰鬥方程可以從數學角度解釋“人海戰術”的合理性,但是卻無法將這一結果運用到攻堅作戰中。成吉思汗的蒙古大軍可以橫掃歐洲,但在襄陽城前卻隻能仰天長歎。八旗鐵騎可以在遼東大破數十萬有火器裝備的明軍,但對山海關卻無可奈何。解放軍在這方麵也深有體會。1947年8月以作風強悍著稱的“彭大將軍”指揮西北野戰軍以三倍優勢的兵力強攻榆林,結果麵對鄧寶珊銅牆鐵壁般的城防,解放軍攻城乏術,傷亡千餘人無功而返。所以從1927年紅軍誕生到1948年中原野戰軍占領開封這二十餘年間,很少有解放軍攻城拔寨的戰例。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會清楚的看到,解放軍的野戰能力遠遠優於其攻堅能力。“以己之長,攻敵之短”是每支軍隊必須遵循的法則,野戰強於攻堅的現實使解放軍清醒地認識到,能否將對手調出堅固陣地和城市是作戰勝負的關鍵,“圍城打援”正是實現調動敵軍的一種戰術。

◇“奇正之變”

“圍城打援”的奧妙還在於古人所謂的“奇正之變”。戰爭史上很多絕妙的戰術往往是曇花一現,因為一旦為敵所知就失去了運用之妙。《三國演義》中的空城計就是最好的例子。可為什麽“圍城打援”這一戰術在解放戰爭中卻能反複使用呢?這是因為在“圍城打援”的戰術中,圍城和打援是一對相互轉化的矛盾。正如古代兵書上所說的“奇正之變”一樣。國民黨軍之所以屢屢在此翻船,根本原因就是無法搞清楚解放軍究竟是要攻城還是要打援。孫子曰:“戰勢不過奇正,奇正之變,不可勝窮也。奇正相生,如循環之無端,孰能窮之。”解放軍的“圍城打援”正是抓住了這對奇正之變,戲對手於股掌之中。

清風店戰役是解放軍一場較為經典的“圍城打援”。1947年10月,晉察冀野戰軍向保定以北地區發起攻擊,並迅速形成對徐水的圍攻態勢,進而威脅保定。在保定綏署主任孫連仲的催促下,駐守石家莊的國民黨第3軍迅速離開堅固設防的城市向北馳援,在清風店地區被解放軍打援部隊6個旅包圍,全軍覆沒,軍長羅曆戎被俘。在此次戰役中,解放軍圍城是假,打援是真。晉察冀野戰軍以3個縱隊又2個旅的兵力造出攻城之勢,迫敵第3軍出援。用奇正之術來解釋的話:圍城是正、打援是奇,實現了“以正合,以奇勝”的兵家之妙。

同樣是這個套路,1948年彭德懷指揮西北野戰軍轉入外線作戰的第一仗又是一個“圍城打援”。1948年2月,西北野戰軍以2個縱隊一部兵力攻擊宜川,以5個縱隊主力在瓦子街附近山區設伏打援。為了幹擾胡宗南判斷,彭德懷電令攻城部隊“攻城要猛,但攻而不克,以逼敵呼救求援”。在作戰中這個火候真不好把握,以至於前線部隊一度攻入城內,為了實現整體戰役意圖,又佯裝敗出。戲被解放軍演到如此逼真的地步,劉勘的第29軍冒地形不利之險火速增援就不足為奇了。結果成就了西北野戰軍全殲敵一個整軍的赫赫戰功,“宜瓦戰役”從此名垂戰史。

麵對解放軍頻繁運用的“圍城打援”,黃埔軍校畢業的國民黨高級將領很快就發現了解放軍圍城是假,打援是真的特點,就連日本戰犯岡村寧茨都撰寫了《圍點打援是共軍的主要戰術》的文章,那麽解放軍是如何應對的呢?1948年6月華東野戰軍在粟裕大將的指揮下發起豫東戰役。戰役初期是計劃在魯西南尋機殲滅五大主力之一的第5軍。鑒於戰場實際,粟裕突然改變方案,渡過黃河,以2個縱隊包圍防守空虛的中原重鎮開封,以3個縱隊在外圍打援,1個縱隊佯動,從兵力部署上看似乎又是一個典型的圍城打援,而且開封是當時堅固設防的省會城市,解放軍從無此先例。奉命增援的邱清泉兵團和孫元良部對此心有餘悸。這次華東野戰軍反其道而行之,圍城的三縱、八縱在炮兵部隊的配合下,全力實施攻擊,大大出乎國民黨軍的意料。從6月17日發起攻擊,至22日解放開封,完成了解放軍第一次對堅固設防的省會城市的作戰。當時邱清泉也有所察覺,曾令部隊全力增援,無奈外圍3個縱隊的解放軍牢牢將其阻於紅廟寨、野雞崗以東地區。開封失守後,各路援軍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是一個傳統的“攻城阻援”。兵法雲:“實則虛之,虛則實之”,這正是“圍城打援”戰術的生命力所在。

戰爭中,作戰雙方都在不斷研究對方戰術,改進己方戰術。1948年夏季作戰後,國民黨軍為防止陷入我軍“圍城打援”的迷局中,改變了作戰方式,即解放軍若不真攻城,國民黨軍即不真增援;隻有在解放軍真攻城,並且受到相當損失後,國民黨軍才會組織重兵增援。如果說解放軍的“圍城打援”戰術不是攻城就是打援的話,那就陷入了和國民黨軍一樣的思維定式中了。

在豫東戰役結束後不久,華東野戰軍又發起濟南戰役。戰役指揮員粟裕向中央上報方案來研究攻城與打援這一對矛盾,最後創造性地提出“攻濟打援”的第三案,決定以14萬兵力攻濟,以18萬兵力打援,幾乎是將兵力平分。這一作法看似違反“集中優勢力量”的戰術原則和解放軍的作戰傳統,其實這一部署帶有極強的欺騙性,它令堅守濟南的王耀武和準備增援的3個兵團捉摸不定,而真正的實質是擺開“攻濟打援”的態勢,如果援軍來的快,就機動主力打援,如攻城順利,就調動主力攻城,對於國民黨軍來說橫豎都是死。

每逢“圍城打援”的態勢出現,解放軍總能多算一步,因而能招招領先。“多算勝、少算負,而況於無算乎”,這句話一語道破天機。其實在三年解放戰爭中,國民黨軍也曾有一次險些破了解放軍的“圍城打援”。遼沈戰役中,東北野戰軍圍攻錦州,同時在黑山、大虎山一線準備先阻再打來增援的廖耀湘第9兵團,但是蔣介石增兵葫蘆島,以強大兵力向塔山方向攻擊,與9兵團東西合進。這一新情況打亂了東野的部署,用林彪的話說是:“我準備了一桌飯,可是來了兩撥客人”。要不是英雄的4縱頑強作戰,創造了國民黨所謂的“不可思議的敗局”,就不可能有後來先克錦州再殲9兵團的戰果。

◇東方謀略

縱觀世界戰爭史,人們會驚奇地發現,“圍城打援”戰術很少在西方戰爭中出現。在我國解放戰爭前結束的第二次世界大戰,敵對雙方投入數千萬部隊,卻幾乎沒有“圍城打援”的影子。原因何在呢?或許應該歸結為東西方戰術思維和謀略方式的差異吧。可以說“圍城打援”是典型的東方謀略在具體戰役、戰術行動的體現。

“圍城打援”的思路應該類似我國兵書《三十六計》中的“圍魏救趙”,但是在運用中有區別,關鍵之處在於兩都都是一種搏弈思維,即:圍城是假,打援是真,但空間是攻城還是打援又取決於對手的下一步行動。在研究“圍城打援”戰術中深刻的東方背景時必須認識到,民族文化、傳統觀念總是在不知不覺中影響著軍事理論和戰術思維方式的發展。中國軍事思想受到傳統文化的積極影響,提出了許多充滿哲理、充滿軍事辯證法的以柔克剛、以弱勝強的謀略思想和軍事原則,以及“能而示之不能”的權詐之術,“圍城打援”的戰術思想正好符合這些特性,巧妙地將東方軍事思維和解放軍實際結合起來。

相對來說,崇尚科學技術的西方社會環境,在軍人的頭腦中逐步注入了從改進技術手段著眼的求勝之道,而且受中世紀騎士決鬥傳統的影響,非常崇尚靠實力硬拚。在兩次世界大戰前,西方的科學技術飛速發展,成了推動軍事理論前進的主導因素。像美國馬漢的海權論,意大利杜黑的空權論,二三十年代蘇聯圖哈切夫斯基的大縱深理論,以及隨後西方出現的閃擊戰理論等,都是以技術為支撐,強調力量致勝。蘇德戰場的例子最為明顯,雙方數百萬部隊猶如兩個彪形大漢在角鬥,戰績基本上成線式東推或西移,任何一方都不會采用“圍城打援”的戰術。

這就是所謂的東方戰術謀略,追求“四兩撥斤”的巧妙;西方戰術重技術,崇尚“雷霆萬均”的力量。這種區別甚至到現在還深刻影響著東西方軍人。1982年的英阿馬島海戰後,阿根遷“飛魚”導彈擊沉“謝菲爾德”號巡洋艦後,讓各國軍人都為之震驚,並紛紛進行研究。我國研究的是今後海上作戰軍艦如何規避,如何進行戰術欺騙,如何發揮小快艇的特長以小製大等;而美軍卻是通過裝備一種叫“密集陣”的武器,射出院密集的彈丸,組成扇形陣勢,使對方的導彈一進入這個“陣”,便會觸撞到攔阻的彈丸而提前爆炸。西方軍人遇到難題,首先想到去尋求技術手段來增強實力,而東方軍人則是在不改變技術條件的情況下如何以戰術、謀略來彌補技術上的不足。也是這種區別導致“圍城打援”戰術較多地出現在東方戰場。

大膽設想一下,二戰中如果是粟裕大將來指揮斯大林格勒戰役,麵對被重重包圍的德軍保盧斯第六集團軍和趕來增援的曼斯坦因的“救火隊”,第一個被俘的可能是曼斯坦因元帥;同樣,如果外軍將領來指揮解放軍,那麽孟良崮那樣阻援硬拚的戰例會遠遠多於“圍城打援”。這就是東西方的區別,無論優劣,各有利弊。

◇特殊性

對於“圍城打援”這個戰術有一個非常奇怪的現象,即便是最深諳此道的解放軍也隻有在解放戰爭中才開始大量運用,而在其它戰爭中卻很少看到相似戰例。由此可見,這一戰術在解放戰爭中的大量運用有著相當的特殊性。

首先,雙方正處於戰略相持階段,且解放軍基本掌握戰場主動權。解放軍實施“圍城打援”戰術最為頻繁的時期正好是1947~1948之間,而這一時間正是解放軍粉碎國民黨軍全麵直攻和重點進攻後的戰略相持階段,盡管整體力量還不如國民黨軍,但由於國民黨軍主力被分散在各個大中城市和交通線附近,機動作戰力量有限,而此時各野戰軍紛紛跳出外線作戰,基本掌握戰場主動權。在這種情況下,處於被動地位的國民黨軍,在各綏靖區隻能部署部分兵力堅守各個要點,以機動兵力適時支援,從而為解放軍放手實施“圍城打援”提供了機會。而到了三大戰役後,國共實力能動性發生逆轉,就很難再見到“圍城打援”的戰例。解放軍百萬大軍渡過長江,在橫掃千軍宛如卷席的攻勢麵前,國民黨軍全線潰退,“圍”住誰誰倒黴,哪有人會來“拉兄弟一把”,自然就沒有“援”可打了。

其次,解放軍野戰能力絕對優於對方。“圍城打援”本來就是一種以己之長攻敵之短的戰術,如果沒有強大的野戰能力也就沒有調動敵人的必要了。在解放戰爭中,國民黨軍除了個別主力兵團外,大部分部隊雖然裝備優於解放軍,但是訓練水平和部隊作風遠不如解放軍,在遭遇戰、伏擊戰中劣勢明顯。正是抓住這一點,解放軍才想盡辦法迫敵出援。然而到了幾年後的朝鮮戰場上,我人民誌願軍卻在這個問題上吃了大虧。應當說,當時美軍的作戰能力是相當強的,無論是防守還是野戰,他們憑借強大的火力優勢和密切的協同動作,讓誌願軍的野戰優勢蕩然無存。1951年的砥平裏戰鬥就是最好的例子。誌願軍集中39、40、42三個精銳軍的兵力向防守在砥平裏的美軍實施攻擊,結果擔任攻擊任務的部隊無法吃掉被圍的5個營,擔任打援任務的2個師無法阻擋美騎1師第5團的增援,陷入攻城無果、阻援失利的被動局麵。所以在朝鮮戰場從未見過一次真正意義上“圍城打援”的勝利。

再次,雙方在對占領城市和殲滅有力力量的指導思想上各不相同。在解放戰爭中,解放軍是“不計較一城一地之得失,大量殲滅敵有生力量”,而處於明處,身為“政府軍”的國民黨軍就沒有這麽灑脫了,蔣委員長決然受不了“國土”淪喪的壓力。因此,解放軍可以放棄延安保存實力,而國民黨為力保各大城市,隻有拱手交出戰場主動權。

開封失守後,在南京的河南藉國民黨政界要人紛紛上書、請願,甚至跪地痛哭。麵對國際、國內的壓力,蔣介石急令邱清泉、區壽年兩後團向開封急進,而解放軍動為了尋機殲滅區壽年兵團主動放棄了付出極大代價攻占的開封。開封城的這一攻一棄,將兩軍的指導思想彰顯無餘,也從中影射出國民黨軍屢製於人的原因。

同樣,到了朝鮮戰場,美軍也同樣以保存有生力量為指導思想,甚至可以不顧國際影響放棄漢城,讓誌願軍無法牽製,“圍城打援”失去了“利而誘之”的基礎。這種情況同樣用於1979年對越反擊作戰,麵對解放軍的強大攻勢,越軍以保存有生力量為主,所以各作戰師迅速南逃,別說解放軍圍攻諒山,就是打進河內恐怕也不會調動其主力回援。

最後,國民黨軍受“內線固守吸引敵主力,外線機動合圍殲敵”的戰術傳統影響太深。國民黨軍主要將領自北伐以來,受正規軍事理論和自身成功戰例的影響很大,特別是在抗日戰爭中的反複實踐,逐漸形成了自己的戰術傳統。在進行具體戰役設想時,攻擊作戰往往以“分進合擊”為主要方式,而在防禦作戰中采取“內線固守吸引敵主力,外線機動合圍殲敵”戰術原則的運用更是極為普遍,幾乎成了國民黨軍戰術的經典。所謂“內線固守吸引敵主力,外線機動合圍殲敵”本身是一種具有很強積極防禦意識的戰術。即以一部有力的內線部隊,防守戰役的重點地域,形成堅固的防禦核心,吸引住敵方攻擊主力,而己方強大的外線機動力量則相機對敵方的攻擊部隊進行包圍或突擊,配合內線核心防禦部隊擊破敵方攻擊主力,在攻防轉換中完成內線與外線的裏外夾擊。這種戰術是傳統的正規作戰方式,而且李宗仁的台兒莊會戰,薛嶽的三次長沙保衛戰都是這種積極防禦戰術的成功典範。解放軍正是抓住國民黨軍這一戰術特點,頻頻調動其外線兵團,在運動中殲敵。隨著解放軍“圍城打援”戰例的增多,還給國民黨軍各路機動作戰兵團製造了極大的心理陰影,反包圍行動往往在猶豫、觀察中進行,極大地破壞了這種防禦戰術的協同。孟良崮戰役就是一個這樣的例子,華東野戰軍十四萬圍三萬,國民黨軍主力四十萬圍十四萬。就是這四十萬大軍在各自小算盤的影響和解放軍的頑強阻擊下,始終無法逾越那五公裏的生死距離。曾經對日軍發揮巨大作用的這種戰術,從來沒有在解放軍身上靈驗,反而將多少國民黨軍拉進了包圍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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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解放軍經典戰術之 重兵合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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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圍,是指在正麵部隊的配合下向敵翼側或後方突擊,形成圍攻態勢的作戰行動。包圍是達成殲滅戰的基本手段。由於解放軍長期以來的指導原則是以消滅敵有生力量為主,因此高度重視打殲滅戰。綜觀我軍戰史,每次包圍敵3萬人以上的大中型戰例達20餘次,在如此頻繁的實踐中形成了相當成熟的包圍戰術,不但鍛煉出一大批像林彪、粟裕這樣精於此道的戰術大師,更在世界戰爭史上留下的許多精彩絕倫的包圍戰例。

集中兵力,牛刀殺雞

“集中優勢兵力”這條軍事領域的第一法則,為古今中外兵家所推崇。《孫子兵法》的虛實篇說:“故形人而我無形,則我專而敵分;我專為一,敵分為十,是以十攻其一也,則我眾而敵寡;能以眾擊寡者,則吾之所與戰者約矣。”首次以東方思維,對這條戰場製勝不二法門進行詮釋。而西方兵聖克勞塞維茨,在對拿破侖戰爭進行反思後說:“數量優勢是一天比一天變得更具有決定性,所以盡可能集中最大數量的原則,也就被認為比過去任何時代都更為重要。”人民軍隊的締造者毛澤東則將這一原則具體化,列為其十大軍事原則之一的“每戰集中絕對優勢兵力(2倍、3倍、4倍、有時甚至是5倍或6倍於敵之兵力),四麵包圍敵人,力求全殲,不使漏網。”如此看來,解放軍的包圍戰術,正是這一原則忠誠的踐行。任何一次包圍作戰,解放軍都秉承著“殺雞偏用宰牛刀”的傳統,形成泰山壓頂之勢,所以能快打快收、幹淨利落。1930年12月30日,第一次反圍剿的第一仗,紅軍便集中4萬人打張輝瓚的9000人。在抗美援朝戰爭中,毛澤東還曾提出以9∶1的兵力對比來圍殲美軍部隊的設想,可見集中兵力對解放軍的影響之深。

集中優勢兵力實施包圍,決不像今天在這裏紙上談兵般容易,而且在解放戰爭中的1948年11月之前,解放軍的總兵力始終處於劣勢,武器裝備也遜於對手,這就為包圍殲敵帶來了一個先天不足。對於這個曆史上曾出現過無數次的戰爭問題,克勞塞維茨的回答是:“每當不能獲取絕對優勢時,唯一的辦法即為利用我們手中已有的兵力來做巧妙的運用,以求在決定點上產生一種相對優勢。”毛澤東對此的總結隻有簡單的4個字:“各個擊破。”遵循著變整體劣勢為局部優勢的思想,解放軍創造了一個個令人叫絕的包圍戰例。其中,淮海戰役就以60萬包圍80萬的奇跡享譽中外。這個被毛澤東稱為“一鍋夾生飯”的包圍,至今被世界各國奉為“形成局部優勢、各個包圍殲敵”的經典。參戰的華東野戰軍和中原野戰軍牢牢掌握戰場主動,按照“吃一個、夾一個、看一個”的原則,每次集中優勢兵力圍其一部,力求全殲,積小勝為大勝,對淮海戰場之敵進行了逐次包圍,讓國民黨軍的整體兵力優勢蕩然無存。
 
第一仗,首先圍殲黃百韜兵團,這是淮海戰役中比較難打的包圍戰。原因是整體兵力上敵優我劣的態勢,對解放軍實施包圍影響較大,解放軍不得不集中華野第7、10、11縱隊為正麵阻援集團,第2、12、魯中南縱隊和中野11縱為迂回打援集團,阻擊在黃百韜兵團附近可能實施增援的邱清泉、李彌、孫元良等國民黨軍機動作戰兵團。《孫子兵法》告誡過指揮員:“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之、少則能守之”。按這個標準,解放軍隻能達到個“能戰之”的規模,如果硬要打包圍顯然有些牽強,而事實上解放軍的這次圍殲戰打得確實有些牽強,能征善戰的華野部隊,在包圍戰術大師粟裕的指揮下,多次改變戰術,才在付出巨大代價的情況下,吃下了這第一口“夾生飯”。戰後解放軍的戰史研究人員也認為:華野圍殲徐州國民黨軍中戰鬥力較弱的黃百韜第7兵團,足足花了11天,且投入兵力之多,傷亡之慘重,都大大出乎預料,並一度使粟裕在兵力調度上捉襟見肘。這是淮海戰場解放軍第一次形成局部優勢,盡管這個優勢尚不明顯,但是解放軍下決心圍殲黃百韜兵團的目的,絕不僅僅在於該兵團12萬人,啃下了這塊骨頭,剩下就該吃肉了。此役之後,敵我兵力對比發生了顯著變化,使得解放軍淮海戰役總前委的手頭寬裕了許多。

隨後,解放軍的兵力雪球越滾越大,國民黨軍在淮海戰場的兵力已成劣勢,華東野戰軍在中原野戰軍的配合下傾其全力,從容地圍殲了杜聿明集團2個兵團部、8個軍17餘萬人,這次整個圍殲戰役耗時僅4個晝夜。80萬“國軍”精銳就這樣一個一個被拖進包圍圈,難怪這些黃埔高材生們奇怪明明自己兵力占優,為什麽每次都在和優勢“共軍”作戰。在國民黨軍鼓吹的“徐蚌會戰”中,所有參戰兵團都在簡單重複著“增援友軍”和“向友軍求援”的戰術動作,“拉兄弟一把”的呼叫聲,在各司令長官間此起彼伏、接力展開。這就是解放軍化整體劣勢為局部優勢實施包圍作戰的巨大力量。

解放戰爭中,集中優勢兵力實施大規模包圍作戰,成為解放軍屢試不爽的必殺技。到了抗美援朝時期,誌願軍無論指揮員還是戰鬥員,依舊對大規模包圍戰術深信不疑,根本沒有考慮過作戰對象的變化。第二次戰役中,彭總在西線集中6個軍18個師合圍了美軍第8集團軍,在東線以1個兵團包圍美陸戰1師、美7師,一時間先後有近20萬“聯合國軍”陷入包圍,這是世界戰爭史上罕見的大包圍。在這次戰役中,誌願軍就單純的包圍戰術而言,運用得無可挑剔,但是誌願軍後來的殲滅作戰卻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難題,盡管第二次戰役取得了巨大勝利,但也讓誌願軍清醒地認識到:美軍不是國民黨軍,包圍目標過大,使得各部隊都無法吃掉預定作戰目標。解放戰爭中包圍戰的兵力比例,在朝鮮已經不能彌補裝備差距。1951年5月26日,毛澤東電示彭德懷:曆次戰役證明——我軍實行戰略或戰役性的大迂回,一次包圍美軍幾個師,或1個整師,甚至1個整團,都難達到殲滅任務……為了打落敵人的這種自信心,以達最後大圍殲的目的,似宜每次作戰野心不要太大,隻要求我軍每一個軍在一次作戰中,殲滅美英土軍一個整營,至多2個整營,也就夠了。毛澤東將這一戰術稱之為“零敲牛皮糖”。1952年秋,誌願軍將這一新的圍殲戰思路運用實踐,在統一計劃下,全線發動戰術性反擊作戰,同時對“聯合國軍”營以下兵力防守的60個陣地進攻77次,殲敵2.7萬餘人。事實證明:“零敲牛皮糖”和“殺雞用牛刀”,在集中優勢兵力打圍殲戰方麵,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使得朝鮮戰場成為解放軍繼續演繹經典包圍戰術的舞台。

避實擊虛,先弱後強

解放軍包圍戰術的動作要領,可以概括為“準、狠、穩”。即:圍殲目標選擇要準、下手實施要狠、全殲把握要大。這其中對誰下手成為作戰行動的邏輯起點。為了防止將圍殲戰打成擊潰戰,解放軍的包圍作戰,在目標選擇和時機把握上頗有一番心得。

在解放軍眼裏,那些戰場上孤立、分散之敵更受青睞。1947年,國民黨軍對山東和陝北解放區實施重點進攻,其陸軍總司令顧祝同直接指揮24個整編師60個旅,45萬餘人進攻山東解放區,這一兵力遠遠高於在山東作戰的解放軍華東野戰軍15萬人,陳毅、粟裕且戰且走。一開始,國民黨軍諸部隊齊頭並進,尋求與解放軍主力決戰,這個陣勢讓本來很想打一仗的華野部隊無從下嘴。5月10日,在華野主力向東轉移的過程中,野戰軍首長曾考慮圍殲處於翼側的國民黨第7軍及第48師一部,但很快就改變主意了,原因是國民黨軍陣營中另一個“愣頭青”跳了出來,這就是國民黨軍五大主力之首的整編74師,該師師長張靈甫依仗自身全美械裝備,孤軍冒進,一頭紮進了華野主力集結位置的當麵。對於這種孤立、囂張之敵,華野部隊迅速調整部署,在15日拂曉即割裂整編74師與其友鄰的聯係完成合圍,緊接著華東野戰軍上演了一出盡人皆知的“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的好戲。

不過從國民黨軍後來的表現看,整編74師的教訓好像不怎麽深刻,4個月後的魯西南戰場,國民黨軍再次給華東野戰軍搭好了圍殲戰的舞台。1947年7月,華野主力跳出外線作戰,遭到了國民黨軍的圍追堵截,戰至8月底,魯西南地區的國民黨軍認為:華東野戰軍“已潰不成軍,不堪再戰”。因此,一改穩步並進的原則,開始分路輕進。敵整編第5軍軍長邱清泉為了追擊解放軍,命令整編第5師、84師、57師全力追擊,不知天高地厚的整編第57師頗為賣力,至9月7日晨竟與最近的友鄰部隊拉開20餘公裏的間隔。華東野戰軍抓住戰機,迅速集結主力向整編57師運動,於9月7日黃昏就將其合圍於沙土集地區,並於8日發起總攻,次日3時即全殲該師9000餘人,整個戰役絲絲相扣。是役後,國民黨軍在檢討失敗原因時也承認:“本作戰,國軍在各戰場抽調兵力,逐次投入魯西南戰場,但因協調聯絡不足,多次形成孤立,遭匪襲擊,整57師更因友軍救援不及,在沙土集覆沒。”
 
解放軍在選擇包圍目標時所表現出的敏銳和耐心,就如同非洲草原上遊獵的獅群,對手絲毫的失誤都可能帶來毀滅性的結果,這一點就連日後的“聯合國軍”也未能幸免。抗美援朝戰爭的第四次戰役中,由於美軍增兵反攻,誌願軍本身供應不足而撤退。為了掩護主力北撤,西線誌願軍第38軍、第50軍奮力阻擊,有效扼製了當麵之敵的進攻。相比之下,東線北進的“聯合國軍”以快於西線的速度一路推進。於是,在整個戰線上出現了橫城和砥平裏這兩個戰役突出部。經過仔細分析後,誌願軍決心對戰鬥力相對較弱的橫城敵偽8師實施包圍。 2月11日,誌願軍第39、40、42、66軍近10萬人,在朝鮮人民軍的配合下發起突擊,參戰各部隊大膽實施分割、穿插,於12日將偽8師包圍於下加雲山、鶴穀地區,至13日即結束戰鬥,殲滅了偽8師3個團、美第2師1個營等1.2萬餘人。不僅為幾十萬誌願軍安然撤回三八線贏得了時間,也掩護了第二批作戰部隊入朝參戰。

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為了實現包圍,解放軍在整體戰役布局上謀形造勢、隱真示假;在具體戰術設計上,動靜結合、攻防相長,可謂煞費苦心,形成了特色鮮明的包圍戰術。今天回顧的這些戰例,都是在解放戰爭中各大戰略區的大手筆力作。

左右對進、兩翼合圍。這是解放軍最常用的合圍戰術。通常是將主力分為左右兩個攻擊集團,分別向預定包圍目標實施攻擊,像一把鐵鉗牢牢夾住敵人,而後利用兩集團相向對進的效果,迅速割裂被圍之敵予以殲滅。這一包圍戰術,在解放戰爭中的冀魯豫戰場廣為應用。1946年,國民黨徐州綏署不甘心宿北戰役的失利,繼續集中主力準備在魯南地區與解放軍決戰。山東、華中野戰軍首長,全麵分析了敵軍布勢後,決心一反先打弱敵的常規,將敵整編第26師作為合圍殲滅的對象。鑒於敵整編第26師駐紮在傅山口至卞縣的嶧臨公路兩側,擺出了一個一字長蛇陣,解放軍迅速在魯南地區集中了27個團的兵力,以第8師、魯中軍區第9師、10師等12個團組成右集團;以第1縱隊及第1師共15個團組成左集團,兩集團南北對進,合圍國民黨軍整編第26師及敵快速縱隊一部。1947年1月2日,解放軍按既定部署發起攻擊,此時整編第26師師長尚在嶧縣歡度新年,部隊毫無準備,解放軍右集團各部分別攻占該師駐區的各警戒陣地,同時占領嶧臨公路上的傅山口、四馬寨等要點,切斷了該師西撤的道路;同時左集團當晚包圍了卞莊,第1師由魯坊向西穿插,至3日上午占領洪山鎮、蘭陵一線,構築阻援陣地,切斷了整編第26師與友鄰第33軍的聯係。至此,解放軍完成了對整編第26師的戰役分割和部分戰術包圍。自1月3日起,解放軍兩集團南北對進全力壓縮包圍圈,將整編第26師分割為數段,僅用一天時間即全殲該師。這次戰役讓擁有裝甲優勢的國民黨重兵集團,嚐到解放軍鐵鉗的威力。此後,華東野戰軍、中原野戰軍如法炮製,分別在萊蕪戰役、定陶戰役中頻頻得手。

多點發力、分進合擊。這是指解放軍組織多路部隊,從不同方向向預定目標實施向心合圍。這種合圍戰術多應用於大兵團作戰,因此在解放戰爭中後期被廣泛運用,從其組織思路和作戰效果看,當首推遼沈戰役中的遼西圍殲戰。錦州攻堅戰勝利後,國民黨軍廖耀湘第9兵團,在是繼續向錦州攻擊還是回撤沈陽或是營口問題上舉棋不定,十幾萬大軍在遼西平原徘徊不前,東北野戰軍抓住這一戰機,準備圍殲9兵團。為此,林彪於1948年10月20日將百萬大軍做了極為精準的戰役部署:第一,調整西北方向的部隊:10縱於21日拂曉前到達黑山縣以北之頭道井子一帶隱蔽;1縱第3師於21日拂曉前進至大虎山附近;5縱秘密進至二郎廟、五家子一帶隱蔽;6縱在彰武東北隱蔽;第二,調整西南方向的部隊:第8、第1、第3縱隊及第6縱第17師第一梯隊分3路秘密北進,第2、第7、第9縱隊和炮兵縱隊為第二梯隊跟進,並要求這些自錦州北進部隊必須迅速隱蔽,每日出發與宿營時均不能被敵發現;第三,調整正南方向的部隊:獨立第2師附屬1個重炮營以4天行程趕到營口方向布防。第四,調整東北方向的部隊:要求東北野戰軍第1兵團率長春附近所有獨立師,迅速向通江口、開原方向急進,準備接替第12縱包圍鐵嶺之敵。10月23日,東北野戰軍10縱在黑山、大虎山附近頑強阻擊廖耀湘兵團,動搖了廖耀湘向錦州方向攻擊的決心,也為解放軍其它部隊到達預定戰役位置贏得了寶貴時間。24日,廖耀湘下令向營口方向撤退,其實廖耀湘的這一動作很大程度上出乎林彪的意料,東北野戰軍在此方向力量相對薄弱。在這一關鍵時刻,東北野戰軍獨2師和配屬給它的那個重炮營,發揮了意想不到的作用。當國民黨軍南撤先頭與該師在台安地區遭遇時,獨2師即調集重炮實施攻擊,廖耀湘錯誤認為,擁有如此重炮的部隊必是東野主力,再一次開始猶豫南撤營口的計劃。正所謂“用兵之害、猶豫為大,三軍之災、生於狐疑”。當廖耀湘再次調集十幾萬大軍準備北撤沈陽之機,東北野戰軍各合圍部隊突然發力,於27日將這個擁有6個軍的重兵集團合圍在遼河以西,僅用2晝夜,10萬大軍悉數被殲。

誘敵深入、正抗側擊。將敵人騙進包圍圈,是當年兒童團員王二小都輕車熟路的戰術。淮海戰役第二階段,黃維兵團急於北進,企圖與杜聿明集團“南北對進,打通津浦路”,針對這種戰場態勢,中原野戰軍決心以4縱、9縱與黃維兵團保持接觸,將其誘至澮河以北,以1縱、2縱、3縱、6縱、11縱等部隊,隱蔽集結在澮河以南地區,待黃維兵團處於半渡狀態時,分別由東西兩翼實施向心突擊,配合正麵各縱隊,對敵實施包圍。果然,11月23日,黃維兵團在飛機、坦克的掩護下,向南坪集地區發起猛攻,擔任正麵抗擊的解放軍部隊且戰且走,這一行動引起了黃維的錯覺,於是下令先頭18軍北渡澮河,其它部隊逐次跟進。當黃維兵團前出至忠義集、東平集等地時,這位當過黃埔軍校區隊長的黃維,終於發覺兩翼有解放軍強大兵力集結,自知中計,迅速組織部隊回撤。“半渡而擊”,成就了古往今來多少英名,解放軍自然不會放過這一絕佳戰機,兩翼集結部隊全線勇猛出擊,至11月25日晨,將黃維兵團4個軍合圍壓縮在東西不到10公裏、南北5公裏的雙堆集地區,勝利完成合圍。

長途奔襲、追擊阻截。打運動戰出身的解放軍,從來沒有讓那些試圖挑戰解放軍機動速度的對手得逞過。還是在淮海戰場,1948年11月30日,杜聿明指揮3個兵團從徐州西南方向撤退,盡管解放軍對杜集團南逃有充分思想準備,但直至12月1日拂曉前,前沿偵察分隊才有敵軍南逃的報告,解放軍山東兵團各部憑借多年的戰術素養,不等上級命令即組織追擊。由於杜集團向徐州西南方向撤退,而此時的解放軍主力在徐州南及東南方向,較敵晚一天的行程,粟裕電令華東野戰軍11個縱隊又2個旅,向敵退卻方向以尾追、平行追、迂回攔截等戰術手段,插入敵行軍隊形,將其截成數段,並令迂回攔擊部隊盡最大努力實施強行軍,截住敵軍退路。這樣,解放軍開始了淮海戰役中規模最大的追擊、堵截作戰。關鍵時刻,杜聿明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為了取得與孫元良兵團的聯係,於12月2日命令部隊整休一夜。解放軍果然沒有辜負杜聿明提供的這一夜時間,追擊部隊經過連續作戰、長途奔襲,於12月5日在永城西南地區完全堵住了杜聿明集團的3個兵團,完成了戰役合圍。

穿插斷後、迂回兜擊。包圍戰術中,斷敵退路是實現合圍的關鍵,否則極易將圍殲戰打成擊潰戰。為此,解放軍通常將穿插、迂回作為這“致命一擊”的主要方法,經典之作當屬解放戰爭中的衡寶戰役。當解放軍百萬大軍渡過長江,以摧枯拉朽之勢向江南發起攻擊時,主要作戰樣式成了追擊戰,能不能圍住驚弓之鳥的敵軍,成了衡量一支部隊戰術水平高低的關鍵因素。江北重兵集團一個個消失在解放軍的包圍圈裏,給江南的國民黨軍造成了極大的心理陰影,一旦解放軍擺出包圍態勢,就毫不猶豫地向南撤退,其中以素有“小諸葛”之稱的白崇禧最為明顯。衡寶戰役,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展開的。第四野戰軍認為:如果集中兵力,繼續采取傳統包圍戰術,白崇禧部必跑無疑,於是提出三路進軍中南的設想,以第4兵團為主組成東路軍,進軍廣東方向,以13兵團為主組成西路軍向芷江、黔陽方向前進,以12兵團主力組成中路軍正麵推進,解放軍開始實施戰略大迂回作戰。1949年9月中旬,白崇禧鑒於青樹坪的勝利,誤判當麵解放軍兵力分散,自己的翼側暫時不會受到威脅,於是準備集結主力於衡陽以南地區對解放軍實施反擊。

為了對白崇禧實施有效打擊,林彪命令中路軍各部隊停止追擊,迅速收攏兵力,準備尋機決戰,同時命令在兩側實施大迂回的西路軍和東路軍加速向敵後側猛進。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情況出現了,中路軍的解放軍第45軍135師由於電台問題,根本沒有接到野司關於停止追擊的命令,當該師與上級取得聯係時,已經深深地揳入白崇禧部署的內部。機不可失,林彪迅速調整部署,令135師牢牢插在敵後,中路軍主力向當麵之敵實施包圍。此時,白崇禧也發覺大事不妙,為了避免被圍,決定南撤。林彪命令各路軍收網:西路軍迅速占領武岡一線,堵擊退卻的敵71、14軍;東路軍第46軍主力渡過湘江向衡陽、耒陽前進,第18軍向永州方向發展;中路軍各部則以135師斷敵退路,其餘各部開始實施淺近縱深的迂回包圍。在解放軍戰役迂回和戰術穿插所構成的多層包圍圈中,白崇禧使盡渾身解數,還是將4.7萬部隊丟在了包圍圈中。衡寶戰役,是解放軍渡江之後華中最大一次戰果,也是解放軍包圍戰術的一次綜合運用。第四野戰軍東路軍和西路軍,實施了相距近一個省的戰略大迂回包圍,中路軍則利用135師插入敵後的戰機,組織近距離的戰役迂回包圍,如此大手筆,將解放軍包圍戰術發揮得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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