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鋼鬃·
摘抄學習軍政知識
《槍杆子:1949》節選："東北虎"血戰豐台 | |
| 來源：中青在線-青年參考 |
《槍杆子：1949》封麵。圖片來源：中國經濟網
東北野戰軍是人民解放軍的王牌部隊，從東北三省到江南水鄉，全國各地都留下了這支勁旅的足跡。軍旅作家張正隆的最新力作、軍事曆史報告文學《槍杆子：１９４９》一書，全景式地再現了東北野戰軍在共和國元年的征戰曆程，在內容和寫作手法上具有突破意義。
北平的和平解放，標誌著平津戰役的勝利結束。但鮮為人知的是，就在敵軍徹底放下武器的前一個月，北平近郊還曾爆發過多次激烈的戰鬥，號稱“東北虎”的東北野戰軍也付出了巨大的犧牲。
可以說，正是軍事壓力和政治攻勢的相輔相成，才迫使傅作義最終選擇了投誠。
１．搶占豐台，掐住敵人的脖子
河北薊縣孟家樓平津前線司令部裏，林彪的目光在傅作義的一字長蛇陣上逡巡著，很快在“南口”兩個字上聚焦。
“小譚，記錄。”林彪說著，開始踱步。
秘書譚雲鶴趕緊抓筆攤紙，邊聽邊記。
這是一封給中央軍委的電報：
為保證確實殲滅傅作義全部及南口之十六軍，我們意見以先到之第三、第五兩個縱隊立即經平穀與順義附近，以五六天行程插到南口附近，參加作戰。……如屆時已判明敵守北平，則以我後到部隊包圍唐山和切斷平津聯係。
１２月８日早晨，在西柏坡正要吃飯的毛澤東接到這封電報，立刻有些火了：“這個林彪，簡直糊塗！我們的目的是斷絕敵人海上逃路，他卻要打南口！”他有些激動地站起來，馬上給林彪複電：
你們想以第三、第五兩縱去打十六軍，在全盤計劃上是不妥的……那就有迫使北平之敵早日逃至天津、塘沽的危險。
兩天後的傍晚，東北野戰軍司令部回電了：
已令三五兩縱全力向南口前進，抓住南口之敵和防止平敵繼續北援，並在南口以南尋機殲敵。該兩縱統歸肖勁光、陳伯鈞指揮。五縱本晚以強行軍出發，估計十二號早晨即可到南口附近。
看著電報，毛澤東睿智的目光，很快窺見了其中的妙處：先打南口，趁勢南下，進占豐台。豐台是平津、平漢兩條鐵路的樞紐，北平的門戶。占領這裏，就可切斷北平與天津的聯係，堵住北平敵人南逃之路。豐台又是北平的後勤基地，汽油、柴油、槍炮彈藥、被服糧秣，活脫一個大軍火、軍需庫。把豐台抓在手裏，就等於掐住了敵人的脖子。
離休前為廣州軍區政治部副主任的李維英老人，當時是５縱１３師宣傳科長。老人說：
５縱從喜峰口入關，到三河地區集結，這之前半個來月就是行軍。從三河動身後，就刀出鞘、彈上膛了，先後奪占昌平、沙河，截斷傅作義西退之路。１２月１３日到達紅山口一帶，接到上級電報，命令我們師避開名勝古跡，從萬壽山以西打開通道，搶占豐台。
是“搶占”，不是“奪占”，突出的就是個“快”字。
２．錯把北京城當“地主大院”
冬日清冷的陽光下，豐台鎮披著一層薄雪，蜷伏在北平的西南角。矮趴趴的房屋，髒兮兮的街道，火車站的站房和水塔，仿佛都凍僵了。一節節車皮淩亂地甩在鐵路上，像被打斷了七寸的死蛇似的，全沒了昔日兩大鐵路交會處的喧鬧和生氣。
敵１０１軍兩個師，一個擺在豐台西北的蓮花池、財神廟、嶽各莊、大井、小井一帶，另一個在豐台、宛平、看丹一線守備。１４日晨戰鬥打響後，嶽各莊守敵聞風而逃，５縱３８團追至小井受阻。３７團攻擊大井以北高地，兩次衝擊，也未得手。
下午，吳瑞林副司令趕到前線，組織兩個團的炮火，掩護３７團、３８團從兩側夾擊大井，一舉成功。敵人全線崩潰，紛紛向北平逃去。
３９團１營在團參謀長魏化傑率領下，越過豐台，猛打猛衝。離休前為某軍軍長的魏化傑老人說：
跑出１０多裏，前邊又打上了。１連長馬連喜說碰上個地主大院，沒炮，攻不動。我說投手榴彈呀。他說院牆太高，投不進去。我說見鬼了，天底下還有投不進手榴彈的地主大院？這時，幾發照明彈升空——我的老天爺，什麽地主大院呀，是北京城的城牆，就在廣安門附近。
撤到後邊一個村子，天亮了，工事還沒修好，敵人就反撲上來了。
李維英老人說：
在豐台車站看到那麽多鐵軌，一條條像地圖上的等高線似的，大家說這是個什麽地方呀？國民黨那些倉庫，槍炮彈藥，糧秣被服，什麽都有。後來清點，光坦克、裝甲車就１０６輛。那時對搶占豐台的意義，基層官兵並不了解多少，看到這些東西，就掂出些分量，知道敵人不會善罷甘休了。
西班牙內戰中，佛朗哥叛軍４個縱隊攻打馬德裏，屢攻不下。後來派出個第５縱隊，化裝潛入城內，裏應外合，果然得手。從此，“第５縱隊”就成了“奸細”、“特務”的代名詞，聲名狼藉。因此，各野戰軍開頭都沒有５縱，東北野戰軍是先有１、２、３、４、６、７、８、９、１０縱，最後才有５、１１、１２縱的。５縱組建不久就趕上遼沈戰役，卻沒打上什麽叫得響的硬仗、惡仗。沒想到，這回在豐台碰上了。
３．急了眼的敵軍瘋狂反撲
豐台實在太重要了，換了誰也要拚命的。進攻豐台的敵９２軍、９４軍，是全美械裝備的中央軍，華北“剿總”的精銳。
１５日晨７時左右，先是１０分鍾的炮火急襲，隨後坦克就在陣地前隆隆地出現了。煙塵中，敵人步兵頭上暗綠色的鋼盔，像瓜田裏西瓜似的滾動著。敵人在各個攻擊點上，幾乎都投入了坦克、裝甲車，有的幾輛，有的十幾輛，作為重要的突擊力量，一出手就要陷對手於無還手之力的死地。
別說５縱這個“東北虎”中的小兄弟，就是１縱、２縱、３縱、４縱、６縱，這樣打過多少硬仗、惡仗、拚命仗的老大哥，也沒見過這麽多橫衝直撞的鋼鐵巨獸呀！
１５師４３團３營陣地前，橫臥著一條冰雪覆蓋的河道，從廣安門伸展過來的公路，銜接河上橋梁通往豐台。３營惟一的火箭筒手陳鳳祥趴在牆頭後，眼瞅著第一輛坦克快馳上橋頭了，瞄準了一扣扳機，火箭筒口噴出一股火光，那輛坦克騰起一團煙火，一側的履帶就抽筋似的抖動著掉了鏈子。
美式火箭筒打美式坦克，輕重機槍對付後麵的步兵。一排炮彈將院牆掀倒了，陳鳳祥被埋住半截身子，頭臉和一條腿負傷了。他掙紮著爬起來，抓過被炸斷腿的火箭筒，一發火箭彈飛了出去，又一輛坦克癱瘓了，他也昏了過去。
火箭筒不行了，爆破組上。埋伏在對麵橋頭的２排士兵李潤太、樸憲吉，迎頭甩出兩束手榴彈，那輛坦克在爆炸聲中踉蹌了一下，仍在前進。兩個人衝上去，爬上坦克，那炮塔猛地一轉將他們甩了下來。陣地上的人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連長正要命令第二爆破組上，隻見李潤太又爬了上去，奮力揭開頂蓋，塞進一顆手榴彈。
這時，整個戰線槍炮聲響成一團，有的陣地已被突破，有的已經拚起刺刀。
魏化傑老人說：
敵人多，裝備好，也挺頑強。據說傅作義下了死命令，“務必奪回豐台”。奪不回來怎麽辦？是不是有點兒“提頭來見”的味道？那是急眼了，瘋狂了，狗急跳牆了。
４．連長抓起炸藥包
打得最激烈、也最殘酷的，正是魏化傑的３９團。
１１點左右，敵人近１個師的兵力，分３路向這個團的陣地撲來。一路是從北平開出來的兩列裝甲列車，那車廂都是裝甲，兩側有射孔，頂上還堆著沙袋，子彈打上去像彈腦門兒似的，它卻一路轟擊、掃射，一下就把３營的防線撕開、隔斷了。另兩路敵人在坦克、裝甲車掩護下，一路從３營與３８團的結合部突破，一路從７連、８連之間楔入，將７連包圍了。
７連９班被包圍在一個土窯上，班長薑新良帶著８個戰士守在上麵。約一個營的敵人攻了７次，都被打了下來。７連連長閻春寶駁殼槍子彈打光了，來不及換彈匣，抓起包炸藥就往上衝。通信員見了，一把奪下，拉開導火索衝向敵群。８連連長魏修堤和戰士，也用炸藥炸毀兩輛裝甲車。
連連長都抓起炸藥包，你想那仗打到了什麽份上？
天黑了，從８連方向突破的一股敵人，摸到了營部的院子。正在３營指揮戰鬥的副團長楊針，抓過一支卡賓槍，喊聲“跟我衝”。幾個敵人剛進大門，楊副團長一梭子掃過去，後邊手槍、衝鋒槍和手榴彈，也向大門和籬笆外的敵人打砸過去，眾人一鼓作氣追到８連陣地。這支由副團長、政治處副主任、營長、教導員、醫生、警衛員、炊事員組成的隊伍，竟成了３營的“總預備隊”，把８連、７連丟失的陣地奪了回來，重新鞏固了防線。
離休前為桂林陸軍學院院長的馬聲儒老人，當時是１５師作戰科參謀。老人說：
豐台一仗，３８團傷亡３８０多人，３９團傷亡一半，３７團政委張同新犧牲了，有的連隻剩幾個人、十幾個人。
北平是和平解放的，這話沒錯。可若沒有外圍豐台這場血戰，還有張家口戰役、天津戰役，傅作義會那麽老實地讓出北平嗎？
（節選自《槍杆子：１９４９》，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８年９月第一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