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憶,……最憶是杭州。”——白居易
那年香港回歸,夏末,想到南方走動走動。去哪裏呢?
找好朋友商量一下,他正隱在大學區自租的小屋裏。外麵人聲鼎沸,他卻在那兒讀諸子百家,那副認真勁兒叫我忍俊不禁。把那老什子扔一邊吧,悶不悶哪,我說,一塊跑遠點,換換心情如何?朋友大笑,當即應允,問我想去哪。我沉吟了一下,自然是江南,要不就去人間天堂杭州吧。他把書一撂,沒說的,準備吧。
當即跑火車站,買第二天的票。售票員告知無座,臥鋪還有幾個,我心想,年輕人自助遊臥鋪幹嗎,就兩張無座的。拿到票,杭州似乎就在眼前,心裏那個美啊。
次日下午,上火車。好家夥,那叫擠啊,和上次出遊的寬鬆大不相同。近九月,或許是學生返校高峰到了,幾無立錐之地。幸好上的晚,好不容易在門口擠塊地勉強坐下,列車啟動,我倆相視一笑,長長出了口氣。這地兒不錯,隔著車門大玻璃,剛好看風景,隻不過每次上下客,總要戰鬥一番,才能保住位置。一路既賞了風景,又獲得了極好的鍛煉,很值。夜裏要遭點苦,擠擠扛扛、睡睡醒醒。好不容易到天亮,過長江了,睜開眼睛已是江南。。。
江南好,
風景舊曾諳。
日出江花紅勝火,
春來江水綠如藍,
能不憶江南?
近二十小時的漫長旅途,車抵杭州,已近中午。與朋友商議後,先在城區轉了轉,找了客店,準備養精蓄銳,明日再觀西湖。下午狠狠睡了一覺,黃昏起床,到附近街頭尋杭州小吃並啤酒燒烤。都說杭州出美女,邊吃邊聊,眼睛不停地向街邊尋梭,不知是光線不足,還是美女另有去處,愣是沒有那心動一刻,可惜可惜。
明日已至,名動天下的西湖就在眼前舒展開來,如同一個洗盡鉛華的美人,煙眉含笑,靜臥玉榻,光豔奪人。怪不得西湖“惹得遊人醉”呢,不把“杭州作汴州”,難哪。
水光瀲灩晴方好, 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 淡妝濃抹總相宜。
看到西湖,就想起東坡,不由得踏上長長的蘇堤。相信許多朋友都賞過西湖,在此所述從簡。西湖四景,依季而分:蘇堤春曉、曲院風荷、平湖秋月、斷橋殘雪,或可喚起朦朧記憶。
多由北入,漫步蘇堤,右為西裏湖,小巧玲瓏,正是觀荷的好所在。柳梢低垂,荷葉陣陣,紅蓮怒放,清風拂麵,水平水皺,雲卷雲舒,怎不醉人?
左為西湖,視線越過樓外樓,即可見平湖秋月,白堤之端,遙望是斷橋殘雪,欲觀,待深冬時節。幾行幾止,錦上添花是花港觀魚、三潭印月、柳浪聞鶯,美景處處,不再多述。
出得西湖,舍去靈隱寺,踏上龍井路,真可謂山林疊翠,小路蜿蜒,曲徑通幽。已遠足至杭州西部郊野,循天下名茶之鄉龍井村而去,江南鄉間野趣,秀色旖旎,八月桂花飄香,楚楚動人。愈行人愈稀,路愈靜,陽光斜斜地瀉進林間,偶爾用手撥弄些許枝葉,卻見光芒欲斂還放,鳥兒淺聲低唱。不由得得意忘形,與朋友一起放聲高歌,林葉震爍,鳥兒嘰嘰喳喳商議了一番,旋即換了樹梢。
一路談笑,出林及見漫山遍野的茶田,鬱鬱蔥蔥,采茶少女點綴其間,或許是養茶的少婦也未可知。借問香茶何處尋,茶女遙指龍井村。終於行到村口,現一醒目石立碑額,上書鬥大三個字:“龍井村”是也。下附小字,此名為乾隆皇帝某年某月,幸遊於此,得飲此茶,受用無窮,龍心大悅,見周圍群山環抱,狀若深井,龍遊於淵,遂禦賜龍井茶雲雲。龍井村遂盛名遠播,至今依然。
村中漫步,遠觀近瞧,果然氣勢不凡,再浸潤些龍氣,自是了得。正打量間,一長者近前輕語道,兩位小友,走得累了,不如到家中品一品正宗的龍井茶吧,免費的,若覺得好,走時略帶走些,送與親朋好友或自飲,也都不虛此行啊。見長者語氣誠懇,我們也不推辭,便在其廳房落座。他囑咐老伴去準備,自己坐下陪我們談話,說道,招待遠來的客人,都用每早新打來的山泉水衝茶,不得已時用井水。
言語間,其夫人拎一小壺微笑著進來,在我們麵前擺上兩隻小茶碗,邊注上熱水邊說,泉水泡茶好啊,兩位好用,我忙表示謝意。長者待老伴退去,便從桌邊打開一個小口袋,用一小木勺取出龍井若幹,給我們細看,果然碧綠精致,片片清香。他且說道,這是今春采的,也算是新茶了,放一些在碗裏吧。看著葉子在清澈的水中漸漸張開,心中一顫,輕輕端起茶碗砸了一口,帶點微燙,清冽香潤,妙不可言。慢慢品,又續水,飲罷,五髒六腑都覺清爽舒暢,於是問茶價,小購五兩,起身與長者道別。
出,見天色將晚,不再逗留,至村口搭巴士回市區。茶香嫋嫋,風景無限,慢將梳理。至杭州火車站乘一旅遊快車,向上海而去。
又經年,出海赴舟山,普陀山上聞道音,水湧山疊,仍是江浙。
謝諸位看到此,普陀暫略,憶杭州,是為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