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首好詩和一字錯白---看電影《喬老爺上轎》後

周末打發閑暇，從Youtube上看了部老電影《喬老爺上轎》，韓非主演。以前沒看過。電影雖然帶有那個時代的特征，還是有看頭。看完後特別高興的是電影裏有兩首好詩。

電影裏的喬老爺是一個上京趕考的舉人。舊時但凡中了舉，就被稱為老爺，其實老爺並不老，還年輕未婚呢。這位年輕的老爺，在寺院的後花園裏，偶遇貴家小姐和丫鬟。丫鬟叫秋菊，很看不起酸溜溜的書生，要考他做詩。老爺就叫她命題。恰有蝴蝶飛來，遂以蝶為題。喬老爺略一沉吟，得詩一首如下：

偶自高人夢，飛來宰相家。
何勞相捕逐，不敢戀繁華。

秋菊不服，複叫他再以秋菊為題詠一首，老爺又來一首如下：

秋菊有佳色，東籬無俗姿。
西風容易起，珍重傲霜枝。

兩首詩一聽，我就感到心裏一亮，好詩! 第一首高人指莊子，切蝶。詩意為我不慕繁華富貴，偶來而已，何必急著趕我走，表達了高士對世俗的輕蔑。但又說得溫蘊，此乃詩之要詣。第二首前兩句有點平淡，鋪墊而已。但三四句立振，不同凡響。既可理解為一種對正直品格的關切和愛護，也可視為高風自守的自勉和期待。真耐尋味。

電影裏雖有好詩，卻有一字念錯了。喬老爺是乘舟而來，登岸前老艄公怕他迷路回不來，念了四句順口溜，讓他記路。末句為“扁舟一葉是我家”。但艄公將扁字念成扁豆的扁字了。艄公念錯不足怪，不料寫出如此好詩的舉人老爺也反複念錯，就有點叫人不解了，入耳直覺難受。

於是我想到，這兩首好詩，大概不是出自編導之手。如是他們寫的，當會知道扁舟的扁字，在詩裏當讀平聲如“偏”字，拍電影時自會糾正這字的讀音。一查，果然，兩首詩是經過大劇作家田漢之手的。田漢先生舊詩詞功底甚深。記得我初中時，讀到過他幾首抗戰時寫的詩，中有兩句，“神州豈是無生氣，又見春風舞嫩條”，到現在都記得。田漢有骨氣，為了抵製專製時代的文藝政策，他有“馬多喑啞緣風厲，花不齊開待鼓催”的句子。而他在昆劇《關漢卿》中寫的“將碧血，寫忠烈。作厲鬼，除逆賊。這血兒啊，化作黃河揚子浪千疊，長與英雄共魂魄！”真是金石之句，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