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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詩的重字問題,記得袁枚在《隨園詩話》中說過:唐人是不避重字的。我未細查,但這話倒記在了心裏。
近讀紀曉嵐批點唐詩,裏麵有十四首老杜的七律,其中三首有重字,疊字不算。
其一。《曲江》開頭兩句:朝回日日典春衣,每日江頭盡醉歸。日重了。
其二,《江村》也是開頭兩句:清江一曲抱村流,長夏江村事事幽。江和村重了。
其三,另一首《曲江》:一片飛花減卻春,花飄萬點更愁人。且看欲盡花經眼,莫厭傷多酒入唇。江上小堂巢翡翠,花邊高塚臥麒麟。細推物理須行樂,何用浮名絆此身。這裏花用了四次。
看來避重字真是唐以後的人提出來的。有趣的是,因詩聖詩中有重字,後代有些熱心人就幫他改了,結果就有了好幾個版本。
如第一首,就有“朝回日日典春衣,每向江頭盡醉歸”。改得好嗎?我以為不好。原詩每日,是天天,帶有情感,我天天都喝得醉醺醺地回來。而每向,則是常常,隻是一種客觀的描述,缺少情感。
第三首,為了避重字,有人將第二句的花改成風,成“風飄萬點更愁人”。這也改得不好,因為改了老杜的原意。杜詩第一二句原意為,每落一片花瓣,就減卻了一分春光;而飄下萬點花瓣,就更叫人愁絕了。改成風以後,二句就容易理解成對第一句的解釋,而第一句的片字就更貼近一片人群,一片樹林的那個片了。看到花園裏一片飛花,在風中飄落,春色歸去,令人發愁了。第四個花字,被人改成了苑,成了苑邊高塚臥麒麟。好不好呢?明人馮舒認為“更不可也”。大概杜甫是想將鮮花和陵墓作一強烈的對比,從而得出尾聯紅塵看破的意思。
寫詩適當避免重字,無可厚非。但要看到重有時有重的效果,如果傷意而避重,那就大可不避。唐人不避重字,想來還是對的。那些改杜詩的大都是明清之人。
李白的《靜夜思》、白居易的《憶江南》都有不止一個重字。感覺初唐和盛唐的詩歌比較自然,後世的講究越來越多,卻未必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