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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讀這些書,注意的大多還是注釋,對那些白話譯文是基本不看的,特別是那些詩詞曲賦的譯文,因為我感到詩詞曲賦裏的美,是很難翻譯的,一譯,常常就點金成鐵。“千裏江陵一日還”是好句,譯成這兒到江陵一千多裏,我一天就打個來回,就毫無詩意了。但喪了詩意也還值得,畢竟弄懂了意思。最糟糕的是有些翻譯,出自庸才之手,把意思也搞錯了,那就有點誤人不淺了。
我有一套袁枚的《隨園詩話》,北京燕山出版社出的,文白對照。這書以前讀過,沒去注意它的翻譯,因為袁枚是性靈派詩人,所以他看中入選的詩大都清新可讀。最近偶爾瀏覽了一下那詩的白話譯文,才吃了一驚,原來錯誤這麽多的白話翻譯也是可以堂而皇之地出版的。
書共四卷。且從第一卷中舉幾個例子:
七絕《題杏花雙燕圖》:
夕陽亭院曲闌東,語燕時飛扇底風。
不管春來與春去,雙雙長在杏花中。
詩一點也不難懂,但這“不管春來與春去”兩句,人家導讀的人是這樣譯的:“不管春天的流水流過來流過去,雙雙長在杏花叢中”。我不懂這“流水流過來流過去”的意思是從哪兒來的?
又如有一聯詠柳絮的句子:
飄泊無端疑“白也”;
輕盈真欲類“虞兮”。
作者譯成“飄泊無端像是下雪,輕盈的舞姿真像虞姬跳舞”。這虞姬倒是譯對了,這“白也”譯成雪卻是大錯。很明顯,這“白也”和“虞兮”這兒都打了引號,都是引文。“虞兮”來自項羽的悲歌:騅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而“白也”來自杜甫懷李白的一首五律:“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群”。所以這兩句詩說的是柳絮的飄落就像李白的身世,輕盈的姿態類似虞姬的舞姿。無疑,這位編者是不熟悉杜甫這首名作的。
再舉一例,一位朋友被袁枚在家留住一夜,臨別時寫了首詩贈袁,中有一聯:
貧分鶴俸還留客;
老惜鴻才尚著書。
燕山這本書的譯文是:“家境清貧還能像閑雲野鶴一樣若無其事地陪著客人,挽留客人。年紀老了,不僅愛惜名流鴻才,自己也仍然心閑氣靜地不斷著書立說”這譯文可真夠長的。長說明這位導讀者完全沒有讀懂第一句,或者說沒有讀懂鶴俸這二個字。就像有些差劣的學生回答不出老師的問題,就亂說一氣,以為說多了總可以多少蒙對一些。鶴俸裏的俸是供俸,或者說官餉。加個鶴字,意為供俸微薄,也就是現在人說的低工資,因為鶴吃得少。原句意思很簡單:家境貧寒還拿出可憐的供俸來招待客人,年老了仍然珍惜自己的才學還在著書。 燕山這位編書的先生把俸譯成了奉陪,說了一大堆令人失笑的話。其實鶴俸一詞,並不很生僻,當代仍時有人用之。來編譯隨園詩話的編輯先生不知道,真有點叫人吃驚。
其他錯處還有很多,如“憶著河橋折處枝”,將“處枝”譯成“折枝之處”也是錯的,“處枝”,同“處子”的用法,嫩枝也。再如“境仄鶴妨人去路”中將“境仄“譯成“環境不好”也不準確。仄這兒意為狹窄,狹路相逢鶴擋了人的去路。(鶴如鵝,性傲,有時會攻擊人)。
所以對時下那些文白對照的書,得留心,不能盲目信奉。不管那執筆者是教授也好,名人也好,雜誌主編也好,因為現在並無真才實學,但靠編書導讀謀求名利的,還是大有人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