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拓革職時的七律和袁鷹二十年後的和詩

 

鄧拓是一位文人,一直為共產黨的新聞宣傳而工作。建國後當了人民日報總編輯。他為人耿直，頗有點書生意氣，因此曾遭到毛澤東兩次批評。一次是在國內刮浮誇風時，劉少奇周恩來和毛澤東意見相左，劉囑鄧拓在人民日報發一篇社論糾正一下這種風氣。文章送到毛澤東那兒，毛大不滿，批曰“我不看了”，退到鄧拓手中。鄧大難，最後還是發了這社論。毛澤東因之很不高興，說他是“書生辦報”。另一次是反右前，毛澤東為了引蛇出洞，叫鄧拓在人民日報刊登右派言論，但不要加任何編者按語。鄧拓感到黨報豈能登反黨言論而不加按語，所以後來還是加了按語。這次毛澤東更生氣，批他是“死人辦報”。有了毛澤東這兩個批評，鄧拓的總編輯的位子當然就坐不穩，很快就被革職。在告別報社同人時，鄧拓寫了一首七律如下： 

筆走龍蛇二十年，分明非夢亦非煙。
文章滿紙書生累，風雨同舟戰友賢。
屈指當知功與過，關心最是後爭先。
平生贏得豪情在，舉國高潮望接天。

 此詩前六句說的都是真情，帶著感慨和怨屈。後兩句隻是應景豪語而已。此詩寫後，他曾對當時人民日報副刊的主編袁鷹說：“你寫一首詩給我吧”。話語雖短，真誠感人。袁鷹是詩人，寫首詩應不難。但袁鷹卻一直遲遲沒寫，想來他比鄧拓更知道這場鬥爭的內幕和嚴重性，他不敢表明他是鄧拓風雨同舟的賢戰友。袁鷹的估計果然沒有錯，鄧拓後來就被冠以“三家村”反黨集團的罪名，橫遭批鬥，沒等到毛澤東貼第一張大字報，就自殺了。

 然而袁鷹最後還是寫了一首詩，一首和詩，紀念他的朋友。詩如下：

血海沉冤不計年，星霜曆曆付雲煙。
崢嶸氣節追高範；錦繡才華迪後賢。
勁骨遭殘寧願折；蛾眉見嫉敢爭先？
詩魂今日應無憾，淚溢銀河注九天。

 袁鷹寫這首和詩時，已是二十年後了。文革已經結束，胡耀邦已在大力平反冤獄了。但是，也許袁鷹自己都沒有料到，文化人的言論自由還是沒有真正到來，他自己的新著《風雲側記》還是遭到官方的白眼。但今天的袁鷹，大概已經“敢有歌吟”，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