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平詩稿

一鶴排雲上,詩情到碧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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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海燕的論文談詩詞的隔與不隔

(2008-06-21 04:50:56) 下一個


下麵是河北大學一位叫羅海燕的研究生寫的論文,談詩詞的隔於不隔。我認為作者談得很有見地,特摘要收到小閣樓中來。“隔”和“不隔”是王國維提出的一個詩的審美標準。隔就是太重雕琢而失自然,求表麵的華彩而傷真切。使人讀來炫在眼前,但終感隔膜。

作者從溫庭筠和韋莊入手,寫道:

溫庭筠、韋莊同為花間派詞人……, 但“溫庭筠詞與韋莊詞有絕大之不同。”(葉嘉瑩《唐宋詞名家論稿》)這主要體現於溫詞與韋詞在景、情、辭三個層的“隔”與“不隔”上。

“隔”與“不隔”是王國維《人間詞話》中“境界”說的一個內容。“問‘隔'與‘不隔'之別,曰:在陶謝之詩不隔,延年稍隔矣。東坡之詩不隔,山穀則稍隔矣。‘池塘生春草',‘空梁落燕泥'等句,妙處唯在不隔。‘生年不滿百,長懷千歲憂。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遊?'‘服食求神仙,多為藥所誤。不如飲美酒,被服紈與素。'寫情如此,方為不隔。‘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寫景如此。方謂不隔。(王國維《人間詞話·人間詞》)王國維提出了“隔”與“不隔”的審美概念,卻“述而不作”沒有加以界說。據例而析,我們可知,隔與不隔是對詩歌創作和鑒賞過程中發生的一係列審美活動、審美現象作出的綜合評價和集中、概括。王國維曾說:“問真與不隔之別”,故隔與不隔亦可視為“不真”與“真”。就作品而論,它包含三層麵:景、情、辭。

  以景而論,寫景之作,其“隔”與“不隔”實質在於能不能使人產生美感,以及產生什麽樣的美感,是否為“景之自然”。固然要追求形貌的真實,但更主要的在於得景物之“神理”。

  以寫情而論,王國維認為“真”則“不隔”,“塗飾”則“隔”。直抒真情略無隱飾,追求率真之情是“情真”。劉勰說,“情者,文之經”因而讚揚“詩人篇什,為情而造立”,批評“辭人賦頌,為文而造情。”杜甫作詩“直取而情真”。劉熙載評鄭燮“書畫是雄還是逸,隻寫天真。”可見,真情為藝術美之基礎。王國維又進而指出,生活中的“淫鄙之情”,在詩詞中出之以“真”則可使人產生美感,相反,生活中的高尚情感若經由詩詞塗飾而出則稱為“遊詞”,人單覺其假而不覺其美了。

  第三個層麵即“辭”,它是創作主體藝術心象的物化手段和物質載體,其自身又有著獨立的審美價值。王國維說,“境界之呈於吾心而見於外物者,皆須臾之物,惟詩人不能以此須臾之物鐫諸不朽之文字,使讀者自得之。”(《清真遺事?尚論》)此即言,語詞的“隔”與“不隔”關鍵在於如何處理藝術境界與聲律詞采的關係。語言文字應該把意境充分物化,此為“不隔”,否則為“隔”。

  在景、情、辭三個層麵上,就整體而言,溫庭筠詞“隔”,韋莊詞“不隔”。

  首先,溫庭筠寫景時,多寫精美之物象,如“水晶簾裏玻璃枕”句中的“玻璃枕”。“暖香惹夢鴛鴦錦”中的“暖香”“、鴛鴦錦”。“杏花含露團香雪”中之“香雪”,“玉鉤褰翠幕,妝淺舊眉薄”(《菩薩蠻其五》)中的“玉鉤”、“翠幕”。“玉樓明月長相憶,柳絲嫋娜春無力。”中的“玉摟明月”、“嫋娜柳絲”。這些精美意象都有著多層意蘊,“是景又非景”,為有托喻之景,這也使得張惠言稱其有《離騷》中的“初服”之義,陳庭焯《白雨齋詩話》亦雲“溫飛卿《菩薩蠻》十四首全是變化楚《騷》。”溫飛卿“畫羅金翡翠,香燭削成淚。”(其六)“閑憶夢金堂,滿庭萱草長。”(其十一)“玉爐香,紅蠟淚,偏照畫堂秋思。”(《更漏子?其六》)這些景物美則美矣,但讀者卻不能直接體會到,而是“如隔一層”。

  韋莊詞寫景則率真無遺,或得景物形貌之真實或得景物之“神理”,如:寫春暖花開則“春晚,風暖,錦城花滿。”;寫月夜則“花欲謝,深夜,月朧明。”;寫煙雨則“何處,煙雨,隋堤春暮。”此可謂“不隔”。

  其次,溫詞抒情,往往憑借他事他物而出:如擬比屈子“誌潔”,則寫到“玉樓明月長憶,柳絲嫋娜春無力。”;如發“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的感慨則以“小山重疊金明滅”,“照花前後鏡,畫麵交相映,新貼繡羅褥,雙雙金鷓鴣”出之;如寫男女相思愛戀之苦則先以“心事竟誰知”一問,後卻以“明月花滿枝”作答。此外,他以“社前雙飛燕”來映襯“音信不歸來”之情苦;以“燕飛春又殘”擬托“人遠淚闌幹”之神傷;以“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反照“離情正苦”之心悲;以“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來渲染“獨倚望江樓”之思遠。由上可見,溫詞情不直抒而借他物,“可謂隔也”。

  韋莊詞則直抒情意,不旁借他物,如寫離別,則,“今日送君千萬,紅樓玉盤金鏤盞,須勸珍重意,莫辭滿”;寫春懷,則,“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寫相思離別,則,“一日日,恨重重,淚界連腮兩線紅”。

  最後,溫詞在物化境界時,用詞多為替代字,這樣好似一堵牆,把作者與讀者幾乎隔開了。雖然,詩詞中用語“陌生化”能提高審美效果,但過於追求詞語“藝術化”則易產生“隔膜”。在溫庭筠詞中經常會看到這樣的現象:“香紅”指稱花;“蕊黃”實為“女子黃額妝”;“玉樓”指代閨樓、“金雁”指錚柱;“綠檀”指檀枕、“紅燭背”指紅燭燃盡、“香作穗”指香燃盡。詞中,“小山”一詞曆來讓人情猜不已,《花間集注》認為,“小山,屏山也。”《唐宋詞選釋》則認為,“小山,謂發也,言雲鬟高聳,如小山之重疊也。”最後,結合圖錄人們方得出最終結論,認為小山應該是形容晚唐婦女插在頭上的“金銀玉小梳”。論評溫詞可用張炎批評吳文英的詞作“如七寶樓台,眩人眼目,破拆下來,不成片段”來形容。

  韋莊詞用詞則少替代。可謂“不隔”,寫山水,就“千山萬水”;寫庭院即“深院”、“小庭”;寫煙雨則“煙雨”;用詞直接而分明,“清簡”,故其詞有“淡妝”之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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