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話一則 手足詩情

 

我大學畢業那年，文革還沒有結束。分配工作時，由於提出要和戀人分在一起，就被雙雙派到貴州。我們從上海乘了五十多個小時的火車先到貴陽。第二天，我拉開旅行袋，意外地發現一張折疊的紙。打開一看，我弟弟在上麵寫了三首七絕送我，用的是魯迅《別諸弟三首》的原韻。第一次贈詩，弟弟不好意思當麵給我，偷偷塞在我包裏。那三首詩是：

一．
青春作伴共驅馳，莫自傷心話別離。
總負江南風景好，高飛我恨未逢時。

二．
萬裏無家即是家，從來苦樂總相加。
異水奇山詩料富，陶情遠勝江南花。

三．
黃粱夢裏度韶年，各向煙波蕩小船。
豈有弄潮豪氣在，事難由己但由天。

 我讀後，深深感到弟弟殷殷勸慰的手足之情，不能自已。次日在赴縣城的顛簸的長途汽車上，我也吟了三首作答。

一．
人情世味兩分馳，自洗纖柔忍別離。
冷對風塵心不冷，蕭條秋裏待春時。

二．
男兒未必不思家，行路寒風冷雨加。
縱使剛腸青劍樣，憂來猶怕杜鵑花。

三．
從今顛沛總年年，敢向逝川駕小船？
勵誌常驚雲裏雁，洋洋“人”寫碧青天。

 現在我和我弟弟都遠離故國，各在天涯。想起這件舊事，真是不勝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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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魯迅《別諸弟三首》原詩。

一．
謀生無奈日奔馳，有弟偏教各別離。
最是令人淒絕處，孤檠長夜月明時。

二．
還家未久又離家，日暮新愁份外加。
夾道萬株楊柳樹，望中都化斷腸花。

三．
從來一別又經年，萬裏長風送客船。
我有一言應記取，文章得失不由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