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夏天到西北走了絲綢之路,在吐魯番火車站遇到兩個外國人,其中一個是在北京工作居住好幾年的法語區加拿大人 Scott,另一個是從英國來的倫敦Cockney人 Simon,都是40歲左右。因為我熱心又想結伴,就跟他們一起租車租旅館去玩。
那個加拿大人的中文很流利,隻是不顧音調對錯,別人說話基本能聽懂,而且喜歡開玩笑,尤其是跟小姑娘調情。他逢人就說,你嫁給我好嗎?他個頭很大很壯,是冰球運動員和教練,所以每次一張口說中文,小姑娘們就大吃一驚,然後對他特別友好。他是醫生,在中國做醫療器材等生意。他能夠衛星上網,我們在戈壁灘上他也可以查 email。他十分精明,懂得人情世故,自稱是“老虎”,別人對他都是又愛又怕。
那個英國人的背景和性格和加拿大人完全相反。他的英語是 cockney 口音的,他說英語我都很難聽懂。我說他英語不標準,他就笑我。他還特別喜歡教人說英語。火車上我們碰到一個很熱心的大學生,英語六級沒考過,想練習英語。他們兩個人就聊上了,一個教中文,另一個教英文。我跟中國小夥子說別學了 Simon 的破英語,別人都聽不懂的。
我們三人組合很好玩。他們跟了我,住旅館有優惠,吃喝都便宜,兼有免費翻譯免費導遊。我有了伴,也覺得安全許多,而且有時跟人講價或想辭退煩人的小販,我可以拿外賓做擋箭牌,說是外賓的意思,這樣我自己不用不好意思。他們旅遊經驗也多,不會隨便買質量不好的紀念品,也幫我省了一些買破爛紀念品的錢。不過有的便宜旅館不接待外賓,我也隻好去住貴的賓館。
他們其實不太知道去哪裏玩,隻有大概念,比如 Simon 說要去西岸,桂林,北京,Scott 說玩一個星期就回北京。他們對絲綢之路懂的不多,連敦煌都不知道。他們也是天性隨便,說我去哪裏就跟我去哪裏。
到了吐魯番,我說一定要去高昌故城,因為金庸的《白馬嘯西風》是我最喜歡的小說之一。他們當然沒聽說過,說就一起跟著去吧。他們兩人一邊走一邊聊,走得很快,我喜歡停下來拍照,結果很快就拉在他們後麵。在廢墟裏遇到一些遊人,見到我就跟我說,小姐,你的外賓到那邊去了,你趕快跟去吧。還有的說,你怎麽能讓客人自己亂走呢。我有些不高興,說,我不是他們的導遊,隻是剛才火車站遇到的。後來幾天都是這樣,別人總以為我是導遊翻譯。我也隻好見怪不怪了。
我要從吐魯番去敦煌,他們兩人也跟著去了。那幾天我周圍發生了很多豔遇和未果的豔遇事件。等我有時間把那一係列的事情都理清楚,再說給大家聽。敦煌過後,Scott 就回北京了。Simon 還跟著我去嘉峪關和蘭州。
我跟 Simon 同行,覺得很累。首先,他喜歡說話,可我根本聽不懂他說的。現在想來,我那種感覺肯定是很多丈夫每天都要經曆的。第二,他這人好象根本沒有生活自理能力,老是丟東西,之前在巴基斯坦丟了照相機,跟我一起又丟了新相機的套以及存滿照片的記憶卡。在敦煌那天居然丟了眼鏡,隻好戴墨鏡,在敦煌的洞裏什麽也看不到。開始我們覺得好笑,後來就覺得煩了,老是要帶他回去找東西。第三,他不懂中國國情和人情。比如去蘭州的火車,我們買的是過夜的站票,上了車,別人見他是外賓,給他讓個座,他坐下就呼呼大睡,醒來後看到周圍人都站著,也不懂要讓座。搞得我也很不好意思。我後來把他叫開,解釋說,站票的規矩一般是女士優先,男士們輪流坐。還比如他隨便說想要個啥東西,中國人不會推辭的,一定會牽扯了很多人很多情來幫他解決問題,他自己根本不知道,以為在國內辦事很容易,花錢就可以了。記得一天晚飯的時候,他說想買個備用相機電池,結果我們司機立刻打電話問朋友找親戚托朋友的親戚的親戚的朋友,到哪個城市哪個商店用什麽樣的貨幣如何如何去買。我趕快告訴 Simon 到西安後自己去買,不要隨便麻煩中國人。每次解釋半天,累死我了。
開始我以為我們二人同行,別人會誤以為我們是一對的。想不到遇到的人首先以為我是翻譯,他們還很好奇的問我是哪個學校畢業的,英語考了幾級。一次在蘭州一間比較高級的餐館 Simon 請吃飯。他離開桌子的幾分鍾,那個漂亮的餐館門口帶座的小姐偷偷走到我跟麵,不好意思的向我問東問西,想知道自己如何提高英語口語,也問我這麽好的英語是多少級了。我隻好說我是在美國讀書的,美國那裏不用考級。
在蘭州有一天我對 Simon 煩死了,決定一個人出去玩,到劉家峽水庫和炳靈寺,也沒告訴他我去哪裏,就說你今天別跟著我。當天玩的很高興。下午回城,又開始擔心他,趕快給他打電話。他說他已經買了火車票去西安,當晚就走。我們約好吃一頓告別飯,送他上火車站。其實他的走遍世界,一直都沒出什麽大事,不用我擔心。可我就是擔心他。雖然我們兩人都是去旅行的,可能還是因為自己在中國,就有主人的感覺,想讓客人有一個好的旅行。
我讓 Simon 回到倫敦寄張明信片給我,說我收集明信片。他說他就是賣明信片的。他在倫敦附近的一個火車站上開間小店,賣雜貨賣報紙賣明信片。後來我經常收到 Simon 從世界各地寄來的明信片,有時一個地方寄來好幾張。他因為是 Cockney 的緣故,寫的英語根本沒法看懂,都是錯字錯句,當我很感激他一直記著我。我旅行認識過很多人,後來都慢慢沒有消息了,隻有 Simon。想到他,還記得當年我哭笑不得的感覺。
吐魯番坎兒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