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姍雜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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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猶太人的交往(二)半個猶太人

(2006-08-10 19:41:46) 下一個
故事開始在2000年夏天。一天下午實在是無聊。那時還不懂得上中文網站聊天,於是到 Yahoo 交友網站上看別人的廣告。見到一個與眾不同的廣告,隻有幾句話,寫著:你覺得無聊嗎?你不太胖嗎?你笑的甜嗎?如果是的話,請回信,我保證這周末讓你笑個夠。這人說的不正是我嗎?我立刻回信(那時還都是免費的),當天通了幾封信。從他的郵址看出,他是我們學校的。一問,原來他是來開會合作的訪問學者,而且居然跟我還是一個專業的,周末無聊,想找人逛街聊天。唉,兜個大圈子,還是找了個科學家。算了,至少是放心。

他約了第二天在附近一間書店裏的咖啡屋見麵。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小夥子,高高個子,穿著係紐扣的長袖衫,套個背心,胸前的口袋裏還插支筆。典型歐洲人穿著,比美國人講究多了。卷卷的頭發,大大的眼鏡,滿臉的笑容,熱情而燦爛。一上來就開始講話。他講話可真多呀。平時我跟人在一起,都是我講話,別人聽著。這回我一半時間就當聽眾了。他為人十分隨和,開朗,幽默,覺得什麽事都很好玩,老是笑,逗得我也笑。他自稱Italian-American,有雙重國籍,小時候在洛杉磯長大,在意大利和巴黎讀書工作,會講流利的英文,意大利文,法文。

後來他告訴我說,“我父親是意大利天主教徒,我母親是美國猶太人,我姐姐是摩門教徒,我是共產黨。”我覺得好奇,問他是意大利共產黨嗎。他說他隻是喜歡共產黨的理想,卻不是黨員。原來又一個理想主義者。他非常關心美國政治,思想偏左,對人極富同情心。可惜我當年對政治一竅不通,沒法跟他聊。他說,最好別跟我聊,聊了我就要激憤。

他建議去附近的美術館,收集了有不少歐洲名畫,比如梵高,莫奈等。我們一邊看畫,他一邊給我講解,講畫家的生平,講畫中描繪的神話故事。他懂得很多希臘和羅馬神話啊!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博學的,在他麵前我卻顯得太無知了。後來我安慰自己,說他是意大利人,這些神話肯定比我們知道多一些的。不過後來見到一張西藏來的圖,我卻不能講解給他,暗自汗顏。

談論之中,發現我們都喜歡文學,喜歡電影,喜歡開車。他說他以前的誌向是賽車手,後來因為近視,隻得放棄,最後還是做了科學家,現在在意大利一所大學教物理。講到他的研究,他很自信,很自傲,把他的科學研究看成是一種宇宙的藝術,“好象是達芬奇的畫,是美的,神秘的,不可知的。這也是我對人生的感悟。”他說。他在探討宇宙的圖案。

我以為自己看的書很多,沒想到他讀書更多,而且他喜歡文學小說,大概每天一本的速度。我們回到書店裏逛,在文學作品的書架前,他給我介紹了很多很多作者和書,後來還給買了本小說送我。

他父親是意大利文學的教授,他母親教英文。我說,除了但丁,意大利還有什麽文學啊?當時我真是孤陋寡聞啊!我隻知道英國美國德國法國的作家。他說,意大利當代作家 Calvino 是最傑出的,建議我一定要看。他父親認識 Calvino 的,他小時候 Calvino 還經常到在家裏作客。我沒聽說過啊!現在想來,我太無知了!不久之後,我就變成 Calvino 的粉絲,對他個人崇拜。跑題了。我們在書店裏找不到 Calvino 的書,他覺得不可思議,差點兒又要笑美國人沒文化了。

我們整個下午都在很激烈的講話,好象有無窮的話題,從天文到地理到文學到美術到音樂到電影到哲學,所有我當年喜歡的高尚話題他都能滔滔道來。我長了見識,學了很多東西。想不到隨便在網上就能碰到這樣優秀的人,有學識,機靈,幽默,自信,正直,認真,熱誠,頑皮,敏感,一係列我對男人最欣賞的品質。不過當時我正單戀別人,所以隻想找人聊天解悶,沒想到要跟他約會,而且他過幾天要走了。

問他為什麽老是笑,他說,如果你笑,別人一般也會向你回笑,我喜歡看別人笑。

看了半場電影(可能因為想講話的緣故,看一半就出來了),到唐人街吃了飯,這天很快就過去了。他是工作狂,晚上還要去搞程序。交換了電話說他走之前我們再見麵。

我跟好朋友講起他,發現他認識好友的老公。世界真小。好友還說,跟猶太人約會最好玩了,他們最能說,而且一個個都特別幽默,在一起肯定不會悶。我想,他這麽能講,或許跟他的一半猶太血統有關。

沒想到兩天之後接到他的信,說他父親突發心髒病要動手術,他第二天要趕回意大利了。晚上他到我家跟我道別。我買了 pizza,邊吃邊聊。他是意大利人,在這種關頭我居然叫美國 pizza,還是不夠敏感。他雖心事重重,還說了一些笑話逗我。他沒忘記帶給我一本 Calvino 的書。

他回去後,很快來信告訴我他父親沒事了。我們斷斷續續通了幾次信,交換一些讀書心得。

過了半年,我們約了在舊金山開會的時候見麵。他飛機延誤兩天,時間不多,我們隻在開車的時候聊了一會。沒想到他帶給我一瓶香水。正好是美國大選,數來數去數不清票數。他非常關心,說歐洲人都擔心極了,問我周圍的美國人是怎麽想的。我不知道。我見他繁忙中還不忘買幾本書給他父親。

之後在開會時又見過三次麵。每次見到他,他都顯得很疲倦,說時差倒不過來,還要整天要開會。他卻每次跟我一起吃飯,講講過去一年發生的事,一起逛書店。我一直認為他是一個非常有智慧的人,是我的老師。我很敬佩他。

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兩年前。那年我人生觀發生了巨大的改變,讀了很多書,想通了很多問題,所以非常渴望能見到他,與他的智慧印證。那天他帶我到會議附近的一個意大利麵包店買點心,坐在街旁,邊吃邊聊,象在歐洲那樣。這次輪到我一口氣說個不停了。他一直聽著,微笑著,讚許著我。我覺得,終於我不再崇拜他了。我們平等了。

當年他曾寫信給我,道,Meeting you, I know the world is a nicer place. You have raised the average of the world by a lot. 這也是我對他的感受。每每想到他,就想到他的笑容,世界也似乎更加明亮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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