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地亞哥周末

9/23/2005 星期五

中午，麥克把我從洛杉磯機場接到，立刻上了五號高速公路向南走。我不知道去哪裏，他不告訴我他的計劃。我就迷迷糊糊坐在他的小跑車裏，望著窗外的晴空，路上的汽車，兩旁的房屋樹木，不遠處的太平洋，一切都是那麽明亮歡悅。想到上一個星期還在陰鬱的荷蘭和英國，前兩天還在盛夏的密西根，今天已經又回到了清爽的南加州，真有些覺得是在做夢。

過了聖地亞哥，車子開上一座高架橋，進入了科洛那多半島（Coronado），穿過明亮的街道，來到一座壯觀的旅館前。“到了！”

這是著名的科洛那旅館（Hotel del Coronado）。整座建築是維多利亞式的，是加州最大的全木頭建築。最引人注目的是主建築的圓錐形紅色屋頂，穩穩當當坐在那裏，尖尖的屋頂上還整整齊齊開著幾排可愛的小天窗。白牆紅頂，周圍是高高低低的棕櫚樹，背後是藍色太平洋，身穿度假夏裝的人們出出進進，隻覺得這裏充滿生機。

這旅館肯定很貴吧？我問麥克。他笑笑說，偶爾奢侈一下也好。他很多年來一直想看這個旅館，這個周末終於如願以償了。麥克說我們要在這裏住三晚。

後來我在網上查到找個旅館的資料。這座豪華旅館昵稱 Del，是北美西岸最大的沿海度假勝地（resort）。建於１８８７年，十一個月完工，耗資一百萬元，用的是加州灣區的華人民工。很多名人富人都曾是這裏的客人，如愛迪生，曆屆美國總統羅斯福，艾森豪威爾，肯尼迪，卡特，裏根，大小布什，克林頓，等等。據說愛德華八世就是在這裏遇到後來的溫莎公爵夫人的。

旅館大廳裏布置得很華麗，所有天花板、牆壁、柱子、地板，閣樓，裝飾，都是棕色木頭的。屋頂不高，中央的大吊燈下，是大瓶的鮮花。

我們的房間在另外一座六層樓的五樓。室內裝潢不算豪華。從房間和陽台上都可以看到太平洋。打開落地窗，聽海浪拍岸的聲音，任由海風掃進房間，感覺清爽開闊。向外望去，海灘上還正舉行一個小型婚禮。我們心情都好極了。

下午在旅館裏到處逛逛。旅館主樓有商店，泳池，療養場，健身房，舞廳，還有幾個檔次不同的餐館和酒吧。我們去了一個中檔的餐廳，坐在落地玻璃前，看著海灘上的燈火人群。一餐下來，還沒有點酒，帳單就近一百塊錢了。我心想，那個高檔餐廳還不知要多貴呢。海灘上還有一個大型的婚禮，到處都是音樂和興高采烈的人群，熙熙攘攘的。我覺得這些人好象生活在與世隔絕的樂園，又象是在世界末日來臨前的狂歡。

因為歐洲的時差還沒倒過來，我回到房間倒頭就睡了，睡在海浪聲中，好舒服的床，好舒服的枕頭，好舒服的被單。這裏就是完全享受的地方，此時此地之外的事就先不去想了。

9/24/2005 星期六

一早就醒來，窗外陽光正好。懶洋洋靠在床上看書。麥克看電視裏的足球賽。不想離開舒服的房間。於是打電話叫人送早餐。這還是頭一次在旅館房間裏早餐呢。以前經常在電影裏看到有錢人在房間早餐的情節。前幾天正好看了的一本小說（A Handful of Dust），其中就特別有一段故事，講一對夫婦要辦離婚，英國法律當時需要有外遇的證明，所以雖然是妻子有了外遇，丈夫還是同意假裝自己有外遇被抓。於是丈夫找了個舞女，訂了旅館房間，早上叫人送早餐，兩人趕快坐在床上被單下，故意讓人發現以作證據。好笑極了。雖然看到這個情節，我還是沒料到送早餐的人會直接走進房間來。這時再起床已經太晚了。我隻好躲在被子底下，閉著眼，不想看到那個送早餐人的表情。

早餐叫了一份雞蛋麵包加土豆絲，另一份法國麵包加蜜糖，再有一壺咖啡，牛奶，橙汁等。所有的調料都是裝在迷你小的瓶子裏，很可愛。我們坐在陽台上，望著大海和沙灘，真覺得跟在電影裏的人一樣。

今天真懶，從房間到樓下，就坐到泳池旁邊休息。露天泳池四周擺滿了沙灘長凳，清一色的綠色墊子，坐滿了曬太陽的男男女女。有的在看書，有的在曬太陽，有的在睡覺，有的在聊天。泳池裏隻有兩個小孩在玩水。不知道周圍這些人裏有幾個下過水的。我們也揀了兩個凳子坐下，喝著凍檸茶，開始下棋玩。不遠處傳來一陣陣燒烤的香味。我下棋輸了，就派我去買漢堡包來。在這裏買東西吃飯都可以記帳，不用付現金。

太陽曬得厲害了，就去泳池裏玩一玩，再去熱水浴缸泡一泡。這裏可以感覺到海風的涼爽。離海這麽近，大家卻擠在海邊的泳池邊曬太陽，真好笑。這裏還有療養院 （spa），可以接受按摩服務。我們去問了價錢，一個小時一百塊左右。在密西根的運動療養按摩就是這個價錢，所以我想也不貴。不過麥克不願意請男按摩師，而這裏女按摩師都預約滿了，這次就算了。

懶洋洋就過了一天。晚上我們打算去旅館裏的高檔餐廳進餐。餐廳名叫威爾士親王（Prince of Wales），肯定是跟著那個不愛江山愛美人的愛德華八世起名的。我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下樓去。麥克穿了西裝，我穿了一身黑色晚裝，象是去參加電影裏的晚會。從海邊走過，見到很多人在海灘上聚會。這裏真是一個接一個的晚會不止。有兩三個樂隊同時在不同的派對上奏樂，樂聲在空曠的海麵上一定可以傳得很遠。

餐廳很有氣氛。屋頂上有一盞射燈溫溫柔柔的照在桌麵，白色桌布上放著插了鮮花的小花瓶。侍應生都輕聲漫步的。我們看了看菜單，上麵隻有幾道菜，價錢並不可怕。聽說這裏的廚師都是得獎的，也許他們隻能做幾種拿手菜吧。我們叫了兩份套餐，兩杯葡萄酒，另加一份生牡蠣。我講不出那些菜的中文名字，總之是非常精美，又好看又好吃，放到嘴裏就融化的。回到旅館房間，我還在回味每一道菜的感覺。

奢侈了兩天，跟做夢一樣。

更多照片：阿姍影記】加州科羅拉多酒店 Hotel del Coronado

9/25/2005 星期天

在旅館賴了兩天，今天決定出門。開車往南，去墨西哥邊境城提瓦那（Tijuana）看看。提瓦那是我了如指掌的地方了。我隻去過兩次。第一次跟媽媽去，因為忘記帶護照，在海關和遊客區之間來回奔走了幾次，走熟了路。第二次跟朋友去下加利福尼亞半島（Baja California）旅遊，前後住了兩晚，每次都找旅館，又要去租車和還車，所以在城裏又走路，又乘出租車，又搭公共汽車，又開車停車，對每條街上有什麽都熟悉得不得了。麥克反而沒有怎麽來過。我高興做他的導遊。

車子在邊境前的停車場停下。走上邊境大樓，繞幾個圈，過橋，就到了墨西哥。兩邊都沒有人查證件。之後就往遊客區走。經過一座行人橋，橫跨跨提瓦那河。提瓦那河完全是水泥的河床，河裏幾乎就沒有水。橋兩邊有很多小商販在買紀念品，多是些村裏來的女人，很多還帶著孩子。每次經過她們的攤檔，我都感到無比同情而無奈。

遊客區在革命大道（Avenida Revolucion）上。路口有一個高大的金屬拱作為標記。這條街完全是為美國遊客服務的。滿街都是藥鋪，工藝品店，酒吧咖啡廳，成人娛樂場所，還有一些餐館。街口有給遊客照相用的驢車，驢子被塗成斑馬的樣子。我第一次來的時候，隻見過兩輛驢車，還以為是新的驢子品種。現在已經每個街口都有了。這也算是提瓦那一景，明信片上都有的。另外，在街上每走幾步路就會被拉客的叫住。這些人都會說英文，所有商品的標價也都是美元。我們到藥店買了瓶四環素消炎藥，十二塊錢一百粒。消炎藥在美國是要醫生開放才能買的。藥店裏其它的花花綠綠的藥可能都是美國很難買到的。我們還買了兩張的墨西哥花毯子，共十美元。

經過一家商店，見到門口擺著一個紙盒子，裏麵放了一些豆子，標明是“跳跳豆”。果真，那些豆子一直在跳個不停。我們懷疑有古怪，把豆子抓在手裏，過了一陣，豆子也開始跳。我們研究了很久也不知道原因，猜想可能是什麽靜電作用。（回家上網查了資料，原來這些“豆豆”裏麵有很小的蟲子，蟲子一動，豆豆就跳了。）

我們找了間餐館坐下，叫了雞尾酒慢慢喝，邊喝邊聊天。麥克心情很好，覺得終於出了國。他在美國國內尤其是南加州，總是情緒緊張，感到很大壓力，出了國就很放鬆。他問我有沒有這樣的感覺。我說美國和墨西哥對我來說都是外國，反而我覺得提瓦那更加揪心，因為這裏遇到的人完全沒有歸屬感。“本地人”沒有人想在這裏長久，像在中國深圳那樣，都隻是為了賺錢或打工而來的。遊客更是來尋求瞬間短暫的廉價歡愉，因為來這裏消費的都是美國窮人。這個城市永遠要對美國人察言觀色，一般人是無法在這裏生存的。上次開車來的，經過城外那些臨時搭起的破舊的小屋棚，和海邊的度假屋完全不能相比。我曾在革命大道上度過一個新年之夜。在金屬拱下搭了個舞台，街上有一些賣食品的攤檔。晚上這裏就沒有遊客了，聚在一起的都是流浪在這裏打工的人。我在墨西哥城也過過新年，那時街頭人湧，非常喜慶，不是提瓦那這樣的淒涼。我記得倒數的時候，金屬拱上的時鍾慢了好幾分鍾，也沒人知道。

我每次來這裏都非常迫切地感到人的悲哀。

麥克很氣憤成人娛樂場所在拉他的客。他認為那些男人見到他身邊有女伴，再向他拉客，就太不尊重了。麥克還奇怪為什麽我不生氣。我說這有什麽好生氣的，有些女人也喜歡看成人節目，而且這些人隻是在工作而已，這裏又不是什麽道德城市。我說不如晚飯後我帶你到紅燈區的街上轉轉。

紅燈區在革命大道北邊的一帶。這裏的街道比革命大道更擠更亂，沒有藥鋪和工藝品店，都是住家和為本地人服務的商店和飯館，還有一些簡陋的旅館和閃著霓虹燈的娛樂場所。走過三條街，每個房門口都站著一兩個打扮得很惹眼的年輕女子，也有幾個上了年紀的。她們都麵無表情地望著眼前的空氣，街上的行人，腳下的塵土。我不忍心看她們，就低著頭加快腳步。這些可憐的女孩子們，她們看著我的目光一定是非常羨慕的。我和麥克這樣恩愛的走過她們麵前，會不會給她們很大的打擊？真希望她們早早賺夠錢，找到自己的男人，離開這個無奈的地方。我知道，我以後再也不要到這裏來了。

原路回去。邊境那裏非常非常的堵車，進入美國的車都要一輛輛檢查。幸好我們走路過來。海關的Ｘ光透射儀查到我們的四環素。我們都很緊張，不知道買藥是不是違法的。海關人員聽說是四環素，想了一下就放我們過去了。早知道就揣兜裏拿回來了。

明天就要離開旅館了。

更多照片：【阿姍影記】 墨西哥邊境城 Tijuana, Mexico

9/26/2005 星期一

今天早上離開了豪華旅館，來到世界聞名的聖地亞哥動物園。我們還都是頭一次來。我小時候對動物園不大感興趣，心想也許現在能看出些名堂了。而且這裏有幾隻大熊貓。

先是乘坐雙層巴士，在整個動物園裏轉了一圈，大致了解院內的布局，見到了各種動物。印象最深的是在水裏玩耍的北極熊。我們這樣一種動物一種動物的看過來，好象是在看幻燈片，一張圖是一種動物。我看不出動物的喜怒哀樂。

下車後就在園裏自己轉。那些大猩猩的行為最令人不解。我覺得它們很可憐。河馬最好看，它們住在玻璃水缸裏，可以看到它們在水下的樣子。樓上一層的水麵上有個小孩在逗河馬玩，河馬就向上一跳一跳的，想抓東西來，一切都好象慢動作似的。水缸裏還有很多小鴨子和魚。據說這些魚是可以幫河馬清理水缸的。我們還看了海豹表演。一般。臨走前仔細看了蛇的展覽，有好幾條中國的毒蛇。恐怖！另外還坐了高空纜車。

當然今天的寶貴節目是大熊貓。我自從小時候在北京看過大熊貓之後，就再也沒看過了。小時候去北京動物園，大熊貓的地方總是擠滿了人，我人小看不到，偶爾擠到前麵，也看不到熊貓，隻記得見過一隻在睡覺的熊貓背影。所以我一直覺得熊貓沒意思，不知道大家為什麽都這麽喜歡熊貓。前兩年在網上，看到一些熊貓的照片和新聞，才忽然覺得熊貓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動物，於是經常收集熊貓的新聞和資料。這次我們來到大熊貓的展區，也是擠滿了人。先看到熊貓高高，一個人在吃竹子。隔壁是兩歲的美生，高高和白雲的孩子，是第一次在美國出生的熊貓。前兩個月白雲又生了一個小熊貓崽，現在隻能在攝像機上觀看他們。起先美生還沒有出來，動物園的人把樹幹上擺好一些竹竿、竹葉，和一些胡蘿卜。門一開，一直活潑的小熊貓竄了出來，象是美國電視裏的深夜秀（Late Show）主持人那樣，在觀眾的掌聲中，興高采烈地爬到樹上，揀了幾個胡蘿卜吃，然後舒舒服服坐到樹杈上，抓起竹竿啃起來。真是可愛呀！麥克頭一次見到熊貓，也說熊貓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動物。

這個動物園不算大，下午就逛得七七八八了，決定走人。晚上回到洛杉磯，在一間上海餐館吃了頓飯。麥克送我去機場，結束了周末四天的節目。

更多照片：【阿姍影記】聖地亞哥動物園 San Diego Z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