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其實我這輩子就見過爹爹（也就是我外公）兩次，一次是還在繈褓裏，另外一是就是八幾年。隱隱約約記得他個子很高很大，臉上總掛著慈愛的笑，牽著我們的小手，帶我們上街買糖果和冰棍兒。

媽媽一說起來爹爹來就很生氣，說他對婽婽(也就是我的外婆）不好，一輩子沒有自己洗過衣服，做過飯，整天板著一張臉，家裏所有的孩子都怕他。婽婽默默伺候了他一輩子，什麽好吃的都留給他，自己不會動一筷子。我其實記不得婽婽長什麽樣子了，隻記得她小小個，話不多，整天陪在爹爹身邊。

媽媽說爹爹後來年紀大了，脾氣才好起來的。五十多的時候還打過婽婽，七十多的時候開始愛和子女們談天，到八十多再見麵的時候就不舍得子女們離開，跟小孩子一樣，子女們走一步他就跟一步。也就是從那時候起，媽媽才開始不再恨他。

說起來，爹爹的爸爸是武漢當時一個有名的大律師，娶了一個鄉下一個大戶人家的女兒（也就是爹爹的媽媽）。但這個大老婆脾氣非常古板（據說爹爹很像她），死活不願去武漢，就願在鄉下守著家業。後來爹爹出生，也要爹爹留在鄉下，不許他跟他爸爸去武漢。結果，爹爹的爸爸在武漢又娶了個二房。二房的事情就不說了。

說爹爹長到了十四歲，就到一家藥店去當學徒。結果沒幾個月，藥房的掌櫃被人毒死了。（媽媽說當時當學徒很苦的，被打被罵，什麽氣都受）。爹爹被抓告了官司。但爹爹的爸爸馬上回來，幾下把官司打贏了。爹爹被放了出來。但家裏人不說，其實感覺這事兒肯定是爹爹犯下的，因為據說在他口袋裏翻到了砒霜的末。。。。爹爹可能心裏壓了這件事，從此更為古板，不願和人閑談，學徒是當不了了，爹爹的叔叔（也就是他爸爸的弟弟）就收了他學土木立方，後來爹爹就成了一個工程師。58年他被農墾廳用飛機接去北京開會。但他不肯留下，半年後跑回了湖北。文化大革命性格耿直的爹爹反對別人瞎幹，被下放去看果園。文化大革命末期又被請出來修防洪大壩。大革命後被評為高工。但他最後都願呆在山上，不願出來。後來婽婽去世，他七十多又娶了位後婽婽。。。02年爹爹去世了。媽媽說，爹爹一輩子性格孤僻，沒給子女帶什麽好處。而我隻記得他的慈祥的笑，很遺憾自己沒有在他身邊呆過，很遺憾沒能再看到他慈祥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