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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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居瑣憶——詩意地居住

(2007-07-11 14:07:27) 下一個

山居瑣憶——詩意地居住
作者:阿黛兒

曾經有一段時間,該是我的親人們生命中的低穀。那個時候,我們全家被下放到一個山青水秀的小山村。但是,我的親人們並沒有被多舛的命運壓倒,在我的家裏始終充滿著一種祥和的氣氛,充滿了詩情畫意。

記憶中,那些個綠筠含粉的夏日午後,總有月季花大朵大朵地在窗前開著,姹紫嫣紅。蝴蝶蜜蜂踮著腳尖輕輕地飛過來,踩踩花心,又輕盈地飛開去。園子裏的葡萄架上爬滿了鬱鬱青青的藤葉,纏纏繞繞,重重疊疊。陽光透過枝枝蔓蔓灑落下來,搖曳出一地的花影。過堂的門是敞開的,風從前門擠進來,再從後門流淌出去。坐在風來風往的過堂裏,一邊消受著夏涼,一邊聽祖母講那些古老的故事,抬眼間,總見得門外幾畦綠波、數朵紅花,正所謂“清風穿庭時帶香”。

黃昏的時候,總有一段時間陪祖父在田間漫步,一路上背誦古詩詞。傍晚的時候山裏很靜,家家戶戶屋頂上升起嫋嫋的炊煙,輕盈而淡然地飄向天空。

秋天的夜晚,和弟弟坐在老屋的石階前數星星,時常聽到父親和叔叔對月興歎:“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當時年幼,並不懂得詩中的含義,但是父親和叔叔那低徊不已的樣子,卻讓小小的我一下子沉靜下來,在那個秋夜有些什麽開始慢慢地襲入我柔軟的心。如今想來,那該是“東南見月幾回圓”的鄉愁,是“玉蟾清冷桂花孤”的惆悵,或者是“明月長在,人生如寄”的感傷,似乎還有幾分“不如早旋歸”的期盼。

那些個秋夜,總有成熟的五穀香從河的對岸淹過來,漫過院落,帶著薄薄的秋涼。
冬日裏,滴水成冰的寒冷總是把貪玩的我不情願地留在屋子裏,留在溫暖的爐火旁。小小的我隻能帶著一份無奈趴在窗前,透過窗花看冷峻的遠山,看麻雀在院子裏麵覓食。但是,那些日子並不單調,呼嘯的寒風總是在夜裏給我帶來美麗的冰淩花,到了早上便會凝成一窗的風景,有的如莽莽森林,有的似朵朵繁花,還有的若百鳥共舞,讓蕭索的冬日變得美麗生動起來。在有月亮的晚上,偶爾醒來,會看到潔白的窗花在月光的映照下,閃爍出晶瑩剔透的光彩。早晨,陽光漸漸地升起來,冰花便一點點消融。冬日的陽光總是淡淡的,像一杯泡久了的茶色一樣。

那些個冬日,祖父常常坐在那張古舊的八仙桌旁,一邊喝茶,一邊翻閱著那些浸滿墨香的線裝書。我喜歡倚在祖父的身邊,替祖父斟茶,然後小心翼翼地翻弄一下祖父珍藏的書籍。除了茶和書,祖父珍愛的還有堂前的那株梅花,那是一株粉色的梅花,“破四舊”的時候祖父將它藏到了地窖裏麵,才免過一劫,然後,又將它帶到了鄉下。梅花要到春節之後才能綻放,但我分明記得,窗外雪飄的時候,梅花的枝頭就已經露出星星點點的綠意來,疏影橫斜,暗香浮動,提前告知了春的消息。記憶裏,那些冬日,屋子裏麵除了梅香、書香,還有火盆裏燒烤紅薯的甜香。

少年情懷總是詩。我在這無憂的詩一般清純的環境裏慢慢長大,然後,在一個春天,翻過那道山嶺,回到了我出生的地方。

二、三十年的時光匆匆走過了,如今,祖父已經故去,祖母已近九十高齡,父親和叔叔也都年過半百,也許沒有人會記得那些個夏日的午後和黃昏,也沒有人會記得父親和叔叔在月光下反複吟誦“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時的惆悵。而我,卻總是將記憶停駐在那些個午後和黃昏,停駐在那些個天清露涼的夜晚,停駐在北國漫天的雪舞中,停駐在一首古詩的韻律和一株梅花的冷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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