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老右派的故事
(畫蛇添足)
“反右派鬥爭是從1957年6月開始的,當時在中國發起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整風運動,許多知識分子和民主黨派人士就黨的工作提出了許多寶貴意見,黨內的一些人出於對自己利益的考量,不適當地在全國範圍內開始了一場持續的政治運動,把大批知識分子和愛國民主人士錯劃為“右派分子”,造成了極其不幸的後果和無數的冤假錯案。1979年9月,中央決定對反右運動進行全麵複查,把錯劃為右派分子的錯誤結論改正過來,這項工作直到1981年底才基本完成。”
(引子)
右派,在中國曆史上是一個極為特殊的專有名詞,它記錄著中國近代史上的一個民族災難,代表著幾乎整整一代人的悲哀,意味著上百萬人的悲歡離合。而這一場就發生在我們的父輩人身上的事情卻又顯得離我們是那麽地遙遠。
在我很小的時候,朦朧地聽說過一些“右派”的故事,一些看上去寡言少語,老實又肯幹的人常常被大人們稱為右派,因為我周圍的熟人當中並沒有右派分子,所以直到我出國留學以前也沒有機會真正地接觸過右派,“右派”,也許就是我從小心中很多問號當中的一個,帶著這許多的問號,我離開了中國,來到了美國,開始了我的早期留學生活。
我是改革開放後最早的一批留學生,剛到美國的時候,不僅日子過得很苦,還遇到了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難。在許許多多的困難當中,讓我感到壓力最大的是語言不過關。錢少可以不花或是少花,生病可以咬牙硬挺,朋友少可以多看書,可是唯獨這英語不過關,讓人深感痛苦和鬱悶。本來挺聰明的一個人就是因為英語不好,讓美國人看上去像是個傻子。第一天到係裏報到,老秘書像長輩一樣和藹又耐心,連續問了我好幾個問題,因為聽不懂,我都回答“Yes”,
其實秘書問的是:“你懂英語嗎?”
我說:“Yes”,
秘書又問:“那我問你什麽問題啦?”
我又說:“Yes”
秘書搖搖頭說:“你是沒聽懂啦?”
我的回答還是:“Yes”
秘書隻好耐心地再問:“那你不是說能聽懂嗎?”
我的回答仍然是:“Yes”
秘書仰天長歎:“這樣的助教可怎麽上課啊?”
我仍然堅定地說:“Yes”
本來講好公派留學的學生可以不考英語,可是我們幾個人的英語實在是太差了,學校隻好決定:一年之內,如果不能通過“托福”考試,不管是誰,通通地“滾蛋”!
想想也是,我們是代表中國新一代留學生通過國際交換學生渠道來到美國的,雖說是“公派”,可是卻要通過當“助教”掙錢來交學費和養活自己,我自己連老師在課堂上講:“下周小測驗(Midterm)”都聽不懂,怎麽代課和回答學生的問題呀?
於是我們每個人都像瘋了一樣地苦學英語,早上起來背單詞,晚上看電視,白天一有空就鑽進圖書館猛聽磁帶,直到有一天,終於,我盼到了要考“托福”的那一天。
當時因為學校裏為數不多的中國同學都沒有汽車,也沒人能送我,考場又設在離我們學校幾十英裏以外的城裏,為了趕上早上九點鍾的考試,我起了個大早,準備搭乘五點半的頭班公車進城。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個陰雨的早晨,天剛蒙蒙亮,嗖嗖的海風帶著陣陣寒意,我獨自坐在空無一人的公交車上,肚裏空空,身上冷冷,心裏虛虛,腦袋昏昏,望著車外冷清的大街,低矮的建築,倒退的樹木和昏暗的燈光,心想這和我心中的美國也差的太遙遠了。
車剛走了兩站地,忽然上來了一位“大叔”年齡般的東方人,看上去他有四五十歲的樣子,高高的個子,壯壯的身體,長長的頭發和黑黑的胡子外加一件又破又舊的外衣。上車以後他並沒有坐下,而是手扶著欄杆,站在司機的後麵,目視著前方。我有些好奇地一邊望著這位“不速之客”,一邊思索著他是一個什麽人?
隨著車子的走走停停,太陽升起來了,驅散了寒冷,趕走了黑暗,車子裏的人也越來越多,我也忘記了那位“黑大漢”。三個多小時以後當汽車駛進終點站的時候,我驚奇地發現那位“黑大漢”仍然一動不動地站在司機的後麵,他的雙腿牢牢地抓在地板上,顯得那樣有力,他的雙眼是那樣地炯炯有神,一動不動地目視著前方。更令人驚奇的是,這位“大叔”下了車,居然和我一起走進了考場。難道說他也要參加“托福”考試?
三個多小時的考試很快就過去了,從考場裏麵走出來,我又遇到了這位“大叔”。
“考完啦?回家嗎?”倒是這位“大叔”先開了口。
“原來您是中國人啊!考得好嗎?”我喜出望外地問道。
“詞匯部分還行吧,就是聽不太懂。你也來吃點東西吧。”“大叔”甕聲甕氣地說道。同時打開身上的小包,拿出了一張大餅和幾塊榨菜。
我這時才感到了肚子在“咕咕”亂叫,看著“大叔”手裏的大餅和鹹菜,饞得我直咽口水,嘴裏卻說:“不用,不用,我不餓。”
“你就別跟我客氣拉,早上我就看見你了,也是六七個小時水米未進了吧,拿著。”說著話,“大叔”把那張大餅一撕兩半,又扔給了我一塊鹹菜。
就這樣,我們兩個蹲在車站旁馬路的道牙子上,迎著大風,就著塵土,大口大口地吃下了那張厚厚的大餅。直到多少年以後,我住進了百萬豪宅,吃上了山珍海味,可是卻再也找不到大叔的烙餅鹹菜帶給我的那份香甜了。吃完“大叔”的那半張厚厚的大餅,我仿佛膽子壯了,底氣足了,身上也有力氣了。我情不自禁地往“大叔”身邊靠了靠,他身邊的風好像小了很多。
“對不起,我還要去打工,不能回去,我們以後見吧。”大叔站起身要走,我急忙拉住他厚厚的大手說道:“留個電話吧,他鄉遇國人,不是親人勝似親人那。”
大叔很爽快地說:“好啊,過幾天你來找我,我釣魚給你吃。”
回到學校後我又投入到緊張的學習生活當中去了。半個月後“托福”成績來了,我考得不好,隻考了540分,沒有達到進入研究院的標準。我想起了“大叔”,馬上給他打了個電話,“大叔”告訴我他考了575分,也就是說憑這個分數他可以進入美國的任何一所大學或是研究院了。我為“大叔”高興,也為自己悲哀,心裏想一定要找到這位“大叔”,問清楚為什麽他這麽大的年紀還要上大學?聽起來他的英語也並不好,他又是憑什麽考到了這麽高的分數?
(未完待續)
第一章, 大叔對我說:“當了右派,你就必須是一個有毅力的人。”
第二章, 老百姓都說:“勞改大隊裏有一個“神人”。“
第三章, 大叔的母親說:“他死不了,他是一個生命力極強的人。”
第四章, 他的女朋友說:“遭遇注定了他是一個讓人愛憐的人。”
第五章, 工作組的人說:“不能讓他有孩子,他的孩子也一定是個聰明人。”
你有那麽多故事啊~~問個好!
我對右派的事兒知道的並不多,這人哪一到中年身體雖然不如從前了,可是這記性卻不見當年,正像人們常說的:
“該記的記不住,該忘的忘不了。”
“站著打瞌睡,可躺下又睡不著。”
這不,我又把埋在心底那些故事倒騰了一下,
花了幾個晚上,寫出了這個讓人噓唏不已的感人故事。
我快點上,大家慢慢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