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晚魏海東離開之後,曉荷一直生活在渾渾噩噩當中,以前忙了一天總是不夠睡,現在卻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神智清醒,腦子清醒得像電腦一樣,想的全是和魏海東往日的點點滴滴:戀愛的時候,她和魏海東像所有深情的伴侶一樣難分難舍,但是又因為沒錢無處可去,於是就在馬路上不停的走,夏天的雨中留下過他們歡快的笑聲,冬天的雪地上留下過他們成雙成對的腳印;結婚的時候,屋子裏冬天特別冷,魏海東總是先鑽進被窩,等被窩捂熱了才讓她進去,用他寬闊的胸膛為她取暖;後來生天天的時候,魏海東一直守在待產床前,緊緊抓住她的手,和她一起使勁,恨不得可以代替她承受難捱的苦痛;在她順利生下天天的時候,魏海東滾滾而下的淚水和心疼的目光。
一夜一夜,過去關於魏海東的一切像幻燈片一樣呈現在曉荷的眼前,所有的記憶全是魏海東的好,挖著想也想不出他的不好,這讓曉荷很沮喪,雖然魏海東帶給她徹骨的疼痛,但是她卻無法將他從生命中剔除。
最初的激憤過去之後,曉荷開始反思自己,邵強說的沒錯,但凡男人都希望被欣賞、被崇拜,被老婆看不起是一個男人最大的失敗,即使他是一個很平凡的男人,曉荷不能否認隨著生活壓力的慢慢增大,她對魏海東的很多做法開始嗤之以鼻,戀愛時對他的崇拜也慢慢消失了,可能這很讓魏海東失落。
邵強還說過,當一個人的心靈空虛到一定的程度後,對異性的關心是沒有免疫力的,曉荷也不能否認,從春節開始她因為很多瑣事和魏海東產生摩擦,以致於頻繁冷戰,她雖然在生活上對他照顧的無微不至,但是從沒有在心靈上關心過他。
曉荷在這樣的反思中把自己嚇了一大跳,難道說是她自己在長久的忽視中把魏海東弄丟了,然後當別的女人開始關心他,他就抵擋不住誘惑,但是曉荷這樣想著又為自己感到委屈,她固然有很多做的不到位的地方,可是魏海東又何嚐不是對她失去了往日的柔情和耐心,因為一點點小事和她大吵大鬧,如果這麽多年的同甘共苦還抵不上一個女人刹那的溫柔,那麽他們的感情也真是讓人悲哀了。
一夜一夜,曉荷就在這種反反複複的回憶和感歎中度過,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找魏海東,從感情上她不能原諒他的背叛,可是從理智上她覺得不能失去他,他是她生活的目標和希望,如果失去生活的目標和希望,那樣生命還有什麽意思,還有天天,他的生命剛剛開始,他不能沒有爸爸。
曉荷在心裏反複權衡,還是沒法做出決定,沒有主意她就不能去找魏海東,加上她知道去找他也沒用,當一個男人決定走出婚姻,開始一段新的感情,特別是在感情最熾熱的時候,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她不敢去麵對那血淋淋的現實,她情願像鴕鳥一樣把頭埋進沙堆裏,等待命運的判決。
整夜整夜地不睡,白天上班自然沒有精神,可是曉荷還是要堅持上班,公司的工作向來是一個蘿卜一個窩,根本不允許請假,當她發現這個世界上任何東西就不能成為絕對的依靠之後,這份工作就成了她的立命之本,她還要靠這份工作來養活她和天天呢。
可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份唯一可以給曉荷帶來安慰的工作偏偏出事了。
曉荷今天到公司晚了一點,好幾天沒睡,偏偏今天要到上班時間了她迷糊了一會,所以就遲到了,她一走進公司就感覺氣氛不對,公司裏靜悄悄的,所有的人都是小心翼翼地進出,看到她慌亂點點頭,整個公司籠罩在一種緊張的氣氛之中。
曉荷懷著狐疑的心情走進辦公室,辦公室裏許蘭和董雪本來正在低聲議論著什麽,看到她急忙住了口,臉上是不自然的神色。曉荷覺得訥悶,於是勉強的笑著對同事說:“早上好,我怎麽感覺今天大家都怪怪的,發生什麽事情了?”
“陳老師好。”許蘭和董雪看看曉荷,然後不自然的互相對望一眼,誰也沒說什麽。
這下曉荷更訥悶了,平常這兩個女孩是最活躍的,每天一到辦公室就開始討論吃飯、穿衣、美容、八卦娛樂的話題,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現在卻變得這麽安靜,真是不可思議,但是曉荷顧不上分析,這幾天因為魏海東的事情弄得筋疲力盡,工作效率大大降低,手頭積累了很多工作,一想到那些工作她就急急地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陳老師,吳總剛才過來說讓你到他辦公室去一下。”曉荷還沒有在座位上坐定,董雪終於忍不住在她身後怯生生地說。
曉荷直直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她猛地轉過身,急切地看著董雪說:“董雪,你趕緊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董雪看著曉荷的臉色蠟黃,瘦削的肩膀刀削一樣,沒有正麵回答,隻是擔心地看著曉荷說:“陳老師,你最近是怎麽了?整天魂不守舍、神思恍惚的,博雅公司的宣傳冊可是我們公司的大單子,你怎麽能給弄錯了呢?”
曉荷一陣頭暈目眩,扶住桌子才能站穩,博雅公司是本地一家大型的服裝公司,生產、銷售一條龍,因為價位和品味貼近本地市場,公司做的風生水起,這個公司的業務是吳浩親自出馬拿下的,每個季度都會印製一大批新產品宣傳冊,所以是公司的主要客戶,這次印製的秋季服裝展示會的宣傳冊,一下印五萬冊,是公司的大單子了,時間緊,任務急,吳浩幾次叮囑曉荷一定要把好質量關,曉荷也一直特別關注這個項目,怎麽會出錯了呢?
董雪和許蘭看到曉荷瞬間慘白的臉龐,急忙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曉荷顧不上坐,顫抖著雙手抓住她們兩個詢問事情的經過。通過董雪和林菲的講述曉荷才知道,博雅公司昨天到公司來拿樣冊的時候還很高興,對創意策劃和裝幀設計都很滿意,可是今天一早就氣急敗壞來電話,說鵬展公司把宣傳冊的服裝定價都給印錯了,他們拒絕提貨和付款,並決定把業務轉到別的公司去。
這樣一來,博雅公司那五萬宣傳冊全成了廢品,公司還為此失去一個大客戶,吳浩一早在公司大發脾氣,揚言要立刻解聘曉荷並追究責任。
曉荷聽到這裏已經手腳冰涼,她隻能嘴唇顫抖著一個勁地說:“不可能啊,不可能啊,我記得他們是在終校單上簽字的。”
許蘭看到曉荷的樣子不由得來氣,公司蒙受這麽大的損失,吳總心情不好,這個月的獎金收入肯定會受影響,而曉荷還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由得沒好氣地說:“陳老師,怎麽不可能?人家確實已經在終校單上簽了字,但是他們最後還發了傳真給你,有些服裝定價有改動,可是你根本沒給人家修改就簽字印刷了,要不你找出他們的轉真來看看。”
曉荷手忙腳亂地打開抽屜,果然發現那份傳真整齊地躺在她的抽屜裏,但是當時收傳真的情景卻一點也想不起來。
曉荷拿著傳真紙癱坐在座位上不能動彈,昏昏沉沉鑄成大錯,她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公司蒙受巨大損失,她恐怕把自己買了也無法償還。董雪和許蘭見狀安慰了幾句就急忙去忙自己手頭的事情,這個社會就是這樣,你隻能牢牢頂住自己的一片天,如果你自己頂不住,別人是誰也沒法幫助你的,人人的肩上都是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