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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之癢 (129)

(2008-07-05 23:02:58) 下一個

魏海東承認很多時候他被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著,但那種壓力現在來看是幸福的壓力,現在沒有了壓力,也就沒有了動力,事業的進步並不能給他帶來絲毫的快樂,他就像斷線的風箏一樣不知飄向何方。

 

魏海東忽然發現他現在最害怕的就是這樣的反思,他的上一輩人活在沒有理想的重複中,一年最大的喜悅就是多收了三五鬥,他的迷茫他們永遠不懂,他的下一輩將會怎樣生活他完全無法想象,但是他知道他們永遠不會按照他的願望去生活。

 

魏海東知道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理解他,林菲曾經是他生命中的過客,但她一直生活在我的愛情我做主的個性當中,並沒有真正走進他的生命,或許這個世界上唯一理解他的隻有曉荷,可是他們已經背道而馳、漸行漸遠。

 

從酒吧出來已經午夜,深夜的大街上,路燈寂寞地發出昏黃的光,一輛輛滿載的大貨車轟隆隆地迎麵駛來,魏海東知道這些貨車零點以後才能進市區,他看著這些龐然大物默默地想:如果沒有考上大學,他或許會和村裏的無數個夥伴一樣到大城市打工,會在半夜的時候睡眼惺鬆地起來裝卸貨物,每天最大的快樂就是蘸著唾液數自己用力氣換來的鈔票,夢想著過年回家老婆端上肥厚的大肉片子,夜裏不用調情、不用浪漫,隻是把積攢一年的欲望發泄在老婆身上,那樣的生活會不會比現在的痛徹心扉要好一些?

 

魏海東緊緊握著方向盤,眼睛看著前方,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這山看著那山高,人生永遠處在得隴望蜀的矛盾當中,但是生活是一條直線,他既然選擇了就沒有回頭路,現在隻能走一步看一步,想什麽都是自尋煩惱。

 

魏海東忽然覺得奇怪,他今晚怎麽感慨這麽多,如果不是曉荷,他或許永遠不會如此深刻地反思自己的人生,一晚上的反思抵得過半生的思考,由此看來人的成長和成熟,有時候是一瞬間或者一件事上,也由此可見曉荷對於他是多麽重要,隻是一切都太晚了。

 

龍舌蘭酒的酒力果然名不虛傳,魏海東隻喝了一杯,當時覺得沒什麽,可是酒勁上來之後才感覺頭重腳輕,現在他坐在車上覺得輕飄飄的。

 

他的酒量其實不錯,本不至於如此,可能是思緒太多的原因吧,這樣也好,回到公司估計躺到沙發上就能睡著,不用再輾轉反側徹夜難眠了,魏海東想到這裏騰出一隻手揉揉太陽穴,前麵穿過一條馬路就到公司了,他已經看到了公司灰色的辦公樓。

 

就在這時,一輛滿載貨物的大貨車像喝醉了酒似的穿過馬路中間的分割線,徑直向魏海東的車衝過來,等魏海東揉完太陽穴看到像瘋牛一樣衝過來的龐然大物,急忙猛打方向盤希望能躲開這場災難,但是已經太晚了,盡管貨車上正在磕睡的司機猛然醒來使勁踩刹車,大貨車在路上劃出長長地一道刹車線,但貨車還是出於慣性往前猛衝,隨著砰地一聲巨響,貨車斜著撞在魏海東的車上。

 

隨著兩車劇烈地相撞,魏海東的頭重重地撞在擋風玻璃上,他的大腦一片空白,車窗上的玻璃像禮花一樣灑落到他的身上,他感到腿上傳來一陣劇痛,想要動彈一下身子擺脫那種疼痛,但是掙紮了一下卻感覺一動也不能動,腿像刀割一樣疼,他知道自己的腿被卡住了。

 

魏海東抬起頭正要喊救命,卻看到貨車的司機和押車的老板很快從高大的斯太爾車上跳下來,他們沒有直奔魏海東的小車,而是圍著自己的斯太爾貨車轉了一圈,斯太爾車因為車身高,沒有太大的故障,於是他們經過短暫而低沉的商量之後,兩個人很快爬上斯太爾,倒車、轉彎,斯太爾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完了。魏海東絕望地想,或許這是命中注定的劫難,他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也許是老天在懲罰他吧。

 

也好,反正現在一無所有,就這樣死了也了無牽掛,世上最難過的是後悔,或許死能讓他的心裏好受一些,魏海東靠在車座上忍受著巨大的疼痛,他感覺身體的血液在很快的流失,他甚至能夠感覺到那種汩汩的、溫熱的感覺。

 

魏海東感覺很累,身體虛弱地如同飄在空中的羽毛,他看著外麵寂靜的夜空,此時,曉荷和天天可能正沉睡在夢鄉裏吧,曉荷是個好母親,她一定能夠保護兒子不讓他受到傷害,隻是不知在以後漫長的日子裏,他們會不會想起他?

 

魏海東的眼前漸漸模糊,他使勁瞪大眼睛,依希看到曉荷牽著天天的手正在向他走來,天天稚氣的臉龐依然,曉荷恬靜的笑容恍如昨日,他看著他們,仿佛從來沒有說過離別,也終於不用說再見,他對著曉荷抱歉地微微一笑,慢慢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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