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陵鬼話08年5月31日

薑金山君的突然去世，令我痛惜、悲憤。
前天晚上9點左右，陶凱從長沙來電話：薑金山今天去世了……
我吃驚：怎麽？……在哪裏？……怎麽聯係？我要去看他！
昨天晚上8點半，我、衛國及老g四人去華能電廠向金山先生告別。
很大的殯儀館隻擺了幾個花圈。哀樂隊在唱著，外麵有三張桌子，房子內外有幾十人，有的坐著，有的來走回動。我的出現，他們或許意外，多人同我招呼，握手。但我一個也不認識。
老吳買了很大一個花圈。花圈落“殷正高和吳衛國”的名字。g是在職領導，他能來看金山，表明他舉義、善良和人性。但如在花圈上露出名字，情況就複雜了：薑金山是政治犯啊！
薑君猝死於心髒病。前天上午，他同幾個朋友在一家茶樓聊天。他說：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閻王老子要請我去……怎麽做這夢？要做夢我能中彩票就好！
朋友們並不在意他說的話。午後一點，他感到不適，大家要送他去醫院。他說：醫院的門怎麽會讓我進呢？他服了救心丸，感覺好多了。繼續談天說地。
16點，再發病，急送市一醫院搶救。醫生一邊說“快去交錢”，一邊動手搶救……20點，醫生說：我們盡力了……不行了……藥品費648元，搶救費1500元。快把賬結了，把遺體抬走。
我認識薑金山是1989年。他冒著風險幾次看望正在受審查的我。我的“落難記”中雖有過記載。但因看望的人太多，我腦子裏沒記住他。後來有人告訴我，六.四前，他跑到北京，並把嶽陽事件的標語帶到天安門。鄧小平的坦克進京後，薑金山逃回嶽陽。嶽陽市委指令公安局逮捕薑金山。薑聞訊，逃跑，紙造廠將他除名。從此，他成流浪漢。
此後，我沒再見到薑金山。去年六月上旬，他忽然出現，找我要《巴陵鬼話》。最後一次見麵在今年春天，他送一首詞給我。

訴衷情
當年北上廉政求
隻身赴京都
反腐倡廉雲湧
舉國誌同酬

調部隊
殺學生
京城屠
淚血神州
貪腐當道
禍國千秋

薑君今年63歲。29歲時，原配夫人病逝。育有一子一女。再婚。又育一女。流浪時，離異。兒子在深圳打工，無固定電話號碼，無法告知其父去世。以後回家隻能見父遺像矣。女兒均成家，在家待業。紙廠老職工多來吊唁，稱讚薑君：大好人，太正義，真冤，天道不公……
晚上11點半回家。難入睡。起床數次。心神不定。今晨起床。精神不振。提筆寫日記。
嗚乎！人世之道多坎坷，黃泉路上定坦途。金山君走好！

附日記一篇

2007年6月7日 星期四
今日晴。
薑金山先生找我要《巴陵鬼話》。上午，我們在嘉美大廈見麵。老薑今年62歲。原是城陵磯造紙廠的職工。因“六.四”比較活躍。1989年9月10日被嶽陽市公安局逮捕。10月2日無罪釋放。坐牢70天。工廠借此將他開除。十多年來成為無業遊民，生活無著落。老婆離婚了，住房沒有。現在每月靠100元錢低保。
老薑說：前幾天我去找嶽陽市公安局副局長胡小洋，當年是胡小洋抓捕的我，案子是他辦的。關了我70天，無罪釋放，說明你們當時抓錯了，工廠開除我，我沒法生活，怎麽辦？……
胡局長說：當時是那麽一種氣侯，我們隻能那麽辦。抓錯了，我們放了你麽，開除公職，是廠裏的事，你隻能找廠裏。可是，廠裏領導換了好幾批，誰管啊！我1965年參加工作，一輩子就這麽一個下場。……
接著他寫下一首詞遞給我：

春日遊 杏花落滿頭
陌上誰家年少 足風流
妾擬將身嫁與 縱被無情棄 不應羞

薑說：這首無名氏的詞，能表明我現在的心跡。當年，我參與六.四，是為爭取民主與自由，是要反對共產黨的腐敗……坐牢，開除，流浪，……無所謂。“縱被無情棄 不應羞”，我永不言悔！
聽著這漢子的言語，我能說什麽？18年了，“六.四”，這民族的大冤案何時昭雪？我想起了明末抗清將領袁宗煥的遭遇，他的昭雪竟是清朝的皇帝。悲哀啊，真滑稽。曆史將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