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陵鬼話8月6日

  在大學五年中，馬懷義留給我的印象是愛畫畫，跳忠字舞、唱毛主席語錄歌時顯得很有水平。這次見麵，他講了一件事，讓我對他頓生敬意。
           他很喜歡鄧拓的《燕山夜話》和鄧拓、吳晗、廖沫沙三人合寫的《三家村劄記》。為此，他懷著極為祟拜的心情獨自去拜見鄧拓（北京市委副書記）吳晗（北京市副市長）和廖沫沙。吳晗沒能見到。同鄧拓和廖沫沙各有半個小時的交談。他說：見了他們，激動得掉淚，那是真正的人啦……聽他言，開始我有點懷疑：如此神話般的事，怎麽在大學五年中沒聽說過？我以為他在編“山海經”。直到他把鄧拓和廖沫沙的題字（照片）拿給我看，我才確信是真的。
           普普通通的大學生敢去見京官、大作家，象我這種農村出來的人，連想都是不敢想的，他居然能做到，實在不簡單。
          馬懷義拜會鄧拓廖沫沙的時間在1965年冬季，那時，姚文元批判吳晗《評新編曆史劇海瑞罷官》己發表，“文革”進軍號角已吹響。1966年4月中旬，開始對《三家村》的大批判。鄧拓吳晗廖沫沙是反黨分子。鄧拓自殺。……馬懷義居然不露任何聲色，20歲的年輕人能做到這一點，令人稱奇。
          我們響應偉大領袖毛主席的號召，積極參加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橫掃一切牛鬼蛇神。批判“三家村”，打倒鄧拓、吳晗、廖沫沙。他說：我當時非常緊張，害怕，白天同你一起寫文章批“三家村”，晚上痛哭流涕好傷心，睡覺後總做惡夢，……我如果說出拜會了鄧拓廖沫沙，肯定就是反動學生，就會整死……我們都喜歡他們三人的文章，但互相都保密……那年月，白天是鬼，晚上才是人。如今的年輕人哪能想象得到？……
        白天是鬼，晚上才是人。文革發生40多年了，何時能大大方方做人，明明白白做鬼？巴金的全國要設立文革博物館的遺願能成現實麽？也許那時人與鬼都脫去偽裝，還其本來麵目。我也不會講鬼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