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達不能活下去了;他這一世業力的壽命已經到期了。」
有一天早上當我打坐入定時,這些無情的字眼進到了我內在的意識裏。在加入僧團後不久,我拜訪了出生地戈勒克浦爾並成為哥哥阿南達的客人。哥哥突然倒病在床;我深情地看護著他。
這個內在沉重的宣告使我充滿了悲痛。我覺得再也無法忍受在戈勒克浦爾繼續待下去,眼睜睜地看著哥哥的離去。在親戚不諒解的批評聲中,我坐上了最早可以離開印度的船。它沿著緬甸經過中國海航向日本。我在神戶上岸,隻停留了幾天。我的心情實在是太沉重了,無心觀光。
在返航到印度的途中,船停靠在上海。隨船的密斯拉(Misra)醫生帶著我到幾家古董店去,我為聖尤地斯瓦爾,家人和朋友們選購不同的禮物。我買了一個大型的竹雕要給阿南達。當中國店員把竹製紀念品交給我的時候,我把它掉在地上,叫喊著,「這是為我親愛死去的哥哥買的!」
一道清楚的事實掃過了我,他的靈魂剛剛在無限中解脫了。紀念品象征並猛烈地掉了下來碎裂了﹔在啜泣聲中,我在竹子上寫道:「給親愛現已離去的阿南達。」
陪伴我的醫生,目睹了這一切,嘲諷地笑著。
「省下你的眼淚吧,」他說道。「等你確定他的死亡時,再流淚還不遲呢?」
當我們的船抵達加爾各答時,密斯拉醫生再度陪著我。我的小弟畢修在碼頭等著迎接我。
「我知道阿南達離開這一世了。」在他還來不及開口以前,我就跟畢修說道。「請告訴我及在這裏的醫生,哥哥是什麽時候死的。」
畢修說了日期,正是我在上海買紀念品的那一天。
「小心點!」密斯拉醫生叫了起來。「不要讓這個消息的隻字詞組傳開來!那些教授們會在原本已經夠長的醫學課程中再加入一年心電感應的課!」
當我進到古柏路的家時,父親親切地擁抱著我。「你回來了,」他溫柔地說著。兩顆大的淚珠從眼睛裏滾了下來。他通常是含蓄的,以前從未對我顯示出這類的情感。外在看起來是嚴肅的父親,內在擁有一個母親柔和的心。在處理家庭的事務上,他很清楚地表現出父兼母職的雙重角色。
阿南達過逝沒多久,妹妹娜裏尼(Nalini)經由天國的治愈力從死亡的邊緣被救回來。在講述這個故事以前,我先提一些她早年生活的片段。
我跟娜裏尼小時候的關係本質上並不是很愉快的。我很瘦,但她更瘦。由於一種精神病學家毫無困難就可以辨識出來的潛意識或所謂的「心理情結」,我過去經常取笑妹妹僵屍樣的外表。她的反擊同樣地也充滿了童稚無知無情的率直。有時候母親會介入,輕輕給較年長的我一記耳光,暫時地結束我們幼稚的爭吵。
時光飛逝﹔娜裏尼與加爾各答一個年輕的醫生潘嘉隆·博斯(Panchanon Bose)訂婚。他從父親那裏獲得了一份豐富的嫁妝,大概是(我是這樣跟妹妹說的)要補償這位準新郎要與一個瘦的像支竹竿的人結盟的命運。
繁複的婚禮在預定的時間舉行。當天晚上,我跟一大群快樂的親戚在加爾各答家中的客廳。新郎斜靠在一個金線織花錦緞的大枕頭上,娜裏尼在他旁邊。哎,華麗紫色絲綢的莎麗服(注1)不能完全掩蓋住她的削瘦。我藏在新妹婿枕頭的後麵,友善地對他露齒而笑。他沒有看過娜裏尼,一直要到婚禮當天,他才知道自己中了什麽樣的婚姻大獎。
感受到我的同情,博斯醫生悄悄地指著娜裏尼,跟我耳語道:「喂,這是什麽?」
「當然啦,醫生,」我回答道,「這是一副給你用來觀察的骨架!」
妹夫和我都快笑翻了,我們幾乎無法在聚集的親戚麵前維持適度的莊重。
隨著時間的過去,博斯醫生受到我們家人的喜愛,隻要有人生病就會去找他。他和我成為摯友,我們常聚在一起開玩笑,對象經常是娜裏尼。
「這是醫學上的奇事,」有一天妹夫跟我評論到。「我在你削瘦的妹妹身上試過各種方法-魚肝油、奶油、麥芽、蜂蜜、魚、肉、蛋、補藥。她還是連百分之一的英吋都胖不起來。」我們兩個同時咯咯地笑了起來。
幾天以後我到博斯家去。我在那裏的差事隻需要幾分鍾﹔我以為娜裏尼沒有注意到我的離去。當我到達前門時,聽到她的聲音,真摯但是命令式的。
「哥哥,到這裏來。這一次我不會讓你溜走。我有話要跟你談。」
我上樓到她的房問去。驚訝地發現她在哭泣。
「親愛的哥哥,」她說道,「讓我們重修舊好。我現在看到你的腳穩固地踩在靈性的路上。我希望在每一方麵都變得跟你一樣。」她滿懷希望地補充道:「現在你看起來很強壯﹔你可不可以也幫助我?我的丈夫不靠近我,而我是那麽地愛他!但我更希望能夠在了悟上帝方麵有所進步,即使我必須維持在這麽瘦(注2)且無吸引力的情況。」
我的心被她的請求深深感動著。我們新生的友誼穩定地進展著﹔有一天她請求做為我的徒弟。
「你可以用任何你喜歡的方式訓練我。我把信心放在上帝而非補藥上。」她把成堆的藥品聚集起來,將他們倒到屋頂的排水管中。
作為一項信心的測試,我要求她在飲食中去除所有的魚、肉和蛋。
幾個月之後,我去探訪她。在這段期間她雖然有無數的阻礙,娜裏尼嚴格地遵守我概述給她各種不同的規定,並且堅定地維持著素食。
「妹妹,你非常認真地遵守靈性的訓諭﹔你的獎賞近了。」我淘氣地笑了起來。「你希望有多豐滿-像舅媽一樣,胖到已經好幾年都看不到自己的腳了?」
「不!但我希望像你一樣的結實。」
我莊重地回答道。「經由上帝的恩典,正如同我一向都說實話,我現在真誠地說(注3)。經由天國的恩賜,你的身體從今天起將會有真正的改變﹔一個月之內,你會跟我有著一樣的體重。」
這些衷心的話實現了。三十天之內,娜裏尼的體重跟我相同。新的渾圓帶給了她優美﹔她的丈夫非常地喜愛。他們的婚姻,開始是如此的不祥,結果卻是完美快樂的。
我從日本回來時,得知當我不在時,娜裏尼感染了傷寒。我趕到她家去,驚駭地發現她病得隻剩皮包骨,已經處在昏迷的狀態。
「在她神智還沒陷入恍惚的狀態前,」妹夫告訴我,「她常說到:『如果哥哥穆昆達在這裏,我就不會病到這個地步了。』」他絕望地補充道,「我和其它醫生都覺得沒有希望了。在長期和傷寒的對抗下,她又得到出血性痢疾。」
我開始竭盡全力地禱告。請了一個在印度的英國護士,在她全力的配合下,我在妹妹身上使用各種不同的瑜伽治療方法。出血性的痢疾消失了。
但博斯醫師悲傷地搖著頭說。「她已經到沒有血可以再流出來的程度了。」
「她會恢複的。」我堅決地回答道。「在七天內她的燒就會消褪。」
一個禮拜以後,我很高興地看到娜裏尼張開她的眼睛深情地凝視著我。從那天起,她恢複得很快。雖然她回複往昔的體重,但致命的疾病卻在她身上留下了一個悲傷的痕跡:她的雙腳麻痹了。印度和英國的醫學專家們表示她是沒有希望的跛了。
為了她的生命持續奮鬥的禱告已經使我筋疲力竭。我到塞倫波爾去請求聖尤地斯瓦爾的幫忙。當我告訴他娜裏尼的困境時,他的眼神流露出深切的同情。
「你妹妹的腳在一個月結束畤,就會恢複正常。」他補充道,「讓她貼著皮膚戴一條帶子,上有著用勾環固定住沒有打孔兩克拉的珍珠。」
我很高興如釋重負地拜倒在他的腳下。
「先生,您是一位大師﹔光是您說她會複原的話就夠了。但如果您堅持我會馬上為她取得珍珠。」
我古魯點點頭:「是的,就這樣做。」他繼續準確地描述了他從未見過的娜裏尼身體和精神上的特性。
「先生,」我問道,「這是星相的分析嗎?您並不知道她的出生日期或是時辰。」
聖尤地斯瓦爾笑了起來。「還有更深入的星象學,不是依據日曆和鍾表的。每個人都是造物者的一部分或是宇宙的人﹔他有一個與在地球上一樣天國的身體。肉眼看得見肉體,內在的眼睛可以更深入地透視,甚至達到宇宙的形式,每個人都是它完整同時也是個別的一部分。」
我回到了加爾各答買了一顆珍珠給娜裏尼。一個月以後。她癱瘓的腳就完全恢複了。
妹妹要我轉達她對我古魯衷心的感激。他靜靜地聽著她的信息。當我正要離去時,他卻做了懷孕的評論。
「許多醫生都告訴你妹妹她不可能生小孩。向她保證在幾年內,她會生出兩個女兒。」
幾年以後,娜裏尼很高興地生了一個女兒,接著再過幾年,另一個女兒。
「你的上師賜福了我們家,我們整個的家族,」妹妹說道。「這種人的存在聖潔了全印度。親愛的哥哥,請告訴聖尤地斯瓦爾,經由你,我謙卑地把自己也算在是他克利亞瑜伽的徒弟之一。」
【批注】
注1:印度婦女用來包裹身體,優雅呈褶狀垂下的長形絲綢。
注2:因為大部分的印度人都是瘦的,適度的豐滿被認為是很有魅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