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之舞
飛船顫動了一下。一道非常強烈的黃色光芒照亮了整個駕駛艙,隨後黃色變成了玫瑰色,接著又轉成紫色,隨後又變成美麗的天藍色,最後是耀眼的白色。白光很快地熄滅,窗外斷斷續續有美麗的光線投射進來,成為船艙裏唯一的光源。
「看窗戶外麵!」
我們起身走到窗戶邊。眼前的景象讓我不禁興奮地全身起雞皮疙瘩,因為實在是太奇妙了!我 看到很多呈螺旋狀、五顏六色的星群散落在天空的各個角落,每一個光點都以緩慢的速度移動著。每個星群都像一團團色彩繽紛的煙霧,也像一個個的漩渦。除此之外,天空中遍布大大小小的星星、彗星、太陽和行星,還有多種色彩的星雲,有些形狀看起來像棉花糖,有些則像打開瓦斯爐時冒出的火苗。星雲最外圍拖曳著閃閃 發光的絲狀物,讓它看起來像極了一圈圈的漣漪,有時還會隨著星雲的移動而緩緩消散。
那個巨大的螺旋體越來越大,好像有生命力似地不斷向外擴散。遠處有些光點突然爆開,進出轉瞬即逝的火花,就像陽光照射在金屬片上造成的閃光一樣。
「我們正在觀看銀河係是如何運行的。現在讓我們來聽聽看每個移動的星體會發出什麽聲音吧!」
阿米按了儀表板上的一個按鈕,飛船裏充滿了許多難以形容的聲音:有的像嗡嗡聲,時而低沉,時而尖銳:有的像汽笛鳴叫的聲音,聽起來很刺耳:也有的像連續的雷鳴。而光點在爆開時發出的聲響,讓我聯想到彈奏豎琴時發出的清脆樂音。
聽完這麽多的聲音,我覺得好像欣賞了一首難忘的協奏曲。
「銀河就是這樣發聲的。現在咱們加快速度!」
阿米輕輕拉起一個握杆。那片流星群以令人難以置信的方式飛快地運動,並逐漸向四方伸展擴大。
我 越來越覺得銀河係是活的,他有自己的意識和律動方式。他的外形就像一個生長在宇宙裏的大水母,按照自己的步調,將閃閃發光的觸角往周圍延伸。的確如此,我發現即使他加快了運行速度,他產生的律動和因此演奏出來的協奏曲,不管在旋律還是節奏方麵都顯得非常協調。我彷佛聽到撥弦、轉音擔局低起伏的樂音……
「我的天啊!真是太美妙了!」文卡激動地呼喊著。淚水濕潤了她那美麗的雙眼。跳舞的銀河發出五顏六色的光線反射在她的瞳孔上,閃亮的星光使她的眼睛顯得更加明亮美麗。
阿米似一種崇敬的語氣說:「到了這裏,我們和神之間的距離又拉近了一些。隻要銀河係一產生律動,神也會跟著高興起來。因為神並不像我們站在外麵觀看,而是因為有了牠的律動才有能量的產生,然後才能將能量轉化成幾千幾萬顆的星球。還有呢!不管是像銀河係那麽大的實體,或是像我們一樣渺小,甚至比我們更小的生物,神都會從每個個體的內心觀看周圍的一切。因為神的心中有愛,才會將自己崇高的精神與弛創造出來的萬物分享。」
麵對如此驚心動魄的場景,文卡激動地哭了。我也感到喉頭哽咽著。
我想安慰一下文卡,便把她摟在懷中。她的腦袋依偎在我肩膀上。我聞到了她身上迷人的香味。我輕撫著她的頭發,她的長發又順又滑,上麵係著黃絲帶編織的蝴蝶結。
阿米打斷了我們倆的親密接觸「今天就到這裏吧!無論什麽事情過分了就不好,甚至包括『美』。你們倆過來!」他把我們拉到旁邊的座位上。我發現自己並不想鬆開摟著文卡的手--我這是怎麽了?
我坐了下來,強烈的光線重新照亮了駕駛艙,我心裏想:阿米還能展示什麽更驚奇的東西呢?看過那些奇妙無比的畫麵之後,其它的事物都顯得平凡無趣了。
阿米說:「隻要有愛心,所見所聞就不會冰冷無情。看看外麵吧!」
飛船回到了海水浴場上空。眼前景物依然如故:岩石、帳篷、燈火、月亮……我感到很失望。
「我們跑到遙遠的銀河係之外,結果又回到這個老地方。我本來想看看遙遠的世界是什麽樣子……」
「咱們哪裏也沒去。飛船一直是停在這裏的。」阿米笑了。
「我們明明從銀河係外麵看到了銀河啊!」
「你們看到的其實是投影出來的畫麵:把預估要好幾億年才能完成的運動濃縮成短短的幾分鍾,就像你們看錄像帶時按了快轉功能一樣。」
「可是星星還在那裏啊!就在窗外!」
「我們飛船的玻璃也可以當做投影或者指引訊息的屏幕。這就好像看一部電影,隻不過使用了超現實、三度空間的拍攝手法。你們根本無法分辨哪一個是真正看到的,哪一個又是被拍攝下來的畫麵。你們看!」
阿米在儀表板上動了什麽,窗外的景物立刻產生變化。黑夜變成了白天,太陽正從海平麵上升。一片森林出現了。我覺得那地方很熟悉。
「彼得羅,你注意看!」
這時我看到有個男人穿過樹林走過來。
「是獵人!」我驚叫起來。
上次太空漫遊時,我們到過阿拉斯加。我們去那裏的目的是會見這位獵人,那是設置在銀河係中心的「超級計算機」發出的指示:該中心負責協調所有飛船的活動。
那一次,獵人一看到「飛碟」就嚇壞了,立刻把獵槍朝我們瞄準.現在屏幕上出現的獵人也舉起槍來。
「這是一段錄像畫麵。舷窗外發生的一切都會錄製下來:以後可以隨時放映這些圖像,看起來跟真實情況一樣地清晰。」
我覺得那情景不可能是錄像,因為樹林、藍天、獵人就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問題是,此情此景是發生在幾乎兩年前的啊。
當獵人舉起獵槍向我們瞄準的時候,和上次一樣,我很想躲起來,但是我克製住這個衝動。文卡連忙藏到椅子背後。我和阿米笑了起來。
「文卡,那隻是一段錄像。你們注意看!」阿米開始操縱鍵盤上的按鈕。海灘上的夜景又出現了,然後是阿拉斯加。獵人還沒有看見我們,他正無憂無慮地走在小路上。後來他發現了我們,打算向我們開火。
「現在來看看他怎樣倒退著走路。」
屏幕上的獵人竟然倒退著往後走。
「文卡,你過來看看!這好玩極了。」
我和文卡在一旁興致勃勃地看著阿米和獵人的影像做遊戲。
「怎樣分辨什麽時候的影像是真實的?什麽時候是錄像呢?」我問阿米。
「每個生物都會釋放出能量,隻要我一跟他們對話就感覺得出來。如果是錄像的畫麵,就什麽都感覺不到了。」
我們又回到了海灘上空,但是這一次並不是黑夜的景觀。
「彼得羅,你注意看!」阿米對我說。
當我向外望去,幾乎不敢相信:我竟然在那裏,正從維克多的汽車裏走出來,而且看起來很開心,但最不可思議的是,處在那個當下的我居然看著我自己--我想說的是,我那時候明明有往「飛船」現在的方向看過來,但是居然什麽都沒看到……
「不,其實你看到了,但是因為你現在才漸漸能運用這種高層次的感覺,所以那時候才有看沒有到。有了這種內在的能力之後,飛船就算隱形了你也看得到。」
阿米重新播放之前銀河係產生律動時的畫麵。
「如果我們都能有這些小小的本事,那麽你們想一想:我們眼前這個神氣的巨人該有多大的本領吧!」
「銀河係並不是人!」文卡斷言道。
「那麽是什麽?」阿米微笑著問她。
「是一種東西,是一群星星。它們沒有生命。」我接口道。
「怎麽會沒有生命呢?」 阿米重複我說的話,好像聽到什麽荒謬的事似的:「如果有一天,你肝髒上的某個細胞從你身體裏麵跑出來站在你麵前--按照你們計算時間的標準來看,他的出現隻是一眨眼的工夫--但是這個細胞卻對你說:你是個無生命的物體,既沒有細胞膜又沒有細胞核,真是個奇怪的東西。這個比喻你明白嗎?」
「大概吧。然後呢?」
「所以說,銀河係是一個巨大的生命體,而我們隻是其中非常渺小的成員而已。銀河係是個比我們有智慧、有自覺的生命體。」
我覺得這話有些荒謬。
「你說銀河係很有智慧?!」
「如果有一個細胞跟你小手指甲上的一個細胞說,他覺得你這個人很有智慧,那麽你小手指甲上的那個細胞一定會感到非常的驚訝。因為他認為你隻是個沒有生命的物體,你存在的意義隻是為了創造出『全宇宙最大的創造物』,也就是他--彼得羅右手小指甲上的一個細胞。」
我不太明白阿米的解釋,但是阿米在說這些話時發出的笑聲讓我也很想笑。
他向文卡展示我們倆在奧菲爾漫遊的一些錄像紀錄。當畫麵出現心靈電影院裏,人們把自己的想象投影到銀幕上的情景,文卡露出驚歎的神情。
「你們的科學和知識水平相當高啊!」
「與 你們星球的水平相比,可能要高一些。但是,我們更注重精神水平--這才是本質;其餘的僅僅是手段,不是目的。我們希望透過先進的科學技術讓人們能有更滿意的生活,但是我們並沒有忘記:最大的幸福來自於精神層麵的快樂。也許有人當上了一國之君,國內科學技術發達,他也擁有極大的權力;但是,如果他的腦袋裏完 全沒有精神層麵的觀念,心裏完全沒有愛的話,他的生活將比路邊的乞丐還要可憐。」
「為什麽?」
「因為愛心是幸福的泉源。」
「阿米,你說得對。」文卡說著飛快地瞥了我一眼,然後害羞得低下了頭。阿米目睹了這個情景,哈哈笑起來。
「實現愛心不僅是談戀愛而已,還要生活在愛心裏,熱愛生活,熱愛自然,熱愛造物主--因為他賜與我們美妙的生命--熱愛眾人,熱愛生命的種種形式。
「如果人們生來就擁有愛心,就算沒有很多錢,幸福也會伴隨在他們左右。如果我們一心尋找愛心,我們會找到的,甚至因此得到一切。然而,如果我們隻想賺取更多財富,也許辦得到,但是卻不能同時獲得幸福,因為幸福是愛心結下的果實。」
「幸福是用愛心換來的。」文卡好像明白了阿米的話。
阿米流露出讚許的神情說:「妳說得對。幸福是藉由愛心的力量獲得的。」
我問道:「那麽愛心呢?愛心又是跟誰換來的呢?」
「問得好。文卡,妳知道答案嗎?妳知道如何獲得愛心嗎?愛心的代價是什麽?」
「我想絕對不是什麽物質上的東西。」
「當然不是。哪裏能拿鐵罐去換黃金呢!兩者是不能相提並論的。現在咱們去見一個有趣的人物。他生活在妳的星球契阿上。這個人可以為我們解答這個問題。」
「萬歲!」我興奮極了,不僅是由於即將知道如何獲得愛心,而且因為要去看另一個星球。想到這裏,心裏突然冒出一個疑問。
「阿米,我怎麽知道即將看到的星球是真實的,還是錄像?說不定我在奧菲爾上看到的一切都是錄像?」
「隻要你信任別人,對別人有信心,就可以知道了。」他在調侃我呢。
「為什麽?」我感到不好意思。
「彼得羅,要學會信任別人。你在奧菲爾上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你馬上看到的一切也是真實的。你應該相信我。我不撒謊。」
「從來不撒謊嗎?」文卡感到好奇。
「是的,但有時對於習慣黑暗的人,不適合過度揭露光明,因為他有可能眼花繚亂甚至失明。在某些情況下,對於長期生活在光明中的人,也不適合揭露太多的黑暗麵,因為他會受到極大的驚嚇。」阿米耐心地說明這個複雜的問題。
我和文卡對阿米說的話還是不大明白。
阿米進一步解釋:「過度的黑暗或光明都影響人們清楚地看到事物的麵目。有時,應該給兒童講講白鸛的故事,也許你們就能了解我在說什麽。」
「白鸛是什麽?」文卡問道。
「根據契阿星球上的傳說,這是一種從魯迪斯星球上銜回嬰兒的鳥。」
「啊,那根本是哄小孩的話!」
「以後咱們再說肚子裏有粒小小種子的故事。隻有等小孩長大一些,咱們才能給他說明白。」
「你還是現在說明白吧!這個問題我是真的不明白。」文卡不放棄地追問。
「我也不明白!」
阿米看著我和文卡疑惑又期待的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甚至流出了眼淚;他的笑聲感染了我們.
「萬事萬物都有適當的秩序和時機。要想懂得代數,就得先學會加減法。」
「我們早就學過加減法了!」文卡發出抗議。
「我說的不是那種加減法。」他抬頭看看,好像在尋找例子。「讓我們這麽說吧!為了了解『為何這些話題會引發如此熱烈的討論』的這個理論,我們要先知道相對論在說些什麽。聽到我講的這些話你們有沒有聯想到什麽問題啊?」阿米饒有興致地看看我和文卡。
我和文卡麵麵相覷,兩人的表情好像一個大問號。我們三人同時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