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成長與愛德加•凱西

介紹愛德加•凱西的解讀及其它靈性資料在正在到來的水瓶世代裏,對我們每個靈魂發展的影響。凱西資料和一的法則均授權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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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九分鍾 -7

(2006-08-08 17:20:03) 下一個

第十三章 

  第一百二十三隊撤退醫院的人員在一九四五年元旦上了巴西號輪船,此時,紅十字會在碼頭上分發著油煎圈餅,還有一支樂隊在演奏《我媽媽如此說》的曲子。出航三天,船隊就遭到瘋狂的北大西洋暴風的襲擊。第一百二十三隊分派在最高甲板上,正好在船橋底下,但像我們這樣高的位置,兩天來,巨浪照樣撲到甲板室,且由門板下滲透進來。這種惡劣情況下,廚房似乎也隻能送上來一堆水煮蛋當作食物,然而大夥兒差不多都暈船暈得什麽也吃不下了。

  盡管風暴大作,這附近顯然仍有不少潛水艇。在神經瀕臨崩潰的時間裏,我們都坐在那瘋狂搖晃著的臥鋪上:四個人一個在一個上頭的堆在一起,同時,傾聽著低艙裏有人在命令倒水,接著聽到遠遠的地方爆起水花聲。環視周圍那些繃緊的臉孔,我領悟到,自己的情緒中有兩種感觸。一想到不久可能會被魚雷擊中,我們都必須在冰冷的狂風中攀在救生艇上,我立刻跟旁邊的家夥一樣深覺懼怕,對於步向死亡的那種生理上的痛苦和驚惶,我是和其他人同樣感到害怕的。

  然而對於死亡這樁事,我現在不但不害怕,反而發現自己在期待它的發生呢。因為,這樣我便得以和神同在了!我便可以離開這個悲慘的世界。在此世界裏,人們常常必須越過海洋去宰殺另外一群人,甚至在我們同一群人中也是如此地缺乏愛。

  一月十六日淩晨四點鍾,巴西號輪船在法國阿佛港外的濃霧中停泊。當天色漸明時,我們全擠在船欄上等著對歐洲看第一眼。逐漸地灰霧上升了:扭曲一起的廢鐵架曾經是船,單單孤立的一片牆曾經是一棟建築物——過去我未曾看過新聞影片,以至於在心裏毫無準備之下,瞧見了一個被炸光的城市。

  港灣中塞滿了殘骸,因此我們的船無法靠近,隻得利用登陸小艇將我們載運上岸,然後行進到一排空卡車邊,準備載往六十裏外的轉運據點“幸運突擊營”。卡車上堆著二寸積雪,但很快便被我們的靴子踩成了薄冰。大部分的兵都彎身在卡車邊沿,躲避那刺骨寒風,但我發愣地站著,因為車子隆隆地駛過城區時,我看到破碎的住宅中,有些漂亮的壁紙還在縫裏飄蕩不已。我不斷地想起灰發而滿臉皺紋的父親,更深地了解到大進擊的情景。

  我們在幸運突擊營中支搭了帳篷,隨後坐在帆布床上按摩著雙腳,希望它們恢複知覺。次晨,我們正在排隊領食物時,一輛吉普車衝進營區,駕駛手大叫說有火車遭到破壞!我們立刻統統擠上現有能用的車子,邊走邊聽完整個事件。原來是我們那艘巴西號輪船下來的美軍所乘的火車,遭到法國維希傀儡的突擊,據猜測是如此。

  由於我們這單位分派在最高的甲板,所以首先下船,顯然我們是唯一經由公路抵達幸運突擊營的隊伍。船上其餘數千名軍人,從早到晚不停地搭上一列特殊的火車,它是用隻能載四十人或八匹馬的法國小型行李車廂接成的。一直到午夜,所有人才搭上車,開始在殘破的法國鐵路上緩慢的行駛起來。到達鄰站聖華勒杭克時,火車被人神秘地轉轍至一條罕用的輔助軌,通向站房。接著火車在高速中撞毀於建築物的磚牆上。

  我從沒看過也沒想象過這種殘酷的場麵,有些人當場死亡,另外有許多人被夾在殘骸中不斷地呼救。我們跨過一些支離破碎的肢體,搬扭著那繞在一起而阻礙我們救人的金屬片。我自己被派到一個臨時搭成的急救帳篷內,隨著一位上尉一起工作,但醫藥設備尚未從船上卸下,因此很長一段時間中,醫生和我的手頭上隻有一把護士用的繃帶剪子、一根針線、以及幾支急救用的嗎啡注射劑。

  這是我首度麵臨人類大規模的受苦情形,雖然我曾決心幫助痛苦中的人們,但我所想到的,隻是類似達比尼爺爺和他的關節炎這一類的自然病痛而已,可是今天我們所麵對的,卻是一種由一群人可以加害於另一群人所造成的痛苦。若仇恨能產生這種力量——我們也在準備以牙還牙——那麽,誰想活在這樣的一個世界?

  當最後一批受傷人員用救護車送往鄰近的醫院之後,這個夢魘般的日子終於到了尾聲,但我發覺自己竟沉思在一樁事上:其他人都獲準離開這個現場,唯我很倒黴的必須留下來!這天我眼見一些與我同年紀的人死去,除了他們遭遇的痛苦不提之外,我竟感受到一種因嫉妒他們而生的傷痛。為什麽我們是唯一不在火車上的單位呢?

  此後數周之久,這問題一再地跑來折磨我。隨時間的逝去,我才發現自己一寸寸、一碼碼地遠離那“躍入祂的同在”,就是我們受造物所謂的死亡。接著第一百二十三隊從幸運突擊營搬移到法國爾諾,位於突擊營東邊三百五十裏外的地方,在此我們可以為來自戰鬥區的軍隊服務。我們在一座廢棄的城堡地麵搭建了帳篷城——醫院、睡眠區、雜七雜八的什麽都有——城堡的長型窗子即破又髒,而一路回旋上來的汽車道則雜草叢生。

  正當我們在照顧著傷者與垂死的人時,我對於死亡的向往卻縈繞心頭。我認為,肉身的存活這事乃是加諸於我的一種審判,更表示我被那位撇棄了。然而祂的愛,對我而言卻是勝過一切。

  有一天下午,我坐在城堡背麵的一棵樹的殘幹上,再次要求祂讓我進入祂的同在裏,此時,一位上士穿過院子跑來吼道:“起立,小兵!三號帳篷中有個空軍士官,他的膝蓋,媽的幾乎炸斷了。”

  一進三號帳篷,我馬上看到這人:他的一件空軍夾克擱在櫃上,我一見那黑色的夾克全身就都繃緊了。三杠在上,三杠在下,其中有顆晶閃的星:這家夥非同小可,是個上士!而且我所認識的上士每個都是滿口髒話、小心眼、吆喝不停地——

  “嗨!我叫傑克漢姆。你呢?”

  從帆布床上用一雙焚燒著痛苦的眼睛向上望過來的,是位年紀與我相仿的小夥子。他顯然極其疼痛,但我一告訴他我的名字,他就想要多知道一些有關我的其他事情,諸如我來自哪裏、喜歡做什麽事、有沒有兄弟姐妹等等。東談西談可以幫他將注意力轉離痛處,他解釋道。

  當我為他更衣時,不由自已的,我發現我也在向他問問題。他告訴我他來自阿肯色州的厄爾德瑞多,曾在那裏的一間餐廳擔任接待車輛的工作。這天早晨他所駕的吉普車碰到了一枚地雷,幸好,僅有他一人受傷。

  醫生進來檢查傷處之後,指示我將傷口清理幹淨。當我把醫生所吩咐的都辦好之後,我實在毫無理由再留在這裏了,但我卻一直逗留在他床邊。傑克身上有某種東西——他不喜歡別人叫他“上士”——使你很想親近他。他勾起了我對某人的記憶,但一時想不起是誰。他是個高大英俊的漢子,有著曬成深褐色的臉、棕黑的眼睛,但令人難忘的卻是他的笑容。這笑容在他臉上由左到右地咧露出來使你和綠帳篷、以及整座混亂的撤退醫院,完全籠罩在一種尊貴的光明中。

  我以前多次處理過膝蓋受傷的人,我知道他們會不斷地感到疼痛,然而傑克絲毫不叫痛,似乎他對我的難題比他自己的還關心得多。當他得知我在醫學院一敗塗地的事,他簡直像著火似的,巴望我戰後再去試一試。而且往往談了半天,他盡在講我當醫生這檔子光明前途。

  我一告訴有關他那位決心擋阻我進學校的家夥時,他馬上展現出明朗的笑容說:“人們總是誇海口的。若我猜得不錯,將來你回去時,他大概不在那個學校了。”

  做為一個醫士技術員,我的工作包括搬運碟子與便盆、打針,以及充當跑腿到軍中小賣部。像其他的技術員一樣,我通常也是痛苦地做著,直挨到換班為止,但出乎意料的,今天我發現自己遲遲不去,而且額外的工作著。究竟傑克使我想起誰呢?為什麽和他在一起時竟覺如此愉快呢?

  令我好奇的是,傑克進醫院的第二天,出現一位空軍少校指名要找漢姆上士。在軍中嚴格的階級製裏,軍官們很少和入伍的人員做私下的來往。我領他到三號帳篷後,這少校就坐在傑克的帆布床邊,聊了半個鍾頭。後來傑克向我解釋說,這位軍官就是吉普車碰到地雷而炸翻時,他所載的那位,“因此,他對我表示關心乃是很自然的。”

  然而我已經發現傑克周遭的一些“自然”的事情,畢竟與一些普通的事情略為不同。從少校繼續不斷地來探訪的事上,讓我感到最不平常的,並非是傑克所給予他的那種迎合,而是傑克對任何一位停下來與他聊聊的人,都給予同樣的歡迎……包括我在內。傑克對人的態度,似乎不因其為少校或治療他膝蓋的醫生、或是替他換被單的低階技術員而有所區分。

  不到一星期,傑克就裹著石膏到處跛行。而今我一換班我們就一起去散步,起初隻在城堡四圍的土地上,撿著那些昔日是凹陷的花園而今卻雜草叢生的地方,穿進穿出,後來就散步到通往爾諾的那條路去。表麵上看,我是在幫助一位受傷的空軍人員恢複健康,但我深知,那創傷的痊愈的進展倒是發生在我裏麵的,我懷疑傑克也是這麽想。

  我們在散步間無所不談,談學校、童年、前途等等,而我裏麵有種感覺一直增長著,就是我似乎早已認識傑克漢姆了。雖然傑克跟著信天主教的養父母去參加教會,而這家庭也對他關懷備至,但我知道他視為虔心的更正派基督徒。有一天,忽然我毫無心機的如同以前對我繼母談起那樣,我發現自己侃侃談著那晚我從醫院中的電影館出來後,我向病房小弟要了幾粒阿司匹林,正像上次的經曆一般,一些表達的言語簡直是唾手可及。我將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駛往X光區的救護車,醒自一個奇怪的小房間但發現另有一人睡在我的床上,散步在密西西比州維克斯堡的街頭,以及徒然地想讓一位路人聽見我說話等等。

  這是我得以從容地談自己經曆第二次,而我能夠讀出傑克臉上所寫的驚異,仿佛他一輩子沒聽過比我所描述還遙遠的事,同時我也能從他的表情看出,他絲毫不懷疑我所談的,我形容那降臨到小病室中的光,以及我一生的事跡如何同時地被顯出來,並且是被一種我前所未嚐過的愛所返照出的……

  我停下來,注視著傑克。想著那種似曾相識的細密感覺,那種第一日碰麵就如同遇見熟人的奇怪意識……

  原來是基督一直借著傑克漢姆的眼睛在望著我!

  包容、關懷、喜樂——當然我是認得這些的!昔日我在德州一間醫院病房中邂逅它們,如今,我在五千裏外的法國山坡上再度遇見它們,然而這一次,他們隻是透過一個脆弱的人類所傳達出的一種不完整的回聲而已。但至少我能曉得這個信息是源自於誰!

  由路上折回而朝營區走去的時候,各種思潮紛至遝來。有一度我們彼此保持沉默,傑克並沒有催促我講完那中斷了的故事,他似乎借著他的敏銳知覺,曉得我的腦海中正在構思著某些事情。

  那年所感受到的孤寂,那種與人世以及其中所發生的事物相隔離的孤寂感,豈不是表明,自己渴望能返回那段站立在祂麵前的時光?但我可能再尋見祂嗎?回程途中我們到達山頂時,我疑惑著。

  我所遇見的那位,祂的特性是“現在式”的,祂是勢不可擋的無所不在的,因此沒有任何一段時間能被複製成過去祂所同在的那段時光。突然間我明白了,想要尋回往日時光裏的祂,是無益的,激活這個往日隻不過是十五個月前的事一樣!那個下午由爾諾的路上返回時,我領悟到,如果我想得著基督的臨近感——這是我比什麽都還想得著的——那麽,我必須每天從那些被祂安排在我麵前的人裏頭去尋找。

  這些思想還盤恒與我腦際,我們卻已到達城堡。我們繞到後麵去,那裏有一截樹的殘幹,就在兩星期前我曾坐於其上祈求著死亡。然而現在在這富有嶄新洞察力的日子裏,猛然地,我得知了某件事!

  兩周前的禱告已得應驗了。

  在那種我想都沒想到的意義上,我的確是死了。因為這是數月來我首次將自憐、自責——所有以自我為核心的念頭——全甩得遠遠的,以至於能夠專注在別人的身上。這兩星期中,傑克的傷和他的複原等事,塞滿了我的腦袋,因而在照顧他的當兒,我失落了自己的蹤影。

  一失去了自我,我就尋見了基督。真奇怪,我想:在德州時我也是死了才遇見祂!我猜想是否我們裏麵某種頑固的部分非死不可,不然我們無法更看清楚祂?!

  傑克回空軍基地之前,在醫院中還呆了一星期,但這星期中我們建立了深刻的友誼,這友誼至今延續了三十年。由於傑克現今住在加州馬利佛灘,而我則住維金尼亞州的沙羅特維,所以我們並非時常碰麵,但是每次的相訪,總讓我們感覺剛剛才結束了法國鄉間路上的漫步似的!

  對我而言,這鄉間散步隻是一種起步,是我開始詮釋德州巴克利營那次臨死經驗的起頭而已,因我一生都將繼續完成此一使命。我明白了,第一步就是停止捕捉那來自於耶穌的超凡異象,並且從這張亂七八糟的桌麵另一頭的人臉上,開始尋找祂。

  對一個畢生住在南方小城的年輕士兵來說,這並非易如反掌之事!天主徒、猶太人、黑人——我從小到大一直認為這些人不僅與我有別,而且並非善類!因此耶穌按祂的憐憫將我放在第一百二十三隊撤退醫院,並且讓我先接觸到傑克,因為他頗易親近,然後我不得不在傑克身上看見了基督。但不久之後,我開始從紐約來的猶太人、芝加哥來的意大利人、特賣頓來的黑人身上,看到了耶穌。

  接著我發現了一個叫我頓然大惑不解的現象,我越懂得怎樣從別人身上看見基督,我越不會被這單位中所處理的死亡與痛苦壓垮。這似乎顛倒了吧,一般來說應該是,越多懂得去愛別人,越加無法麵對他們的痛苦。當然,這種事永不可能變得輕而易舉的,不過倒是可以變得有點兒……忍受得住,此時,我發現自己再度追想起德州那次經曆。

  我了解,我一直在誇張那次的記憶,並且單單沉醉於與祂同在的喜樂中。但當我坦誠地勾起記憶時,可以發覺在那“異城”中,有許多方麵是十分醜陋的,甚至有一些痛苦的情景也遠比聖華勒杭的火車殘骸,顯得更淒慘。我曾告訴自己,我想離開人世,因我見過一個更美的地方。但如今我漸漸明白這不是真實的:我所瞥見的來世,比今生光耀了千萬倍,同時也比今生更殘酷、更恐怖。因此,為什麽來世的黑暗麵不曾壓垮我的心靈——如同這世界的陰暗麵曾壓垮我一般?

  於是,我開始研究聖經,有一天,我在自己的帳篷中翻讀到詩篇,對我似有助益。“我若升到天上,”詩篇一百三十九篇中寫著“你在哪裏!我若在陰間下榻,你也在那裏!”不錯,這就是答案了:在陰間的光景中耶穌也在那裏。我就是借著祂的光與祂的憐憫才得見這些慘狀的,而借著這兩者,甚至給地獄也帶來了一線希望。

  一九四五年五月歐戰結束時,第一百二十三隊撤退醫院隨著占領軍進入德國,我所屬的小組被分派到一座靠近伍帕塔的集中營,負責施藥給新近釋放出的囚禁者,其中不少是來自荷蘭、法國、以及東歐的猶太人。這是我所遇到最令人心碎的經曆。在此之前,我已多次麵臨了猝然死傷的情形,然而眼見這種慢性饑餓的慘狀,親身走過成千的人們,多年來隻能一點一點地死去的集中營,這簡直是一種迥新的恐怖。對其中很多人來說,這種慢性死亡已成為無可挽回的趨勢。盡管我們火速地供給藥品與食物,每天仍有數十人死去。

  現在我真正急需我那嶄新的心靈洞察力。每當醜陋的壓力增強得我招架不住時,我就循入我所學會的途徑中。我總是在帶刺的圍籬內,由這頭走到那頭,探索著一張張的臉,直到我能找著一張回望我的基督的臉。

  所以,我認識了野比爾·柯迪。這不是他的真名,因為他的本名是七音節難以念出的波蘭語,再加上他蓄著下垂的八字胡子,看來象是老西部英雄,因此美國阿兵哥都稱呼他野比爾。他是囚禁於集中營的一員,但明顯地他並沒被關很久:他的姿態挺立、眼神明亮、經曆不屈不撓!由於他通曉英、法、德、俄這幾種語言,其流利程度如同他的波蘭語,所以他變成營中非官方的翻譯員。

  什麽樣的問題我們都拿去找他,因為單單文件工作就總是擱淺於辨認那些家庭失散、甚至整鄉失蹤的難民。野比爾一天工作十五、六小時,但依舊沒有露出倦態的神色。我們這些人累得直不起腰時,他似乎越幹越有勁。“我們還有時間接待這個老頭子吧,”他說:“人家等著見我們已等一天了。”他向求者所發的憐憫,閃耀在他的臉上,往往就是這種光輝使我在心靈低落時,得以振奮起來。

  野比爾自己的資料文件被我們發現的那天,我大吃一驚,原來他從一九三九年就被關在伍帕塔的集中營!六年中,他同樣活在挨餓之列,睡在空氣不足而疾病侵襲的營房裏,跟其他人一樣,但卻一點沒有顯出身體或心理上的崩潰。

  更叫人驚異的大概就是,營中每群人都待他如朋友;營中有紛爭時都是他出麵裁判解決。我到達伍帕塔數星期後,我才真正認出他的可貴,因為這群混雜的團體中,不同國籍的人彼此相恨的程度,不亞於恨德國人。

  恨德國人的情緒相當高,以至於在釋放的初期,一些被囚的人抓了槍便飛跑去鄰近的村子,見到德國人就開槍。我們接到的指示中,一部分就是負責防範這類事情的發生,此時,野比爾再度變成我們最得力的助手,我們全靠他去和各種不同團體的人商議,勸說饒恕的事。

  “要對這群人中某些人談饒恕著實不容易,”有一天我們在手續中心坐著飲茶時,我對他評論道:“他們大都喪失了親人。”

  野比爾倚著直背的椅子,啜了一口茶,“以前我家住在華沙的猶太區,”他緩慢地講起,這是我首次聽他談自己的事,“有我妻子、我的兩個女兒、我的三個小男孩。德軍開進我們那條街時,命令每個人靠牆站著,然後用機槍掃射他們,我哀求要和一家人同死,但因我會講德語,所以他們把我送進勞動營。”

  他停頓一下,也許是再次看見了他的妻子和五個兒女。“當時我必須立刻做決定,”他繼續說:“是否我要任憑自己去恨那些幹這種事的士兵?這種決定很簡單。真的,因為我是律師,所以在我的行業中,我常常看到恨如何波及一個人的心靈和身體。恨曾殺了六個人,六個我在世界上最愛的人。於是我決定利用餘生——不論是幾天或者幾年——我要愛凡我所接觸的人。”

  愛所有的人……這就是使一個人身臨各種匱乏卻能保持健全的力量。這也是我在德州的病房中首次預見的力量,如今我已一點一滴地學會在任何祂所挑選的地方,認出祂這種力量的顯現——至於祂所使用為器皿的人類是否認知祂,則毫無區別。

  一九四六年春天,我由德國的占領任務中返回美國,次年瑪格麗特與我結婚了。當那合宜的時刻一到,如同前兩次一般自然地,我毫不費力地把德州的經曆講給她聽,輔助了彼此之間感情的滋長。

  傑克漢姆的預感此時證明為正確的:那位發誓攔阻我進維金尼亞醫學院的負責人,如今不再和學校存在任何關係了。而幫助我重獲入學許可的西德尼博士,就是當年生物化學給我丁等的那位教授!這次我下決心不再重蹈覆轍,我已明白,若我將眼目轉離耶穌,定睛在自己身上,那麽難題就開始了。這次我絲毫不為自己的愚鈍和壞記錄而擔憂,結果我順利地通過了課程。

  在執業初期,我就發現,每位醫生都曉得:藥物並非一切問題的答案。每當我被難道時,我總會為病人祈禱,常常如此——在沉默中低語——祈求耶穌幫助我做正確的診斷,選擇正確的療法。此外,瑪格麗特和我,現已養成了每天早晨一起為病人祈禱的習慣。

  我繼續讀著聖經,但奇怪的是,以前在教會的主日學裏翻到聖經時,似乎總覺得它枯燥、難讀,但曆經了德州之事以後,聖經卻變成一本描述人生的真實記錄。當耶穌對湖濱的一些漁夫說:“跟隨我!”當然他們會立即舍下一切,急於跟著祂——有誰能拒絕呢?當祂說:“我是世上的光!”這也不過是講一種可以觀察到的事實罷!

  若說我的經曆使聖經變得易於了解,那麽倒不如說我戰後開始有順序地閱讀這本聖經,它才使我更加明白那次的經曆。反複地讀了釘十字架的記載,我終於領悟到,盡管我犯下許多醜行而且這些事跡曾明明地顯在眼前,但我在祂的麵前時卻擁有一種不被定罪的把握。為什麽?這是由於祂的釘死!我看清楚了,因祂已經為我們償還了罪債,我們如今是站在祂複活的光明中!

  為什麽這廣大無邊的作為竟會臨到我?——是否十一歲時在教會的禮拜中,我就已擁有了這些?——我不知道。但我借著讀聖經才開始了解,我們在這地上過活的人生,在祂的計劃中占了何等重要的地位啊!我以前真是大錯特錯了,居然在巴西輪上、在聖華勒杭克、在諾爾的地方因著厭惡自己,求祂取去我的生命,竟想要在祂完成我身上的工作之前離開人世。

  我想起在第一個冥界所看到的,那些悲慘的靈魂,沉溺在仇恨與情欲裏,定睛在永無法接觸到的物質東西上。換句話說,其中沒有一人在世時曾完成了成長的階段,不論這階段是短是長。我毫不遲疑地深信,我在歐洲看到的某些年輕人,雖被炸成一片,但卻早已達成了神為他們在地上所定的目標,早已預備好辭別這世界前往那接近祂的地方。然而我當時的確卻尚未準備好,因我充塞著自我為中心、偏見、自以為義等心思意念——我真是鬥膽,竟敢向祂求死!難道因著渴慕耶穌,我竟忘了祂向我所顯示的?那平原上爬滿了我所見過最不快樂的靈魂,一個個都堅持自己的優越,以致想毀滅別人……難道我當真想進入這樣的永恒中?(事實上,當時我曾否達到一個程度,敢於甘心情願地說,我已完成在世的任務了?)

第十四章 

  一九五二年一個晚上——那大約是十二月中旬的時候,因我剛加入的利趣門醫藥學會,不久前才舉行過一年一度的聖誕舞會——我閑在客廳裏讀著“生活”雜誌。雜誌上盡是火雞和火腿的商標名稱的廣告,而且每個一頁就跳出一個歡天喜地的聖誕老人,所以我漫不經心地翻著,突然,我的手指僵住了。

  眼前這頁雜誌上繪著一座巨大的球形結構,它被剖開來展示其中的人和機器,裏頭有一個活動的吊鉤懸在鋼梁上,有渦輪機、一具大圓形槽、梯子、小甬道,在地下的角落有間小控製室。

  我的心直往喉嚨上跳,不是由於這些東西顯出了未來的模式,而是由於那種確認自己早就看過這些建築的肯定感。絕不是最近看到的,不知怎麽說,似乎是幾年以前見過的!我凝視著這幅圖畫,但卻看到了這些東西的實體,我曾在這怪異的內部徘徊過呢,也看過這架梯子,望過那座大水槽?

  但是……我不可能瞧過吧!急急地看一下正文,我知道自己的記憶搞錯了:

  上周原子能委員會揭開秘密之紗,準許生活雜誌的畫家繪製了美國第二座原子潛水艇引擎原型的部分細節,以及容納此引擎的奇怪屋子。本座建築先進在紐約州斯科納塔第附近蓋建中,將成為世上最大的人造球型,是價值二百萬美金、高二百二十五尺的鋼架殼。

  報道上繼續說,為防止可能發生的放射性汙染,科學家將在球體內建造潛水艇引擎,然後把它沉入大水槽去試驗。迷惑中,我將雜誌擱在膝上,因為我雖如此肯定自己曾看過整個實驗程序,但我卻從未到過斯克納塔第啊!何況我所勾起的記憶乃屬於過去,而它卻是新近才建造的呢。我以前看見那東西時,它早已完成而在使用中了,雖然當時我對它一點概念也沒有——

  忽然我記起來了,那是地球時間一九四三年,當時我站在一所仿佛校園的沉靜地區裏,其中居住著一些深思著的靈魂,像修道士一般裹在長袍中,那時我凝視著巨大球形的建築物,漫步在複雜的設備之間……

  到底那是什麽地方?到底它是借何種神秘的途徑,竟能與今日世界的生活、思想互相連通——連通於這種我正坐著、瑪格麗特在廳上聽電話、而聖誕卡片排滿壁爐架的一九五二年的世界中?我並沒一直思索這事,倒是在揣測著,哲學家所說的話對嗎?——他們說,有些概念似乎是從“一個不知名的地方”,瞬間,撒落在廣闊的世界各地!

  我自己對超塵世領域的探索,越來越謹慎。若基督一直做我的向導,那麽這事倒無可畏懼,但自從得著脫離身體的經曆以來——九年前的事了——我碰見很多過渡著迷於“靈”的世界的人,最後,他們似乎連萬靈之靈的神亦視而不見了。

  坐在客廳的那晚,我確知時候到了,我需要比目前更公開地談論自己與基督相遇的經驗。如果我們實在是邁入了原子能時代,卻依然不認識創造這種時代的力量,那麽,僅在幾十年之間我們就會毀滅自己和地球。這件事若單靠專職的牧師們來疾呼是不夠的,我認為每個經驗到神的人都有責任呼籲!這準又是祂所定下的時候:因為我一向是拙口笨舌的人,現在竟然對著青年團體、俱樂部、教會、以及任何願意聽的人,宣揚信息說,神就是愛,除此之外都是地獄。

  就職業而言,當然我確知這種舉動必要毀了自己:無疑地,我失去許多不願信任“宗教狂”的病人。奇怪的是,那些我最害怕會被他們嘲諷的人,往往是最容易接納我的人。記得我申請到維金尼亞大學醫院擔任精神病醫生時,在職的一位朋友勸我不要提及我的經曆,因為他不知道別人會怎樣想。第一位與我會談的竟是威爾佛醫生,他是精神病醫學係的精神分析與分析心理療法的教授,是維金尼亞心理分析界的頂尖人物之一。

  我前腳才踏進他的辦公室,威爾佛醫生就劈頭說一句話:“喔,李齊醫生,我曉得你認為自己遇見過基督。”

  頓時,我望著自己在維金尼亞大學就職的機會飄出了窗外。威爾佛醫生是接受佛洛伊德分析觀念的猶太人,而今他率直地發出了一個問題,等著我回答。在暗中,我一如往常般地仰望耶穌:“主,我現在說什麽好呢?”

  “凡在人麵前不認我的,我在我天上的父麵前,也必不認他。”這些話仿佛聽得見一般地出現了。

  於是我對威爾佛醫生說:“我無法否認在德州巴克利營,發生在我身上那件事的真實性,如同大數的掃羅無法否認他在大馬士革路上的經曆一樣。”

  我成為精神病醫生的機會就這麽泡湯了,我想。數周之後,在大驚訝中,我接獲一紙通知說我已被審核人員一致接受了。過了幾年,威爾佛醫生與我成為好朋友,他這才告訴我說,當時那番特別的談話實在是攸關大局呢!“此處所有人都知道,你宣稱自己有過脫離身體的經曆,倘若你曾有一秒鍾對我假裝沒有這回事,我會將你貶為高度缺乏安全感的人,並且很可能是個情緒紊亂、無法分別事實與幻覺的人。”

  當然,在診室中,我為了持守忠實的精神病醫生的職責,我極少提及個人對神的觀點,除非相當有必要,像遇到胡烈德·歐文的例子時,我才會破例地撇開職業上所要求我保持的沉默。

  “你知道為什麽我每天早晨要提前到辦公室?”有一天,我們在討論德州經曆對我生活的影響,我問著胡烈德:“為什麽要比其他醫生和工作人員還提早到達?因為我總是利用這段時間,為今天我要見到的每一位病人禱告;我相信耶穌為我們每個人都設計了應辦事項清單和時間表,所以我祈求能借著祂的幫助,讓病人和我一同來發現它們。”

  若耶穌給胡烈德·歐文在世的時間不是數十年,而隻是幾星期,“那是因為祂知道你能在幾星期中完成你的任務。你能夠饒恕別人,也能接受別人的饒恕,更可以叫自己從一些癖好和憤怒中掙脫而獲得自由——隻要是你不想帶進充滿光之國度的一切包袱,你都可以甩掉!”

  當然我是不知道胡烈德在心底深處轉些什麽念頭。這正是精神病醫學的極限,頂多隻能探討病人願意講出來的部分。但我知道,在一九七七年五月九日進我辦公室赴最後一次診療的這個人,已經和前年十二月中我初次遇見的那個人迥然不同了。肉體上,當然他是比以前更衰弱了,甚至需要一位鄰居載他過來,而且在會談的時間裏,他從頭到尾一直躺在黃色沙發上。然而他在喘息間所講出來的話題,在眼神中所流露出的平安、或是幽默,使我充滿了喜樂。

  他一直和以前的雇主爭執著,希望他的醫療帳單能夠歸入公司的保健係統,為此事我也填了不少單子。這周他接到最後的裁決通知,宣判他的要求被拒絕,因為他辭職時並未預先通知對方。

  “你知道嗎?”他告訴我說:“他們是對的。當初我辭職是因為我憤怒極了,一心想給他們找麻煩的。誰知現在隻剩下我一人麻煩纏身。”

  他笑了起來卻被一聲咳嗽打住,但我覺得那笑聲聽來真美,因為這是由衷而發的真笑,絲毫沒有摻雜一點愁苦在其中。“就象我們以前所讀的,對不對,醫生?‘人種的是什麽,收的也是什麽。’如果我早一點懂得這道理,那麽失去了保險也就算不得什麽了。”

  “現在我晚上常常睡不著,但我幹什麽你知道嗎?”他接著說:“我為那些上班的家夥們禱告——希望這公司有個好年頭,生意茂盛、利潤多得出乎意料!”

  當然,沒有人能夠臆測另一個人死後的事情,但五月二十四日,當那同一位鄰居以電話告訴我胡烈德·歐文去世的消息時,至少,我是毫無困難地體會了他離世那刻的奇異轉變。那種耀眼的光,那種心中深知自己順利地完成了功課的喜樂……

  神忙著在塑造一類懂得如何去愛的人們。我相信這世界的命運如何,全決定於我們是否努力地成長——然而如今剩餘的光陰不多了。至於,我們會在下一個世界裏看到什麽呢?在此我深信,將來我們會發現什麽,這必是取決於我們在今世如何好好地完成彼此相愛的功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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