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建軍自殺身亡的消息已經是幾年以後的事了。當時是有一位大學同學提起另外一個在大學時自殺身亡的同學，不經意地提起了他。讓我感到十分震驚而又難過。
這樣算來我們大學同班同學裏有兩位自殺身亡了。就算在北大這種自殺率偏高的地方也應該是榜上有名了。
記得延鵑自殺時是我們入校不到半年的時候。延鵑是四川鄉下妹子，應該是非常聰明的，死的時候也就 16 歲的樣子。北大這種地方說起來讓人向往，其實也很殘酷。那時候，班上除了北京的同學外，其他外地同學基本上都是各省的尖子。延鵑據說是披紅掛彩被她們鄉下的各級領導和鄉親們送出來的。他們省錄取到我們班上來的另外一位同學就是清秀、斯文的強。總共 51 位同學個個都出類拔萃，本來是優秀而驕傲的延鵑頓時失去了身上的光環，變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她又成了長相平常，智力也不出眾的平凡鄉下小姑娘。這與她從家鄉出來時的感覺真是上下兩重天。小姑娘的感覺是被人從九霄雲天直接摔到地上了，內心的掙紮、痛苦、不平衡到了極致才讓她走上了這麽一條不歸之路。
有一個周末過後，我正高高興興地背著小包從外麵回來，看到延鵑她們宿舍的人都在外麵眼睛紅紅的，一問才知道，延鵑在宿舍裏上吊自殺，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了。這是我第一次親曆身邊認識的人死去，頓時覺得自己手腳冰冷，話都說不出來了。
之後是很長時間的班會，輔導老師大概擔心自殺會象病毒一樣地傳染給其他同學，思想工作做得深入而細致。其實，延鵑當時就是年紀小，心理的調適能力差，沒有辦法麵對大起大落的心理轉承，也沒有人為她排解。據說，延鵑當時是喜歡強的，也試著想從強那裏尋求安慰和寬解，可強的心思完全不在她身上。讓她本來已經受到打擊的自信心更加雪上加霜，覺得生不如死。最後走了極端。
延鵑的死讓人非常惋惜，畢竟是這樣一個年輕而美好的生命，但也還能理解。有文學藝術氣質的人通常神經都不夠粗壯，過於敏感，就象琴弦，經不起大力拉扯。特別是在年紀小的時候，心理承受能力弱，一不小心就走火入魔了。後來發現班裏很多同學都有過自殺的念頭。延鵑的死讓大家在心理上也成熟了不少，生命畢竟是珍貴的。
至今還是不能理解的是建軍的自殺。
鼓足了勇氣也沒能開口詢問建軍的事。怕他們會拿以前建軍追求我的事情來調侃。不喜歡他們說到這件事情時輕佻的口吻，不想對已經逝去的人有任何的不敬。
建軍對我來說，幾乎是一個陌生人，雖然在一個教室上課。有一天，他跟我說他喜歡我，把我嚇了一跳。後來的另外一天，班裏盛傳他跟另外一個男生為了我打架，又把我嚇了一跳。我不敢看他憂傷的眼神，怕自己也會跟著憂傷。畢業時大家傳著寫畢業留言，我的紀念冊裏他寫著：你是我可望不可及的星空，遙遠而明亮 …
大學畢業後再也沒有見過他，隻知道他結婚了，和他的同事。心裏還為他高興，想著也許從此他就沒有了憂傷。再後來他就自殺了，在一個已經不應該迷惘的年紀 …
不可思議的是，不久以前的某一天夜裏，我清楚地夢到了建軍。他還是大學時瘦高的樣子，依然是滿眼的憂傷。不知道為什麽他手裏拿著一疊人民幣對我說，我這兒還有一些錢，給你吧。而我在夢裏跟他說，不用，我現在都用美元。
這樣一個奇怪的夢讓我非常鬱悶，百思不得其解。醒來很想說出來，卻不知道該跟什麽人說。心裏真是非常的難過。隻希望建軍在另外的世界裏，終於可以擺脫憂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