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了一個大早,陪著遠從外地來的客戶吃早餐。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太懶,天寒地凍的,不願意出門,才拖到不能再拖為止。
見了麵,當然是聊東扯西。生意呀,產品呀,銷售人員呀。傑夫是那家公司的采購經理,跟他很多年的朋友了,大家彼此是無話不談。我幾乎忘記了他們公司兩年以前的一個突發事件,就是主持家族生意的兩個兄弟分道揚鑣,哥哥把弟弟掃地出門。傑夫突然說,你知道嗎?我兩年以來第一次見到克裏(弟弟)。這個名字從我的字典裏也已經消失了一段時間了。我有一點好奇:在哪裏?傑夫說,在公司呀。本(哥哥)有事,叫他到辦公室來一趟。他也就呆了兩分鍾吧。他怎麽樣?我隨便問了一句。傑夫說,克裏你是知道,他這個人總是要打探別人怎麽樣,絕對不會讓別人知道他的真實情況。不過,他還特別問到你呢。傑夫最後這句話,讓我覺得很意外。在兩分鍾的時間裏,還要問我,我可不覺得自己有這麽重要。
早在跟他們公司有業務來往之前,傑夫就跟我非常詳細地介紹過這兩兄弟的情況。這個家族生意已經超過50年了。是父親一手創立的。哥倆兒跟著父親一起管理工廠,規模相當可觀。兩個人現在都是超過六十歲的年紀。哥哥生性古板,比較保守,是最傳統固執的美國人,深信美國製造的才是最好的。中國的產品都是垃圾。弟弟比較開放,能夠接受新事物。麵對美國製造業整體下滑,從中國等第三世界國家進口的產品的強有力競爭,哥倆兒內部雖然意見不統一,但都在醞釀著對策。當時,傑夫竭力主張我飛過去麵見這兩兄弟。他覺得我一定能夠說服他們,讓我們公司來操作他們進口的部分。
就這樣,我冒著100多度的酷暑飛到那座城市。傑夫到機場來接我,還生怕有什麽閃失,一路上繼續在幫我分析這哥倆。等到見麵一看,傑夫說得還真是不錯。本是一個一臉嚴肅的小老頭,但彬彬有禮,很有紳士風度。克裏是一個白發老頭,笑眯眯的,見麵就打哈哈。兩人加上傑夫把我“拷問”了一個上午。事情就這麽定下來了。
後來,兩個公司之間的合作越來越多,他們也常到這邊來。有時是哥倆兒一起來。每次來,我都請他們吃大餐。有一次,請克裏和他的手下去我朋友開的日本餐館吃飯。朋友給我用盡心思,排出來的菜單讓克裏不斷稱奇,非要拿一份當天吃過的菜單回去。克裏是喜歡吃喝玩樂的主兒,他從此覺得非跟著我才有樂子。硬把我當成公關部主任了。他們哥倆第一次到我們公司拜訪時,傑夫也很緊張,生怕他老板看了我們的規模,起了戒心,中止跟我們的合作。還沒等他老板出門,電話就打過來了。我跟他說,沒事,我跟他們說了,我不會撈過界的。如果不放心,可以簽協議書呀。重點是彼此要互惠互利。我們尋求的是長期的合作而不是一錘子的買賣。現在都談完了,大家都笑哈哈的,正準備去大吃一頓中餐呢。後來,我告訴傑夫,晚餐在親切友好的氣氛中進行。大家分手的時候,本非常親切地跟我擁抱告別。電話那頭的傑夫差一點沒有跌到辦公桌底下,一直問什麽,你說什麽。我很奇怪,傑夫從來都說我的英文非常棒。這麽簡單的話我都沒有說清楚嗎?搞了半天是,傑夫壓根不相信他的本老板會跟人擁抱告別。
雖然,知道這哥倆兒個性完全不同,但最後能發展到哥哥把弟弟掃地出門還是讓我覺得非常意外,也完全不能理解。中國古話說,兄弟如手足。手足怎麽能夠斷掉呢?如果做生意要斷手足,換了我就索性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