餛飩侯與老北京人
“吃過北京餛飩侯的餛飩嗎?“,“沒有“,“嘿”那您不是白活了嗎?“。這話聽起來有點懸乎,但也透出了老北京人對餛飩侯餛飩的喜愛!
我能算老北京人嗎?十六歲離家,北上兵團;二十歲奔西;去了青藏高原;二十五歲得了個機會,打了個U彎到了沈陽,跟北京擦邊而過。 就這麽彎來繞去,總算,老天不負有心人,於而立之年,我打道回府進了北京。可是做夢也沒料到,七年之後,自己又被命運之神帶到了這大洋彼岸,重新做起了遊子浮雲。但不管身在何處,我這顆心卻總是和北京,故鄉,一線牽連。
離開北京時,人家說我是個白麵書生,回來時,人家看我象黑臉張飛。 青藏高原那火辣辣的毒日,塞北荒原的狂風暴雪,使麵皮的老化速度快了十倍!剛離家時我是一口的京腔,走到哪,人家一聽就知是京城來的“爺們兒”。現在可好,我說自己是老北京,人家都搖頭, 也難怪!誰讓咱那一口的京腔變成南腔北調了呢?
其實,這都是些表麵現象,要看一位“爺”是不是老北京,進了餛飩侯, 您就知道了。
餛飩侯是北京有名的老字號之一, 創業的老掌櫃是從挑挑子,擺地攤起家的。早先,餛飩侯隻有一間座落在京東東華門大街的老店,賣的也僅是一種餛飩(鮮肉餛飩)加燒餅(芝麻燒餅)。 改革開放以來,為了提高效益,餛飩侯擴大了經營。 現在在北京,它的分店是東, 西,南, 北城遍地開花。餛飩,燒餅的品種也增加了不少,什麽鮮蝦餛飩,韭菜餛飩,黃橋燒餅等等,花樣繁多。我也去過幾家分店,說實在的,那兒的餛飩的味道的確不如老店,我估磨著,這原因,就在於那, 老湯。
“餛飩侯“煮餛飩的湯是一絕,那是用豬的大棒骨,放在一口大鐵鍋裏,燉6個小時才熬成的。湯口兒講究的是味濃而不膩。所謂“老湯“,就是每一天煮的新湯中都有前一天留下來的老湯, 這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您想想,那百年老店的湯中還有前清年間大棒骨的分子呢,那味兒能和分店的一樣嗎?
餛飩湯裏放什麽作料,對餛飩的整體口味也很重要。“餛飩侯”的作料很有講究,紫菜、香菜、冬菜、蝦皮、蛋皮兒樣樣俱全,少一樣,那味道就不正了。幾年前有一篇報道說:《北京的冬菜沒了》,冬菜是餛飩侯餛飩不可缺的作料。當時“餛飩侯”為了淘換冬菜沒少跑腿,最後在河北清縣找到了生產廠家,當下清縣壇裝冬菜成了“餛飩侯”的特供品。說起這作料我還有一段小插曲呢?我們自家作餛飩的老方子是把蝦皮先用熱油澆一道,然後再放進湯裏。這樣好象蝦皮的味道更濃一些。我不知怎麽就把它記成了餛飩侯也這麽做。這幾年不是興少油膩嗎,我內人就不把蝦皮過這道油了,說餛飩侯的蝦皮也不過油, 我不信,總感到餛飩湯的味不對,非要過油不可。 為了討個明白,第二年回國時,我到餛飩侯,特意找到一位大姐(年歲好像跟我不相上下)請教, (我怕那些小年輕的在餛飩侯的資曆太淺,不知道)。結果那位大姐是當頭給了我一棒, 說“我打1967 年就在這兒, 從來沒見過蝦皮過油的“。也好,打哪以後,我家的蝦皮再也不過油了,我覺得那湯的口味也沒什麽不正了。人那,就是這麽矯情!
走進餛飩侯老店的店門,您就會感到一種老字號的氛圍。廳堂裏擺的清一色兒的仿紅木的八仙桌和老北京人熟悉的大板凳;兩邊牆上掛著介紹餛飩侯發展史的古味兒字畫;迎麵擺了一張包餛飩的攤子,一位師傅每天在這兒給客人們表演餛飩侯的手包餛飩, 也叫推餛飩。隻見,師傅左手托皮,右手掐一枝單筷,刷的一下往肉餡裏一挑,然後往皮裏那麽一卷,手起,餛飩落,動作麻利之快讓人歎為觀止,聽說要是位熟練的老師傅一分鍾能推出一百多個餛飩呢!
"餛飩侯"的餛飩皮有如薄紙,把皮放在報紙上,您能看到上麵的字。餛飩餡細,多少菜配多少肉餡都是有比例的,肉講究用前臀尖,七分瘦三分肥,打出的餡十分均勻。一碗餛飩,10個皮為一兩包一兩餡兒,加在一起就是二兩, 基本上是不差分毫。餡是顯得少了點兒,不過,這不但沒有影響餛飩的口味,而且迎合了當今人們都想瘦身的宿求。
每次回京,早上起來第一件事兒,就是直奔餛飩侯老店,人家是7:30開門,我經常是不到7 點就到了,都是這東,西地球的時差鬧的。肚子再咕咕叫, 我也忍著不吃別的東西,生怕待會兒進了餛飩侯, 肚子沒地方。好容易熬到了開門,衝進去往大板凳上一坐,咱用不著看菜單, 還是那老兩樣:一碗鮮肉餛飩,外加一個芝麻燒餅, 這是當前餛飩侯最便宜的一種飯。我小時候,這一份才一毛七分錢,餛飩一毛二,燒餅五分。現在,隨著社會的發展,經濟的繁榮,這餛飩,燒餅也長行市了,餛飩要三塊,燒餅要八毛。雖然貴了許多,但和其他的飯菜比一比,還是便宜的,還可以作為老百姓的“家常便飯“。
等餛飩的功夫,我往四下一看,就可以基本看出那位吃客是位老北京。 跟我點一樣的,鮮肉餛飩加燒餅,那八九不離十是位老北京。 很快,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端上了桌。 按老習慣,我先往碗裏點點兒北京的熏醋,再撒上點兒白胡椒麵兒,那餛飩, 以及各種作料的香氣混著淡淡的醋味兒直撲鼻子,還沒吃那,口水就先下了。
真正的老北京, 等餛飩湯喝到一半的時候,必定要喊添湯。這竅門就在於,餛飩侯的規矩是添湯,不添料,在此刻添湯即可以喝到兩碗湯 (精確點說是一碗半),又可以保持湯中的香味和頭一碗的差不多。不是老北京的吃主兒,就不得這個竅,他們不是不添湯,就是把一碗湯都喝幹了才添, 那時散在頭碗湯中的作料滋味兒都已經給喝沒了。
瞧,我把這老北京人吃餛飩侯的真傳都給泄底了,從今往後我坐在餛飩侯裏, 再也辯不出誰是老北京人, 誰不是啦!
寫著寫著把我的饞蟲也給勾起來了,在這萬裏之外的大洋彼岸,上哪去找餛飩侯呀?唉,隻好抓把老北京人愛喝的花茶沫子,沏碗茶,咂吧,咂吧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