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故事(7)

小舅不是個壞人,可是小舅卻成了家族的痛. 我是他最疼愛的外甥女,也不得不說,他是個無用的人, 他的問題就在於,因為父母離世的早,沒有了嚴父的教誨, 而媽媽和大舅憐他孤苦,不免多疼了他,也縱容了他, 他是個善良的人,可是卻很容易的就迷失了方向, 吃不得苦, 而他不滿意的時候, 媽媽和大舅總是竭盡全力的來滿足他的要求, 讓他走進了誤區, 而終於今天他已經過了不惑之年, 媽媽的牽掛卻總是不能放下.

小舅的第一次婚姻不成功是他的責任居多,小舅媽是家中的長女,長的秀氣,高高的個子,笑起來的時候兩個眼睛眯眯的很可愛的樣子, 小舅舅追小舅媽的時候總是帶著我, 為的就是小舅媽的父母親同意讓小舅媽晚上跟著小舅舅出來看看電影, 逛逛馬路. 小舅舅沒有大舅高大,身材更適中, 眼睛大大的, 很親和的樣子,不象大舅舅看起來讓人害怕. 媽媽是不太同意小舅舅和小舅媽的結合的,因為那時候小舅舅太年輕, 根本當不起責任. 可是小舅舅哪裏理解媽媽的苦心, 而小舅媽的肚子也等不得了, 媽媽也就勉強的操辦了小舅的婚事. 沒多久, 小舅的兒子就出生了, 媽媽也笑了,想著也許自己錯了,自己的小弟弟也長大成人了.

可是媽媽還是錯了, 小舅終究還是好吃懶做的本性,媽媽托了很多人給他調動的工作他還是不滿意,而且在這個地方,結識了一幫朋友,用媽媽的話說, 那是狐朋狗友, 就是這些人讓小舅舅沉迷於酒杯之中,在醉熏熏的把自己的婚姻給葬送了.我那時候上高中了,開始我的快樂的日子,小時候帶著我玩的小舅舅卻開始在生活的壓力還有酒精的侵蝕下,年輕的他就開始顯出衰老的跡象來了…

後來小舅媽抱著還小的孩子哭著到家裏找媽媽,媽媽帶著小舅媽再去找小舅,十有八九小舅都是醉著的. 小舅媽是徹底失望了,然後就決定要和小舅舅離婚, 小舅舅清醒的時候還是留戀著小舅媽的,可是那一點留戀已經留不住一個傷心的女子,小舅媽還是帶著孩子離開了小舅.

其實很多事情那個時候的我都不怎麽關心了,對於豆蔻年華的我來講,活在爸爸媽媽創造的優越的生活和學習環境中, 對於現實生活中的無奈和可悲, 都離我實在太遠了,遠的我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概念. 所以小舅的生活離我是越來越遠了, 而媽媽的操心卻越來越多了.

小舅的第二次婚姻從開始到結束我都不是很清楚.隻知道第二個小舅媽和小舅舅以前都是認識的,他們兩個都離婚了,就湊合在了一起, 媽媽想也許這次兩個人可以都收收心,好好的過日子, 卻沒想到最後還是分手的結局, 他們離婚的時候, 我已經在遙遠的海這邊了, 想到小舅舅已經是人近中年了, 有點感慨又有些無奈, 而小舅舅,還是沉醉於杯中物,這大概是我所接觸到的唯一的一例alcoholic, (酒鬼還是酒迷?), 總之小舅舅似乎是沒有辦法控製自己對於酒的欲望.並且因為酒失去了自己的工作,先後又有兩次婚姻的失敗. 可是小舅舅終究是軟弱的, 他從來都不用堅強,因為有他的姐姐和他的哥哥替他承擔. 不知道有多少次, 附近的餐館找上門來, 把小舅舅未結的帳單送來. 而每次不管是媽媽還是大舅舅, 都是把錢給付了.

ALCOHOLIC都是這樣的吧,小舅舅從來不傷害他人的, 喝多了總是自己一個人睡去, 而且他還是那樣的愛自己的孩子和晚輩, 從來沒有大聲的說過什麽話. 而親人們都是愛莫能助,隻能看著他掙紮. 對於媽媽而言,痛隻怕比別人要多幾分,因為小舅舅雖然是她的弟弟,卻是她一手帶大,對他媽媽的愛還有對外公外婆的歉意, 該是多少的煎熬啊…

媽媽是想養小舅舅的下半生了, 盡力而為吧, 可是小舅舅卻又結婚了,這次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是一個農村女孩,大概跟我差不多大. 我從來都沒有見過,聽媽媽說,好象還有點殘疾,大概是腳有毛病,而且兩個人很快又有了一個兒子. 媽媽從來沒有承認過這樁婚姻,所以我也從來沒見過這個小表弟.

2004年的春節回家的時候, 跑去看小舅舅. 小舅舅在大舅舅承建的一個工地搭建的臨時的屋裏看工地, 那個女孩帶著孩子回家了. 小舅舅老了很多, 自己甚至不能算是有個家,身無長物,看見我去了,小舅舅笑了卻顯的如此蒼老. 我看的鼻孔發酸,把當時身上所有的錢都掏了出來,塞給了小舅舅. 回到家裏,心情還是不好,跟媽媽說話的時候帶點埋怨.

可是媽媽又有什麽辦法呢?除了時時的去看望,給添置點家裏要用的東西,小姨和那個女孩關係還可以,媽媽是拒絕接受的,我想媽媽是傷透了心了,可是也偷偷的給小姨錢,讓小姨給自己這個不受歡迎的外甥買點衣服點心. 聽說家鄉的人還在抱怨說一家人都不管小舅舅,可是小舅舅還是喝酒,就算是想管又怎麽去管呢. 媽媽聽說我給了小舅舅錢,長歎一聲,心酸的說: “給了他,他還不是一樣都喝了酒.”

所以小舅舅的人生已經注定要這樣結束了,可是在我的記憶裏,我寧願記得那個年輕帥氣的小舅,而不是今天這個被生活折磨的失去了光彩的未老先衰的男人. 其實他是可以過不一樣的人生的,是他選擇了這樣的人生,還是這樣的人生選擇了他?媽媽的心中卻永遠不能放下這份牽掛,對她,小舅舅可能始終是那個不聽話的孩子. 而媽媽對這樣的孩子,隻能歎息卻不能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