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癢（二）

電話鈴響起的時候宏英正準備離開辦公桌去開會， 本打算讓電話答錄機來回答， 可一看來電顯示是梅梅的號碼， 沉吟片刻， 拎起了電話：“有要緊事嗎？ 梅梅， 我正準備去開會。”

“我想我的婚姻出現問題了。”電話裏傳來梅梅低迷困惑的聲音， 一反往常的活潑， “可我不知道是什麽問題， 邁克和我早上吵了一架。。。”

宏英及時打斷了梅梅的話：“梅梅， 此時我沒辦法和你長談， 。。。 讓我看看我的日程表， 。。。今天晚上七點多些我就可以回家， 要不八點你來我家？ 屆時我們可以好好談談。”

“那。。。 好吧。”梅梅有點不情願地答應了， 擱下了電話。

梅梅和邁克的婚姻出現問題了？ 宏英一邊匆匆向電梯走去， 一邊回味著梅梅的話。 她們是高中時的同班同學， 曾要好過一陣子，一起看過不少金庸的武打書和瓊瑤的愛情書， 到高二時文理科分班宏英選了文科， 被調到了五班， 梅梅選擇了理科則留在了原來的二班。 自那以後她們雖在下課十分鍾的休息時間裏偶爾還見個麵， 卻無法避免日益生疏起來， 畢竟那個年頭每個人都各自忙著準備高考的事。高中畢業後宏英考上了北外， 梅梅則去了上海交大讀書， 此後兩人就斷絕了來往。 直到五年前她們無意中從原來的語文老師那裏得知彼此原來都先後來了美國， 更巧的是她們竟都定居在美國中西部的這個大城市時才重新聯係上。 也許是因為大家都有了海外的生活經曆，她們之間的友誼在恢複交往後迅速升溫， 重新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密友。 那時梅梅和邁克已經結婚， 正大腹便便地懷著那雙胞胎。 他們的婚姻在宏英看來是最理想的結合。 當時邁克三十五歲， 高大英俊，有著一頭俏皮的褐色卷發， 一雙閃亮清澈的藍色眼睛經常深情地停留在嬌小俏麗的梅梅身上。當發現他是個體貼顧家的好丈夫後宏英更有些失落， 遺憾自己怎麽就未能碰上這麽一個近乎完美的男人並讓他愛上自己。 梅梅是個幸運的女人， 宏英甚至允許自己泛上一點點的嫉妒。 那並不是說丹尼爾不好， 宏英對自己再次肯定了自己的丈夫是個好男人， 也是個好丈夫， 隻是那裏仍有些遺憾。 有一次她無意之中想過若丹尼爾能象邁克那樣年青就好了， 但那念頭隻在宏英的腦海裏一閃而過， 隨即就被她無情地驅趕到心底的最隱秘處。 她不喜歡抱有不切實際的想法， 更不用說允許自己在其沉溺。

這樣完美的婚姻能出怎樣的錯呢？宏英雖然不至於幼稚到相信存在從不出錯的婚姻， 隻是她實在無法想像邁克和梅梅之間可能存在的問題， 也許他們中的一個有了外遇？ 他們經濟上出現問題了？ 梅梅想要回去工作而邁克不允許她？ 可這些情景都不象是會發生在梅梅和邁克之間的。 在她推開會議室的門之前， 宏英決定停止無謂的猜想， 讓今天晚上梅梅自己來告訴她這個所謂的問題吧。

就在宏英在會議室裏與其下屬討論季度銷售指標的完成進度時， 梅梅在她整整齊齊幹幹淨淨的家裏下定了一個決心， 她要重新開始找工作。她理解宏英的確無法在電話裏長談， 也知道宏英總是十分繁忙， 可梅梅羨慕宏英的忙碌，那讓她看到了宏英生活的充實；梅梅也羨慕宏英有個蒸蒸日上的事業， 她在過去五年裏已經被提升過三次，估計她的薪水也隨之上漲不少， 她近來購置了一輛保時捷就是例證。 梅梅沒有虛榮到羨慕保時捷的程度， 但她羨慕宏英那份殷實的薪水帶來的安全感和成就感。 雖然她從沒想過邁克有一天會離開她， 但象今天早上的這場爭吵讓她突然多了些隱隱的擔心，她無法想像自己離婚後一個人撫養兩個未成年孩子的生活。 他們那時會不會不得不賣掉這個房子呢？ 想到要失去這個她多年營造寄予身心的家， 她驚恐地阻止自己去進一步多想。 還沒到那地步， 我們隻不過發生了一次普通的爭吵，沒啥大不了， 不是每對夫妻都會發生這樣的爭吵嗎？ 能有爭吵說明仍有對話， 那是好事， 若不吵架了才糟糕。 她暗暗安慰自己， 我多慮了， 我隻是個女人， 遇到事情就需要找個人訴說， 訴說完了事情自會明了清晰起來。 也許傍晚邁克回來時已經忘記了早上的爭執， 也許那根本就不是爭執，隻是她以為那是爭執；也許近來邁克的工作太有壓力他隻是過於敏感了， 也許今天就是那種所謂的黑色星期五， 注定每一件事是要出錯的。

於是當五點差一刻梅梅準備出門接雙胞胎回家時她已經恢複了表麵的平靜， 前頭的焦慮暫時退到了千裏之外， 而她居然能集中注意力考慮她究竟該準備怎樣的晚飯， 也許做個油麵筋塞肉吧， 邁克總是喜歡吃這道菜， 更不要說那兩個雙胞胎了。 常規的生活的確自有其好處， 知道在某時你必須也能夠做某事， 就象沙灘樂於迎接期待中的下一輪波浪一樣， 能夠撫熨任何不安。

八點正梅梅按響了宏英四千多英尺大的住宅的門鈴。 她們都住在城市北部的郊區， 去對方家車程僅需20來分鍾， 唯一不同的是宏英住在那種前有大門四周有高爾夫球場的高級住宅小區。 丹尼爾來開的門， 閃爍著那雙褐色眼睛和藹地對著梅梅微笑。 擁抱親吻過臉頰後丹尼爾把梅梅領進了客廳， 告訴她宏英正在樓上卸妝， 馬上就會下來。 梅梅總是喜歡丹尼爾， 這個六十歲的男人總是那麽風度翩翩並善解人意，她從來沒見過丹尼爾對宏英發過一次脾氣， 每天早上他總是早早起來給宏英準備早餐並陪她喝咖啡， 盡管他自己不用去上班， 也沒必要起那麽早。丹尼爾還擅長並樂於做菜，他做的意大利菜和甜點堪稱一流。梅梅看丹尼爾給她端來一壺熱茶， 心想他是那麽心甘情願地替宏英做任何事，甚至把那奉獻延伸到宏英的朋友身上； 他從來沒有一點怨言，總是那麽無私； 他和邁克是那麽的不同， 不象邁克一被數落就一副自尊心大受挫折的樣子， 也許這是年齡相差二十年的區別。

梅梅對宏英和丹尼爾如何認識結婚的具體並不太清楚， 宏英從沒向她詳細提起過， 每每梅梅問起她也總是含糊其詞地一筆帶過， 從隻言片語中梅梅隱約有個印象丹尼爾是宏英當時在北京合資公司的一個客戶，後來宏英來加州讀工商管理碩士時是住在丹尼爾的家中，梅梅不知道那時兩人是否已經結婚。 自宏英在這個城市找到工作後丹尼爾便把以前那份工作辭了， 隨著她搬到了這裏， 並在家開起了個谘詢公司， 專為去華投資的美國公司提供谘詢並兼代找中方合作夥伴。 據丹尼爾自稱生意其實是相當的不錯， 他每年隻需要工作幾個月就足以餘年無憂。他們沒有孩子， 也沒有打算要孩子。 不是說宏英不喜歡孩子， 每每看到梅梅的雙胞胎她的眼睛都會發亮， 每到聖誕節她總給他們慷慨地買許多禮物， 隻是按照宏英自己的說法， 丹尼爾年紀不小， 而宏英自己也過了生孩子的最佳年齡。 三十七歲生孩子並不晚， 梅梅記得有一次對宏英說過， 好萊塢明星比這遲生孩子的比比皆是， 有困難懷孕？ 人工授精診所比比皆是， 宏英他們也絕對負擔得起。 宏英打著哈哈答道她好不容易做到公司這個位置， 她不想為了孩子而那麽輕易放棄掉。 盡管宏英從來不向梅梅訴苦， 但知道她早出晚歸地工作並經常滿世界亂飛的出差， 梅梅熟悉宏英對這份工作的付出， 也深諳做為一個移民欲立足美國社會中堅得要付出的代價， 尤其做為一個女人。 以往梅梅總是在宏英身上看到自己的幸運， 也以此為理由避免考慮重新出去工作， 她不知道自己呆在家裏照顧孩子五年後是否還能夠應付與那些剛出大學校門的年輕人的競爭，她甚至不知道在家學校和超市之外的世界裏還發生些什麽， 這種隔離和未知隻給她帶來驚恐， 於是每當想回去工作的念頭上來時就被她自己驚嚇了回去， 更何況家裏那兩個孩子的確也需要有個人全職照顧。

“小兩口為啥事吵架了？”宏英調侃的聲音。。。。。。（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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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越看越像北京八中呢？那時文科班隻有五班，我削尖腦袋都沒擠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