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日雜記
暢所欲言
正文
梅梅在沙發上坐下， 手裏捧著一杯清茶。 房子裏靜悄悄的， 這是個五月的下午， 窗外陽光明媚， 天藍得仿佛要滲透出來。這該是個讓人心情愉快的下午。 梅梅總是喜歡春天， 北美中西部的春天來得遲， 總讓人等得不耐煩， 而一旦最終來了， 那總能給人帶來不由自主的輕鬆喜悅， 仿佛在空氣裏充溢著希望和向往， 而那總能讓人振奮。 可這個五月的下午， 本該愉悅的梅梅卻輕鬆不起， 起因是早上和邁克的一場爭吵。
那是場在她看來根本沒有來由的爭吵， 突然就爆發了。 那時她正一邊照顧著那兩個雙胞胎吃早飯， 一邊在電話裏問候著遠在中國的父親。 她已經三個星期沒給父母打電話了， 每每想起不是時間不對， 中國已經在深夜了， 就是她過於疲倦， 懶惰得甚至不願拿起電話筒。 今天早上她終於記住了， 隨手拿起電話播了號碼， 父親接的電話， 聽得出他有點如釋重負， 她知道她一連三周沒去電話讓他們擔心了， 雖然在電話裏父親沒有直說。 雙胞胎正在互相逗著完， 麥片灑了一地， 牛奶滴得滿桌都是。 她歎了口氣， 轉頭去找他們的父親， 想要邁克來督促一下他們及時吃完早飯。
她找到邁克在廚房的水池邊， 正在把他吃完燕麥的碗放進洗碗機。 那是隻新買的日本藍白青瓷碗， 有著簡潔的蓮花圖案， 很雅致。 她知道自己有著良好的品味並有點為之自傲。 洗碗機的上排已經擠滿了待洗的髒杯子和碗盞， 邁克便把這隻嶄新的日本瓷碗放到洗碗機的下檔。 梅梅看到了， 想也沒想就走了過去， 一邊繼續在電話裏應付著父親， 一邊隨手把那隻青瓷碗拿到洗碗機的上排，在一番調整後居然把這隻青瓷碗也擠了下去。 她意識到邁克在一邊看著她， 可就在她還尚未有機會挖掘那絲得意並允許其浮上來時， 她聽到邁克把手裏的湯勺重重地扔在了水池裏。 她略略一愣， 但在當時沒多在意， 隻是無意識地在腦子裏記錄下那個聲響， 卻顧不上回應。 她忙著在電話裏向父親匯報雙胞胎的情況，一邊打發著雙胞胎去穿上衣服準備去幼稚園。
一番折騰下雙胞胎終於已經在車上安頓下來， 她去前排乘客座坐好， 腦子裏還在羅列著今天一天的任務。 邁克先得把雙胞胎送到學校裏， 再把梅梅送到汽車修理店去提取那輛去檢修的宏達，隨後邁克會直接去上班， 而她則先去健身中心參加一個跳操班， 然後去買些雜貨回家。 “也許我可以在圖書館停下看看有沒有新到的影片。”她正在思量著邁克開了車門默默無言地在駕駛座坐下， 而也就是在這本來可以一如尋常的時刻， 她的腦子裏記憶起那個重重的聲音， 仿佛又感受到那個湯勺在水池裏震動的無形力量衝擊著她的心， 於是她轉過頭去，半嚴肅半調侃地看著邁克說道：“你前頭很沒禮貌， 平白無故為何發脾氣？我僅僅是把那個日本瓷碗拿到洗碗機上架洗， 因為我擔心放在下排洗可能會讓這個新碗缺個口來著。”
邁克扭動車鑰匙， 引起發動機一陣顫動，但他手握著駕駛盤， 卻無意開動汽車。 沉默片刻， 他轉過頭， 發現她已經扭轉頭漫不經心地盯著窗外草坪上的兩個小鬆鼠看。 猶豫半分， 邁克終於發話了，雖然語調平淡漠然， 但卻說出了出乎梅梅意料之外因此也沒有心理準備的話：“你總是認為我幹不好任何事， 你甚至認為我把一隻碗放到洗碗機的能力也沒有，難道不是嗎？”
梅梅愣了愣，企圖從自己散漫的思路裏找到此話的緣由， 但她能發現的隻是自己的無法理解並由此導致的委屈， 於是她隻能為自己爭辯道：“我所做的隻不過是把那隻碗從洗碗機的下排拿到上排， 那是隻新碗， 我不想讓它在碗沿缺個口而已。 你知道我們在去年一年裏有多少個碗盆缺口嗎？ 都是洗碗機引起的。我想若多加注意些， 好好排放這些碗盆， 也許會避免這些缺口。”
“那些缺口的碗盆該都是我放到洗碗機裏的吧？”梅梅聽到邁克譏諷的話語， 意識到這個早晨不再是尋常的一個普通的早晨， 莫名其妙之餘壓抑在心底裏的那陣憤怒終於也一瀉而出：“你什麽時候關注過這些細節了？ 就說你清洗廚房吧， 每次我不是都要在你身後替你重擦桌麵， 替你擦掉那些漏掉的油漬或粉末， 替你揀起地上那些顯目但你看不到的垃圾。 且不說這些， 就說說多少次我要跟在你屁股後麵替你把那些髒咖啡杯茶杯拿到水池裏，或把那些吃剩的果殼拿到垃圾桶裏， 就因為每次你就知道拍拍屁股走人。 若我不去做， 你知道你會任其留在那裏幾個月都無所謂， 因為你有看透它們的存在的那個超級本事。”
車裏充滿了火藥味， 但坐在後座的雙胞胎卻根本沒察覺到父母在前座的舌戰， 顧自互相打鬧著。 梅梅突然覺得身心俱憊， 一時迷惘地不知該想些或說些什麽好， 於是讓自己陷入回沉默。 邁克沒再多語， 默默開動了汽車。 一路上兩人沒再互相說話， 甚至沒有道別。 梅梅記住在下車前重重地甩上車門， 讓邁克知道她仍然對他之前的話語惱怒著。
什麽時候這麽一點小事也能成為夫妻爭吵的導火線？ 在這個五月的下午， 本該寧和甚至快樂的梅梅坐在沙發上鬱悶著，她的內心象是一團糾纏不清的亂麻， 她能感覺到那裏麵深處隱隱潛藏著一個問題， 就象一個不為人所知的腫瘤正漸漸轉化成癌症， 但她卻不知道到哪裏去找到起症結， 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它詭秘地到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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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讓我們隻談戀愛不結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