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礦難,一個沉重的話題。雖然遠在天邊,和我們的日常生活毫不相幹,但是從來不需要想起,永遠也不會忘記。
一次次的礦難,接二連三,前仆後繼,盡管有黨中央英明的雙管齊下,三令五申,八恥八榮。我也從最初的義憤填膺,到後來的見怪不怪,至今已經麻木不仁了。再從電視上看到礦難的新聞,我和大多數人一樣,最關心的是:到底又死了幾個人?如果此次礦難隻死了幾個人,甚至十幾個人,於是乎,大家好像都鬆了口氣,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啊!媒體的用詞和鏡頭已經“江郎才盡”,許多報道都驚人的相似:往往隻需換個地名,礦名,死亡人數即可,這樣的事件在當今中國其實已失去了新聞價值,除非“特大礦難”,媒體才有興趣跟進追蹤報道一下。這好比一個治安極亂的城市,殺人放火販賣武器都管不過來,你小子被人打傷,遭人偷竊,居然還去找公安報案,好像自己有點不識相了。
這正應了斯大林的名言:“死一個人是悲劇,死一百萬不過是個統計數字。”,以至於如今的我少了一些激憤,多了一些麻木,直到看了下麵這首詩,令我震撼又難過。這首詩發表在2005年第七期的《詩刊》上,全文如下:-
安全帽上的遺言
王夫剛
聶清文死於一次煤礦事故。他知道
活著的人,會把這次事故稱之為
“4.16礦難”,他還知道
家裏大概能得到兩三萬塊錢的
補償:這是一條性命的可比價值。
與他困在一起的,共有17個人
他們曾拚命地敲擊著井壁
想讓外麵聽見(外麵的人,
也聽見了敲擊聲,由強到弱
與米襖什講述的雅德維加小姐消失
驚人的近似)。6天以後
他們作為屍體回到了光明的世界。
盡管年輕,盡管把絕望和痛苦
留給了恨之入骨的黑暗
但光明的世界已不再屬於他們。
除了聶清文,因為用粉筆
在安全帽上寫下遺言
而意外地成為一篇報道的主角
其他死者隻是構成了一個習慣縮水的
統計數字,跟在死亡後麵。
想到一個人將亡之時寫下
他欠別人的錢和別人欠他的錢
並叮囑妻子把自己火葬
大地是不安的,而憤怒
啊!如果我們沒有權利通過憤怒
表示憤怒,就忘記他吧
聶清文,男,38歲,湖南人
漣源市七一煤礦安監員
死於“4.16礦難” 但留有一個安全帽
和粉筆寫在安全帽上的遺言
我看過很多有關礦難的新聞報道,詩歌散文和報告文學,而這首詩是最出色的:“他們作為屍體回到了光明的世界。盡管年輕,盡管把絕望和痛苦 留給了恨之入骨的黑暗 ”,用強烈對比的詞語產生出震撼人心的效果。“其他死者隻是構成了一個習慣縮水的 統計數字,跟在死亡後麵。”,注意“習慣縮水”這四個字,這就是我們的光榮傳統:好大喜功,卻報喜不報憂,隱瞞真相已經變成了習慣,即便明天亡國,今天基本上還是“形勢一片大好”。而主人公聶清文臨死前在安全帽上的遺言,看了令人動容,我們的權利也大概隻有通過憤怒表示憤怒吧!下麵是死者遺留下的安全帽的照片:
帽外沿,用粉筆寫著這樣的字樣:“骨肉親情情難舍……欠我娘200元,我欠鄧曙華100元。”帽裏側,是寫給妻子最後的交代:“建章:教育好兒女,孝敬父母,將來定有好報。把我一定要火葬!” 還有別人欠的欠款:“押金1650元,周吉生1000元,加班工資500元,王小文1000元,龔澤民50元。” 帽子的礦燈上方, “聶清文遺書”5個字赫然在目。
我還能說什麽呢?是貧窮硬是把他們逼到地層下麵,不幸的是:礦主賺票子,農民死兒子。煤礦安全設備投資落後,比起投資設備賠命更加經濟,鑒於此,我還能做什麽呢?也許隻有雙手合什,衷心祝願我們的礦工兄弟們:命大福大造化大,在有生之年不要死於礦難,你們其實就是世界的一根汗毛,雖然很渺小,但一揪,全世界都會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