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斌的博客

身在海外,人到中年,難免對自己以往的生活的點點滴滴有所感悟和體會,願意寫出來與各位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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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的上海 (十二)

(2007-05-06 07:00:48) 下一個
           過去到底是什麽樣的生活,如今回想起來都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百感交集,不過魯迅的自嘲詩:“ 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頭 ”卻是我九十年代初生活狀況的真實寫照,雖不至於窮困潦倒而“ 舊帽遮顏過鬧市 ”,但還是很喜歡“ 躲進小屋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
 
 
          大學四年如繁華一夢,醒來後已煙消雲散,朝夕相處的同學們四散而去,如同一場熱鬧的舞會散場,各走各的路,各回各的家,即使有幾個和你順道的,也無非在時刻提醒你分道揚鑣就在眼前,無論我如何尋尋覓覓,最終還是不得不回到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戚戚的石庫門鬥室小屋。剛畢業那會兒還真不習慣,早上醒來,一睜開眼睛,有一種像經常出差的人,不知身處何方,“ 拔劍四顧心茫然 ”的感覺,室友們都去了哪裏?我怎麽會睡在這裏?一種反認他鄉是故鄉的不自在,一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時空錯亂,等回過神來,伴隨而來的是一種失落,孤獨感油然而生,像幹了大半輩子革命工作的老同誌,退居二線時,頓感進退失據,手足無措。那段時間我的神經還特別脆弱,常言說得好“解鈴還須係鈴人”,所以我隻有靠罵“係鈴人”來給自己療傷了,印象中李相衛被我罵過,那時電話還沒有普及,於是便寫了封信給他,大概意思是說:人講北方人俠肝義膽,古道熱腸(當然比不上如今的東北人個個都是活雷鋒),我怎麽沒看出來?“還我青島,還我河山”的山東血性男兒今安在?是不是上海灘呆久了,都變成上海小男人了?難道除了“誰不說俺家鄉好”的父老鄉親,別的地方的人都忘得一幹二淨?坐在學校的“炕上”跟我稱兄道弟,玩得像一家親兄弟似的,下了熱炕就翻臉不人了?在信的結尾還反問道:“ 畢業都好幾個月了,還未收到你的任何來信,難道真的是人一走,茶就涼?”,逼得李相衛同學趕緊回信,在信中還寬慰道:“ 人雖然走了,茶還是暖融融的。”
 
 
          之後好象還和汪賢才通過信,得知他的圍棋實力大有長進,還得了一個地區級別的冠軍,領導同誌也開始對他另眼相看,我心裏也感到無比的高興,雖然自己的圍棋還停留在能圍住對手幾個子,把它吃掉後沾沾自喜的水平上。還記得九零年潘琪的生日,我還寄去過一張生日卡,等到八月份也如願以償地收到了她寄給我的生日卡,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潘琪同學的字龍飛鳳舞,力透紙背,怎麽看怎麽舒服,再看看自己那幾個破字,賊眉鼠眼,小偷似的見不得人麵,漢奸似的人見人嫌,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啊!畢業後,和同學們斷斷續續的聯絡,給我這種感情脆弱的人莫大的精神蔚藉,像生日蛋糕把消逝的歲月裹在難以言語的柔情蜜意中,暫時忘卻現實生活的一切不如意,更平添幾分對未來美好生活的神往。當然畢業後的一段日子,還是經常回母校- 華東吃飯(師範)大學去轉轉,有時也順便蹭頓飯吃,印象中汝學名被我蹭過飯,還真不要臉,居然還帶了一個朋友一塊兒去蹭,真有點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的味道;不過大多數時間還是一個人,反背著手,在校園內踱步,二十幾歲的人弄得像一個閑雜人員,隨時有被保安叫去詢問的可能;更像一個前朝的遺老遺少,怎麽也不肯輕易退出曆史舞台,雖已物是人非,還在那裏不自量力地丟人顯眼;不管怎樣,每次回母校,看到眼前熟悉的一切,有種“似曾相似燕歸來”的感受,有時還很強烈,如同一個老戰士又回到曾經生活和戰鬥過的地方,又想起自己“激情燃燒的歲月”,最後帶著無比惆悵的心情默默離開。
 
 
            如今時代進步了,社會發展了,物質豐富了,資訊發達了,知識爆炸了,科技日新月異了,三天不學習趕不上劉少奇了,可能不會再有我以前的那種失落感了吧,即便有,也是輕描淡寫,象征性的,同學同事朋友們,今日烏合,明天鳥散。所謂好朋友,無非也是需要時可以整天聊個沒完,不需要時幾個月也想不起打個電話;一到逢年過節或好朋友生日,有良心的便假裝性情中人,好象一直把老朋友揣在心裏,趕緊發個短信什麽的來一番噓寒問暖,說它虛偽吧,那倒也未必,說它真誠吧,卻很可疑;沒良心的,即使天天在MSN碰麵,卻假裝沒看見,久而久之,就變得熟視無睹,視如陌路了,這大概就是所謂信息時代,網絡社會的特征吧:對遠在天邊,虛無縹緲,無關痛癢,八杆子打不著的事情可以誇誇其談和津津樂道,對近在眼前該管的事情卻漠不關心,最終“ 連自己的鄰居都不認識,而對世界上到底有沒有外星人卻關心得要命。”
 
 
            活著就是折騰,經過半年多的折騰和適應,大學四年的影子在歲月的河流中漸漸消失,隨之而來的是朝九晚五,兩點一線,一成不變,公式化的生活,沒有驚喜,沒有變化,沒有震撼,每天的生活如同打開自家的窗戶,窗外的景色是可以預見的千篇一律,千篇一律的生活就會有一成不變的人事,一成不變的人事就會構成這死死板板的城市,而我不過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分子,而唯一的意外是我“運交華蓋”- 九二年得一場重病住院,還有印象深刻的是鬥室實在太小,睡覺時總要翻身,一不小心就撞到牆壁,還沒在現實中碰壁,先在家中預演了無數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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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SINEAD4273 回複 悄悄話 Guess what: You are absolutely right.
:對遠在天邊,虛無縹緲,無關痛癢,八杆子打不著的事情可以誇誇其談和津津樂道,對近在眼前該管的事情卻漠不關心,最終“ 連自己的鄰居都不認識,而對世界上到底有沒有外星人卻關心得要命。”

I am one of them: I listen to CoasttoCoast every night. They are talking about UFO all the time. The owner said: he was sick of talking about politics, life, what so ever... So, he started about UFO. But now I am sick of it. How much UFO you can listen too.

Good wri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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