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煙雲】 （60） 東邊日出西邊雨 (下一)

【大洋煙雲】 （60） 東邊日出西邊雨 (下一)

路翔在飛機上心急如焚, 腦裏無數個問號, 他先是懷疑Lily假懷孕, 可想起兩個月前親眼看到兩根測試條都顯示加號時覺得不可能, 而且奶奶也說滿浴缸都是血, 還有大血塊. 後來他又懷疑她懷別人小孩故意騙婚, 可想著那麽有心計的人不會傻到簽婚前協議, 走進一場沒油水的婚姻.

想到這裏他微微一笑, 終於認定這次流產應該純屬意外.電話上他曾心痛地問Lily為何拖那麽久才告訴他, 她嬌嗔道:"大導演李安太太為支持老公都開著差點沒油的汽車獨自去醫院生小孩, 還讓醫生別通知她老公. 比起來, 我這點流產算什麽?! 你就安心忙你的事吧. 我爸媽都在這邊, 會照顧好我和奶奶的."

他很是感動, 回想自從認識以來Lily對自己真是溫柔體貼時, 他開始嘲笑自己為富不仁, 口袋裏多幾個臭錢就對誰都不信任了.

回到東部時已是大雪紛飛, Lily曾堅持要來接他的, 可他不放心, 之前叮囑她好好在家裏養身體.到家後已是深夜, 感冒剛過的奶奶笑盈盈地迎接自己, lily親手做了幾道他最愛吃的飯菜. 她父母還生怕他餓著, 一個勁催趁熱快吃. 他看一家人安然無恙時鬆口氣, 坐在餐桌上看著Lily和她父母關愛的眼神時深深地自責起來.

夜裏 Lily嬌羞地依偎在他懷裏, 再次道歉自己太粗心,還說為讓奶奶開心,要等身體一複原就馬上再懷. 他再次感動不已, 柔聲說, 慢慢來, 不著急.

下半夜Lily安然入睡時, 他因為時差睡意全無就起身下樓, 喝點水後靜靜地站在寬敞雅致的大廳裏, 目光慢慢停留在乳白色大理石壁爐上兩個十二朵水晶蓮花串成的S形燭台,那是那是陳雪送他們的結婚禮物, Lily當時喜出望外,因為她英文名就是蓮花.路翔因為從小就在荷塘邊長大,平生最愛荷花, 就對這個造型和荷花類似的燭台也情有獨鍾起來. 夫妻倆一致決定把這對精美的禮物放在顯眼位置.

他走到牆邊拿起晶瑩閃爍的燭台, 舉起對燈一照, 眼前頓時變幻出無數個光芒四射的七彩蓮花, 他咧嘴幸福地笑起來, 該知足了, Lily不僅和陳雪長得象, 連性格有類似,甚至還更堅毅呢!

那天起, 他又開始忙碌公司的事, 到周末時奶奶意外地說想回國:"我在你這裏都呆了一年, 你大妹女兒快會走路了, 我這個曾婆婆還沒見過呢! 你小孩等到哪年哪月啊!"說到後來老人開始淚汪汪的, 路翔依依不舍起來, 因為他父母是民辦老師一直離家教書,他從小就和奶奶相依為命, 知道這一陣老人表麵上若無其事, 其實傷心欲絕, 再三挽留見老人去意時, 隻好請回國的朋友帶她走. 因為她零星有些咳嗽,上路前細心的Lily還特地讓她多帶幾小袋旅行專用的咳嗽糖漿.



東岸的路翔揮淚把老人送上飛機時, 同一天傍晚, 西岸矽穀的陳雪帶著兒子滿臉疲憊地走出思科大樓. 趙劍走後, 她的生活馬上就開始七顛八倒. 因為思科要在印度設立開發中心, 麵試她的印度人經理沒等她上班就海歸了, 新經理是一個斯坦福博士, 美籍華人. 她本以為都是華人好說話還竊喜了兩天, 可一個很友善的台灣人同事很快就轉組, 私下還說這個香蕉人對華人新移民很刻薄. 她的心頓時涼了幾分.

新經理似乎早有準備, 很快就把那個台灣人的活重新分配, 最棘手一塊就壓到她這個新人頭上.上班第三周就有個火燒眉毛的大蟲子要解決, 她頓覺喘不過氣來, 又不想被人看扁就日夜忙碌起來.介紹她進來做測試二線經理的舊同事比爾沒預料到那麽多變故, 很是內疚,私下苦心鑽研後熱心地指出程序症結, 並提出一個具體建議, 她大喜過望, 周六帶滔滔到公司後才正式解決問題.

回家的路上她依舊心有餘悸, 心裏對未來憂心忡忡起來.更令人煩憂的是例假已晚了整整十天, 這兩天開始惡心想吐, 疲倦的她隻好順路去下藥房, 回家後絕望地發現自己真的懷孕了. 她讓兒子吃點點心後馬上打電話到上海浦東.

那時趙劍正在酣然大睡, 他這陣也是忙到焦頭爛額, 又是租住房又得租辦公室,還得忙公司注冊, 不時還跑浦西A大獻殷勤.再加上車沒運到寸步南行, 後來楊新看他可憐就先借給他一輛. 昨天他還熬夜研究各種項目基金的申請資料, 直到下半夜三點才入睡, 清晨時分正做著黃梁美夢時被電話吵醒很是不爽, 迷迷糊糊得知老婆懷孕時很是厭煩, 想當初她也是一去矽穀就有時沒好氣地問道:"怎麽我一不在你就會有?!"

電話那頭心力交瘁的陳雪頓時火冒三丈, 尖叫道: "你以為我跟別人有的?! "

他這才發現自己說錯話,頓時清醒過來, 搔搔腦袋, 嘿嘿笑道:"對不起, 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不明白那麽小心怎麽還會有?"

她依舊氣乎乎的:"我哪知道?! 這兩天難受死了.你就早點回來陪我打掉吧? 越早越好. 我新老板很壞... "她聲音開始帶著幾分哭腔.

他想起路翔太太連懷孕三個多月流產都獨自處理時不耐煩起來, 不悅地回道:"我剛來忙得很, 哪能立刻回去? 你想要就留下吧. 國內保姆也便宜, 老人來幫忙也很方便. 小孩出生時基金也該下來一些, 你就留家裏帶吧."

她頓時愣住了,沒料到根本不想要老二的他也會考慮, 可想想每天已寸步難行時還是堅持打掉.

他耐著性子勸道:"別鬧了, 你和媽媽都想讓滔滔有個伴麽. 上次也是你不想要, 現在沒滔滔你能行嗎? ...好啦, 我真的很累, 整天忙得昏天黑地得, 今天周日都不能鬆口氣呢." 她聽了心一軟, 無奈地歎口氣.

看她不吭聲時他又說:"對了, 再幫我匯6.25萬美金, 12.5萬美金就湊足一百萬人民幣.我發現注冊資金越多就能申請到更大的項目. "

她不悅起來: "你當初不是說50萬就夠了嗎? 這幾年開銷大, 一共也才存下25萬. 已經帶走八萬, 你要把一大半家產都砸進去? "

他趕緊解釋道:"這是無本萬利的投資! 哪有一半家產? 我沒賣房子沒動401K麽?!"

她不高興地說:"401是養老的, 怎麽能隨便用?!你不是說楊新能幫忙弄假資金注冊,弄成幾百萬都可以嗎?"

他窘迫地歎道:"50萬多寒酸啊? 湊個整數麽."

她猶猶豫豫地問道:"毛建勳他們呢? 四個合夥人怎麽就你一個人出錢啊?萬一又做不成呢?"

他對她的羅嗦已是很不耐煩, 可還是強忍著, 冷冷地說:"他們想再等等.你說得好聽點好不好?!我再倒楣你有什麽好處?! "

她馬上苦笑道:"我現在有什麽好處? 這些年來有什麽好處?! 跟單身媽媽有什麽區別?!"

他氣得提高聲音叫道:"我說過錢一下來你就過來. 我等你出國都等了整整兩年, 現在求你等一年都不行啊?! 你講不講理啊?! 你就不能跟Lily學一點?!"

她頓時噎住了, 氣得渾身發抖, 過半響都說不出一句話, 就幹脆掛斷電話.

屋裏一片淒清, 隻有滔滔寂寞地看著動畫片.


電話那頭, 趙劍劍氣衝衝地掛上電話後心情一落萬丈, 做事的勁都沒了. 屋裏書桌上各種新打印出來的申請材料顯得分外的煩亂. 他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陰沉灰暗的天空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忽然寂靜的公寓裏又響起一陣清脆的電話鈴聲, 他以為又是老婆時煩躁起來, 拿起來再細聽才發現是老球友野狐:" 我們這裏有三個漂亮妹妹想去水鄉烏鎮玩, 要不要一起去?!"

他本來對野狐有點看法, 加上心情不好就說不去.

野狐嘿嘿笑道:"是不是怕老婆不敢來啊?!我本來也不敢找你,可她們嫌我一個男人太沒勁, 就賞個臉麽, 你不去我也沒得去了...要不要我打電話請陳雪批準?"

他馬上陰沉著臉說,不用打,轉而想著孤苦一人過周日實在太無趣時就答應了. 野狐頓時興高采烈起來, 約定四十分鍾後到他家樓下.

掛斷電話後, 趙劍茫然地瞪著黑沉沉的天空,莫名地羨慕起野狐瀟灑自由天馬行空的單身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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