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煙雲 (10): 無人的海邊

【小說連載】大洋煙雲 (10) 無人的海邊
by china_firefly

雪口瞪目呆地看著劍媽媽冰冷的雙眼，直懷疑自己聽錯了。去年學運時去北京時她對自己非常熱情，可現在怎麽那麽咄咄逼人呢？其實她一到上海雪就覺得不對勁：先是抱怨劍不通知出國帶什麽, 後來又指責他不在北京飛. 因為離別在即雪本來就很鬱悶,再碰上來例假比較虛弱，看到他媽來者不善時心裏已有點怕, 可做夢也沒料到她竟要棒打鴛鴦。

當他媽再次開口時, 雪結結巴巴地問道, 為什麽?

他媽愣住了:"為什麽? 他都沒跟你說過? 你和他不配啊?！他北京女朋友個子又高性格又開朗, 比你好啊!"

雪徹底蒙了,劍還有女朋友？ 候機室冷氣襲人, 單薄的白色連衣裙越發忖得臉慘白慘白的。他媽本來還想說少時喪父的女人大都性格古怪， 可看到她已呆若木雞時就滿意地笑起來, 還以為去北京鬧過學運的女生都是女英雄呢!

這時劍爸湊過來輕聲嘟囔道:" 少說兩句,小孩子的事兒別老插手..."他還沒說完就被他媽打斷:"這哪兒是插手？!這是幫我兒子挑媳婦兒! 誰像你, 什麽事兒都不管, 一輩子就是個沒人兒理的技術員！"他爸頓時氣乎乎地漲紅臉瞪著她.

他媽轉頭看著發呆的雪微笑道:"小同學,我這是為你好, 長痛不如短痛。劍那個女朋友昨天剛飛去加拿大. 我把他地址都給她了。請你放過我兒子! 我會很感謝你的! "

這時他爸覺得老婆實在太過分, 就輕聲對雪說：“那是一般朋友，不是女朋友！”

雪一臉無助地看看他爸, 又怯怯地看看他媽，不知道該信哪一個, 眼淚直在眼眶裏打轉。

他們走後，失魂落魄的雪稀裏糊塗換錯三次車才到A大. 因為還沒開學, 校園裏冷冷清清. 寢室裏她抱起他留下的吉他時, 想起幾天前兩人還一起吟唱"無人的海邊"時泣不成聲。


四天後的傍晚, 魂不守舍的雪對著桌上托福全真題發呆時，聽到樓下喊她的名字，飛奔下樓後聽到電話裏劍的聲音時就捂住話筒哭起來. 他以為出大事了就嚇了一大跳，後來聽到是他媽媽從中作梗時就鬆口氣, 輕歎描寫地說:"別理她. 她一直很羅嗦的.我爸說的沒錯， 那是一般同學。 要想和她好我還會等到現在?”

她氣稍微消了點， 可還是埋怨他不誠實。他理直氣壯地說:"將來和我過日子的是你, 我為什麽老聽她的話?! 以前你媽也不喜歡我, 如果我一早把她的話都說出來你還會和我好嗎？"

好像有點道理, 雪啞口無言起來。

這時話筒裏的他開始埋怨了:"你怎麽不關心關心你老公的美國生活啊?" 她這才噗哧一聲笑起來, 趕緊問怎麽樣.

他說:"別的都還好，最頭痛的是口語和聽力. 本來以為托福高分就沒事了, 可開個銀號戶頭都聽不大懂. TMD，都成聾啞人...怎麽辦呢?!"

當他問國內別人怎麽樣時, 她說路老師拿到美東名校Y大的免學費半獎. 野狐和係裏一個叫老寫浪漫小說外號叫書蟲的也想搞出國. 劍聽了沒吭聲, 出國不容易啊, 本來以為來揀地上的金子, 哪知道隻是磨難開始而已.


他開始厚著臉皮到處跟別人打聽怎樣才能提高口語聽力. 有人說膽大多講就行, 有人說看帶字幕電視效果最好.他決定雙管齊下. 這時帶字幕電視還是新產品, 極貴，他拿到第一個月薪水咬咬牙就買了, 後來跟著播音員鸚鵡學舌， 苦練幾個月英文水平有明顯提高時心中大石頭才慢慢落地. 導師也很滿意他的進步.

期末考後就是聖誕節，校園裏一片淒清，同學們大都回家回國， 他越來越開始懷念國內的熱鬧生活, 尤其是最後三個禮拜跟女友日夜廝守的日子. 他常在跟她講完電話那晚夢到兩人在親熱, 可總在親密無間如癡如醉時驚醒, 隻好氣急敗壞地起來自力更生。

他開始在電話上勸她馬上休學跟他結婚出來. 她不同意, 因為才一年多就可以畢業. 他越來越覺得孤獨難忍，花在國際長途上的錢越來越多。

好不容易熬過第二學期, 接下來又是漫長孤寂的暑假。他花一千五百美金買輛尾巴冒煙全身嘎吱響的舊車後，常獨自一人開到海邊。夏天沙灘上隨處可見三點式美女，可他看了更覺欲火焚身, 徒增煩惱而已。

一個傍晚, 他獨自一人傻坐在海邊，呆呆看著如血夕陽慢慢沉入冰冷的太平洋, 海灘上隻有白色海鳥寂寞地徘徊著, 在濕濕沙地上留下串串孤寂的腳印. 想起去年他坐在床邊撥動吉他和她一起吟唱"無人的海邊". 她那時趴在他背上輕和著, 清脆悅耳的歌聲撩撥著他的心弦, 沒等唱完一半時他又擁她入懷, 到現在都能感覺到她的柔情蜜意.

可現在他坐在真正的'無人的海邊', 竟跟植物人似的唱不出來. 一種近乎絕望的孤獨感湧上心頭, 占據著整個胸口.

這是人過的日子嗎? 她為什麽不想早點出國?

那晚月正圓, 他去實驗室後依舊委靡不振, 無精打采地回家躺下, 迷迷糊糊中看到雪正笑盈盈地牽著那個青梅竹馬的手.

他頓時驚醒, 過了很久才意識到那隻是個噩夢!

可他還是怕惡夢成真, 決定馬上回國一趟把她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