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是我奶奶,小腳,沒什麽文化。爺爺早年得了肺癆病去世,阿婆30多歲就守寡,她靠著幫人家縫補漿洗拉扯大五個孩子,其中有四個大學畢業。這當中有大伯伯很大的功勞,他一直充當著長子如父的角色,扶持弟弟妹妹。
在我爸爸的大家庭中,我從小就有一種感覺,他們五兄弟姐妹關係十分密切,一家有困難,四家站出來幫忙。我們小時候還經常住在大伯伯和娘娘(姑媽)家中,他們待我們如同親生,給我留下無數美好的記憶。
阿婆有四個子女住在上海,一個在哈爾濱。通常阿婆在四家輪流住,我們孫子輩們都期盼阿婆來與我們共住。阿婆跟我們說,哪家的孩子乖,我就去哪家住,因此所有的堂表兄弟姐妹們相互競爭,"搶阿婆"。有一段時間阿婆住我家,一天我和哥哥吵架,阿婆生氣了:你們再吵我就走了。我們以為阿婆是嚇唬嚇唬而已,可是午覺醒來,阿婆真的走了,我和哥哥很傷心,相互責怪, 早知道這樣我們就不會吵架了。
哥哥比我幸運,他和我的表姐是阿婆的心肝,有時阿婆進駐哪家,都帶著兩個跟屁蟲,這是我們其他孫輩們都沒有的特權,非常令我們羨慕嫉妒恨!
阿婆的老家在溫州,那溫州話比外國話還難懂。他們大人之間若是有什麽秘密不想讓小孩子知道的,就改用溫州話說。一次,我見爸爸很詭秘地跟阿婆說溫州話,然後哈哈大笑,我問他說什麽那麽好笑,爸爸說:在說你撒撕扯呢!從此,我認為隻要他們說溫州話,一定是在說我壞話。至今記得的溫州話: 筷子 ="賊",雞蛋 ="狼"。聽上去很恐怖啊!
阿婆一生好福氣,有孝敬她的兒女們,也有愛戴她的孫兒們,她還有很多重孫子。記得有一年,我帶著兒子去看阿婆,兒子不小心將水潑進了自己的鞋子裏,阿婆就拿了一雙自己做的小腳鞋讓我兒子換上,我兒子嫌曾祖母的小腳鞋難看,不肯穿。現在想來很後悔,當初沒有跟阿婆要一雙她親手做的小腳鞋作紀念。
阿婆一生的年月是95歲,我們出國在外時她去世了,我和哥哥都一直懷念她疼愛我們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