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學術江湖（1）：師徒相爭
前些時有樓主將練數學比作練武走江湖，不但形似意達，且別有情趣。飛龍手幼年在中國練過拳腳，對南拳北腿略知一二。來美前後又浪跡學術江湖多年，如能將其親身經曆和耳聞目睹的各種趣事收集起來也能成冊了。有前麵樓主做榜樣，飛龍手鬥膽將其中一些道出，正史戲說，給同行整些樂子，也給在學術江湖中立足未穩的新秀介紹一些練武秘笈。望各路英雄好漢在北美學術江湖中站穩腳根，樹大旗，立門戶。
話說中華武功以武當和少林兩派最富盛名。武當練內功，少林練外功， 兩者經過千錘百煉，早已爐火純青，進入技擊與健身術的最高藝術境界，難分伯仲。再練下去恐怕隻能靠綁鋼絲玩飛天了，難怪李連傑亦歎：感情用現代技術拍功夫片不會武功也成啊。李連傑以《少林寺》走紅，後又與前妻在《少林小子》中扮演金男玉女，少林棍對武當劍大打出手。不過，《少林小子》其實應該改名為《少林 男大戰武當女》才對。
這又引出一個話題：為什麽這少林的名氣似乎總在武當之上？思前想後，看來還是與唐朝皇帝李世民有關。人家少林有十三棍僧救唐王的英雄事跡，武當有嗎？不過 話又說回來，少林武僧盡管經過唐王特準不戒酒肉，但卻絕不可近女色，如此才能練成海燈法師的童子真功。武當道士可是酒照喝肉照吃女色照近，對閨房之樂不但 不戒而且對房中術極有研究，所以看來還是當個道士練練武當劍耍耍太極拳走走八卦轉掌來的逍遙快活。對外你強咱以柔克剛，對內你柔咱比你更柔，日子賽神仙。
不過，這逍遙快活後又要名氣好看來還是要借助武功之外的東西了，如打打政治牌拉拉經濟網，當然還要有機遇。當年紅軍長征時武當如能整出一個十三武當劍客拚 死救前敵毛政委的壯舉，則今日武當的名氣一定在少林之上。但是，曆史沒有給武當這一機會，紅軍長征也不可能選武當山這種名勝古跡去走。誰叫你武當掌門的當 年不派遣劍客數名長途奔襲天險臘子口，攀懸崖走峭壁，在雲貴川即將跳崖引爆守軍彈藥庫之際突然殺出，一劍一個給守軍通通點上死穴？反倒是人家少林長老給紅 軍送去一個許和尚許上將，南征北戰，大刀片飛舞，屢建奇功。這武當的名氣看來是難有翻身之日了。
好在武當少林的漁鶴相爭似乎隻限於爭名氣，反正各自的地盤早已分割清楚，井水不犯河水，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但這學術江湖之爭可就不一樣了。在學術 江湖中混飯吃是什麽都要爭的：爭名氣，爭地位，爭地盤，爭空間，爭戈蘭 (grant)，爭當康佛倫斯 (conference) 主席副主席，勤拉關係，廣設台打擂，舞刀弄槍，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所以這武功除了不可一日不練，還得看咋個練法和練哪家功夫。袁世凱請人代筆撰兵書且在榮中堂麵前不露馬腳反得賞識的功夫不是人人都能練滴，而且這還要趁清庭危危欲墜急於用人之際才行。飛龍手以為要在學術江湖中行走而不翻船必須內外兼修，並學會何時直踢少林腿和何時轉出八卦掌，用得早不如用得巧，否則盡管武功了得也會一敗塗地。此話是有根據的，最近數學江湖中的邱田師徒之爭就是明證。
話說學子田剛拜邱成桐大師學藝，練習邱派武功。田出師之後靠打邱派拳術和政治牌，過關斬將，在中國撈了N種好處，而且居然後來居上，身在海外也能在中國科學院頂了個院士頭銜（注意啦：不是海外院士的那種）， 因而自然便想自立門戶，脫離邱的管轄。本來這一代宗師陳省身歸天之後，中國大陸的數學掌門人自然應由菲爾茲獎章得主邱師傅來當。可中國的事情豈是一個在香港長大（香港當時還是不列顛的租借地）和在美利堅住了大半輩子的人能搞得懂的嗎？要想在中國當老大必須首先要在京城站穩腳跟，不然到天津衛也成。你跑去杭州這麽遠的地方打拳，風景雖好，日子也舒適，但卻遠離權力中心，武功再高也隻能是擺擺譜而已。邱師傅這一招內家拳一開始就已處於下風。
眼看中國的數學地盤逐漸被徒弟奪去，而徒弟又似乎不願與師傅共同坐莊。說的也是，一山怎容二虎？這麽好的地方就這樣沒了，你說誰能受得了？邱師傅後悔之餘決定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廢了田的武功再說。但這數學的武功要廢還不是件容易的事，還得勞煩邱師傅親自出馬。邱師傅老當益壯，乃打出外家重拳力求必勝。此拳打得招招有力，虎虎生風， 直取要害，威震八方。外人看來徒弟此時是隻有招架之力絕無反手之功了。但徒弟棋高一著，巧妙使出內家轉掌的陰柔功夫以柔克剛，將邱師傅打來的重拳一一化解，讓你打不著還纏著你不放。俗話說拳怕少壯，邱師傅年邁，加之求勝心切，打外家拳又極耗體力，所以盡管武藝高強，也漸漸露出破綻，一不小心反被《紐約客》明槍暗箭齊發差點廢掉自己的武功，陰溝翻大船，兩敗俱傷。看來邱掌門武功雖高，在政治上卻玩不過徒弟。不過這也不奇怪，因為徒弟是從政治第一的時代熏出來的，經風雨見世麵。邱掌門武功再高，也一定想象不出當年紅衛兵小將一甩紅寶書高喊造反有理就能輕易廢掉許多大師的武功。想當年一代宗師華羅庚盡管武功蓋世，但在數學所政治掛帥的年代也還有玩不轉的時候。飛龍手八十年代初曾聽華老的弟子說，華老當年在數學所申請入黨曾屢屢碰壁，最後不得不以老邁之軀到合肥的科技大學才完成心願。
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飛龍手在觀戰邱田過招中發現邱掌門至少犯了四個技術上的錯誤。聽好啦，是技術錯誤。飛龍手不願介入政治上誰是誰非的爭論。
這第一個技術錯誤是不該和徒弟翻臉。徒弟再不敬再不孝也還是師傅手把手教出來的。徒弟有成就不也能給師傅臉上添光嗎？再說了，孩子大了，他 （她）要走哪條條路由他（她）自己挑。這是李玉和李師傅都懂的道理，連鳩山隊長都無可奈何。飛龍手出道以來也帶了幾個徒弟。徒弟如果學到一兩招真功夫，飛龍手自會歡喜異常，一招先吃邊天嗎。如果徒弟練來練去還隻是個花拳繡腿的皮毛玩意兒，飛龍手也會照樣幫你找個好去處，遠離學術江湖，否則一出手就會被撂倒。做師傅的要善待自己的徒弟。當然了，做徒弟的也要尊敬自己的師傅，古人言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這第二個技術錯誤是不該對外公開自家的矛盾。你看人家少林也好，武當也好，若出了逆子叛女，總是自個兒清理門戶，絕不讓外人插手。你該不會委托少林棍僧來管教武當逆女，或求武當劍士來教訓既吃狗肉又近女色的少林和尚吧？其實這江湖術連洋人也懂。前幾天與友人煲電話粥，提到計算結構複雜性理論開山鼻祖和圖靈獎得主哈德曼尼斯，人家多年前就在頭領聚會上甩出這樣的行話：圈內問題必須圈內解決！錚錚有力，字字有聲，想忘都難。邱師傅為廢徒弟武功公開請圈外英雄幫忙，看來也是無招可出時才會使出的昏招了。
這第三個技術錯誤是不該把拳頭打向徒弟時連帶著北大一塊打。你想廢徒弟武功也許還情有可原，但你也想同時廢掉其它各門派大俠眾徒弟的武功，雖英勇可嘉，但如何能贏？一人難敵眾怒，當年北洋軍洋槍洋炮都奈何不了北大，何況一介書生？這不是螳臂擋車嗎？螳螂拳好像也不是這樣練得啊。
這第四個技術錯誤是不應該把朱、曹兩個大弟子急不可耐地推進自己與田的爭鬥之中。江湖險惡，曹還好已練得功夫防身，但朱卻明顯經驗不足，容易招人暗算。比如朱就不該發表那臨門一腳的高論，雖貌似謙虛，卻已被人抓住把柄：人家已踢進的球你追上去補踢一腳也算你的得分？
國人的窩裏鬥輸出到北美來了，真是江山易該本性難移。你有本事就該學學李雲龍李團長那樣多砍幾個鬼子，並學兩招一營營長張大標舞大刀的絕活，大刀向小鬼子的頭上砍去。跑題了。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