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年月

潛水隊員,終究還是要露出水麵的。
正文

不同信仰的最後人生

(2007-02-20 00:37:35) 下一個

         我父親是一個沒什麽信仰觀念的人,但他卻是一個心胸開闊,喜歡接受新鮮事物的人。在我母親還在世的日子裏,他為了母親的信仰,也會在過年過節的日子裏,在家中燒香敬拜獻上感恩。他的一生不管經受多少波折坎坷,他都能以一種非常平靜的心態去對待一切。

        我母親是佛教徒,她就是因為她的信仰問題,而將自己逼上了絕路。在她擁有健康的時候,她總是喜歡拿自殺來做話題,她信奉那種因果循環的說法,她總感覺自己的前生都是自殺而亡的,由此,她很相信那種宿命論。她還是一個很害怕火葬的人,在她臨終前,她一再交待的心願就是:在她死後,千萬不能將她送去火葬場。為了順利達成母親的遺願,親人們在她身後,盡快的將她下葬了。

        記得母親在過世前的半個月左右,有一天中午,我在家中陪著她,母親忽然間很失常的說:“老閨女,快,趕快把腳砍掉,好跟我一起上天,要不,媽就看不見你了,媽不舍得丟下你啊。”看著母親那一雙失神發愣的眼睛,我由心底湧出一股寒意。看到家中的那把菜刀,我想起很久以前的往事,那時的母親還是比較年青的。她因為失去了一個十八歲的勤勞兒子,她的神經發生了錯亂,見到我們家中的親人就要打要罵的,以至於家中的親人都要躲著她。那時的我才剛兩歲左右,母親本來是最喜歡我、疼愛我的,就算她再怎樣想要打人都好,她卻不會動手打我。可有一次,她卻完全忘記了我是她最心愛的小女兒。那是一天夜晚,父親和哥姐們都被母親打出了家門,家中僅剩下我和母親兩個人。我母親有一點很好,她在怎樣失去理智的情況下,也不會無故打罵其他人。她除了在我們家中親人麵前大吵大罵之外,還有就是對那些她非常看不順眼的人,她才會怒罵。當她看到兩歲的我,坐在火爐邊取暖,她不由分說的,抓起家中的菜刀就要砍我。當時好在住我們家房子的有一個姓洪的大哥,他非常急時的出現,馬上將我抱走了,才算保住了我的一條小命。那時的母親,如果不是有良醫相救,她肯定會一早失去了性命。家鄉的老縣城,有兄弟二人皆是中醫,由於他們醫術高明,人們稱他們兄弟為大胡仙、二胡仙,就是他們將我母親的神經錯亂給治好了。若幹年後,母親很不幸的,又是因為愛子心切,而舊病複發。不知道為什麽,家人先後三次將母親送到神經專科醫院,母親的病不但沒治好,整個人反而更加消沉、軟弱。她一方麵擔心家中的經濟問題,一方麵又很為自己的病情而憂慮,她無數次的自殺行為,都被我們急時的發現,才沒釀成悲劇。母親看我日夜不停的陪著她,她竟然一意孤行的要求搬去大哥家。剛去大哥家的幾天,她的確表現的很好,讓我們都以為母親換了環境就會好起來了。結果沒幾天,她卻用我給她做的一條很精致的白腰帶,結束了她的生命。。。。。。那條腰帶,是母親平時最喜歡而又引以為豪的腰帶。

母親的走,我們家猶如少了一層天,在過年過節的日子裏,我們家再也沒了母親在世時的熱鬧歡樂盛景。

         父親是在母親走後的十多年後才去世的,在他臨終前的那個時期,中國已經全麵提倡火葬。當時,有很多人是很反感火葬的,但我父親卻非常開明的表示,他非常願意火葬,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能夠做到坦然麵對生死,一點也不給孩子們留難題,也算是難得的了。在父親生命中最後的一段時間,我三哥一家和大哥一家都陪在他的身邊,將老人照顧的很好,使得老人心中很有安慰。我是在父親去世前的幾個月,回到家鄉看望他老人家的。由於我的女兒太小,我們母女在看望老人之後,都大病了一場。這也是後來父親去世,我卻沒法奔喪的原因。但我的父親在臨去世前的幾天,他就讓我感覺到了他的一切,他並不介意我的不歸,他通過他的相片還會和我溝通,他讓我知道,他不過是從我們親人的眼前消失了而已。三哥後來告訴我,父親在臨終前說看到了他兒時的玩伴,喊著父親的小名,叫他跟他們一起去玩。。。。。。老父還很生氣的說,有個人穿著跟他一樣的衣服,竟然想要冒充他,他才不幹呢,他要跟那個冒充他的人打架去。。。。。。

我的婆婆,也就是我老公的母親,是在九十多歲的時候去世的。她一生最喜歡燒香拜佛,每年用在燒香拜佛方麵的金錢都是很多的。她是一個非常能吃苦耐勞的客家女人,她在年青的時候可是受了不少委屈和磨難的人,因為她人長的漂亮,性格又比較好強,她就比很多人都要多一些人生的磨難。我和婆婆卻是非常有母女緣的人,我們在一起,完全跟親生母女一樣。也可能是我比她兒子小了很多的原因吧,她完全把我當成小孩來看待,她很喜歡跟我講那些家族中的趣事、無聊事、還有各種樣的人生道理。我們母女在一起的十多年,我永遠都是她的最好聽眾,等她說累了,我就會給她按摩一番,還要拿她來開玩笑,罵她老人家“為老不尊,教壞子孫”,有時還會沒大沒小的罵她老人家是“神經病”。婆婆總是很寬容大度的,跟我猶如母女般的笑作一團,她那本來很嚴肅的麵孔,很多時候都會被我逗的笑成了一朵花。很可惜,我那老頑童一樣的婆婆,卻在兩年前不幸去世了。她在我們母女最後一次相聚時,就曾經很傷感的說:“我們母女以後,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再見到了,如果我死了,可能你也回不來的。美國那麽遠,你孩子又小,你又是一個人帶,還不如就留在中國,別去了。”當她說完這些話,她就跟小女孩一樣,緊緊的依偎在我身邊,很久都不再說話也不動。為了安慰她老人家,我當時可是非常堅定的告訴她:“我會回來的,我會為你送終的。”結果,我卻沒能做到我對老人的承諾。反而在老人去世的三天前,我感覺到她來到了我的身邊,她那溫柔而又關切的語言,讓我心中感動得難以言訴。。。。。。聽婆婆的養女說,婆婆在最後的日子裏,還在惦記著我和女兒,她理解我們母女的一切,根本就沒打算讓我們擔心。還好,當初我離開婆婆的時候,給她留下了一些錢,雖然她並不缺錢,但那卻是我的一片心意。

我很想不明白的就是,婆婆一生都是很虔誠的佛教徒,她一生都是燒香拜佛的人,她在家中裝有很大的神壇,上麵供奉著觀世音,還有其他的偶像,她每天早上都要燒香敬拜,過年過節的時候,更加是香火、水果不斷。但在她最後的日子裏,她卻說看到了很多惡人在追殺她,她的養女兩口也想要害她,還有外鄉人想要奪取她的錢財等等,那些很不好的現象,到底為什麽會發生在佛教徒身上呢?人們燒香到底是為了什麽呢?燒香拜佛的結果,最終又讓人得到了什麽呢?

         我老公以前,跟我一樣,也是多少有點佛教徒的意思。自從我們到了美國,被老公的姐姐帶到教堂後,我是被教堂裏的音樂感動了。在那裏,我擁有了心靈裏的寧靜。老公剛開始是很反感去教堂的,他認為中國人是不應該去信什麽基督耶穌的。後來,他看到他的姐姐自從做了基督徒以後,整個人改變了很多。還有教堂裏的人,大家雖然互相之間都不認識,但卻可以像朋友一樣交談、互相幫助,他覺得這一點的確是跟一般社會上的人不同。老公和我都有很爽快的一麵,看到教堂裏的人都很幫人,我們很快就也成了接受洗禮的基督徒。好在我老公做了基督徒,這在他後來有病的日子裏,才會毫無畏懼的麵對一切。老公在生命的最後時期,他雖然也看到了一些不可思議的畫麵,但他並不害怕。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渾身難受的睡不著,當我拉著他的手,為他禱告的時候,他很快就能睡著。就算他在癌細胞全身發作的時候,他的肝腫的很大,但我卻從來沒聽老公喊過痛。老公在去世前幾天的夜晚,他說有兩個當地的警察到了我們家。第二天,他就陷入了完全的昏迷狀態,到他走的時候,他的臉安詳的竟然猶如兒童一般嬌嫩、白中透粉。。。。。。。

         我本人,也是一個很多次從死亡邊緣又回來的人。當老公病情沉重的時候,我自己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當我默默的請求上帝減去我身上的擔子時,我看到了血紅的十字架。當我看到老公被殯儀館的靈車帶走時,我也無聲的倒了下去。。。。。。那天夜晚,老公的靈魂根本就沒走。第二天早上七點,他還偷偷的吻了我,然後才消失。

         2004中國大新年初一的早上,老公就躺在我的身邊,他的頭壓著我的手,他說:“老婆啊,反正你跟我在這個世界上,都是時間不多的啦,不如,你和我一起走吧。”當他說完這些話,他的嘴角慢慢的流出了淡紅的血水,我的手冰涼沉重的抬不起來。那般真實而又清楚的一幕,的的確確的就在我的身邊發生,我床頭邊的鍾表告訴我:當時正好是十點整。窗外的陽光非常明亮,一切都是那般的平常而又真實,我知道那絕對不是一個夢。第二天,也是在送女兒上學以後,我在沒上班以前,躺在床上小睡一會兒。想不到我那遠在中國的婆婆,卻來到了我的床前,她說的話令我永遠也無法忘記:“阿妹啊,你在睡覺啊,你冷不冷啊?”婆婆說的是地道的客家話,她當時還用手抖了抖我身上蓋的被子,我很清楚明白的知道這一切的發生,但我整個人卻是想動動不了,想說話卻說不出來。

         我是一個不算合格的基督徒,我也沒什麽高尚過人的品德和修養。如果讓我決定自己的一切,我情願尋求一個完全公平無痛苦的人生世界。如果我有了身體方麵的問題,在我一再的努力之後還是不會康複的話,我願意接受安樂死。在我死後,如果我的一切器官還有可用之處的話,我很願意將它捐出去。剩下一些無用的皮肉和骨頭,最好一把火把它燒掉,什麽都不要留下,才使我最後的自由和尊嚴,得到了最完全尊重的表現。我當然還有一個最後的要求,那就是千萬不要給我的親人增加不必要的負擔。我來的清白,走的也要明白,我不是什麽潛逃的罪犯,我也沒幹過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誰要是不安好心的想要敲詐我的親人,我會讓它馬上變成禽獸不如的軟體動物。嘿嘿,別說我這個基督徒也會罵人,我是人,我當然也會使用人的武器。當我被人欺騙侮辱的時候,我知道有神在默默的看著,在我沒事發生的時候,我也要學會保護自己不要總是被人無端的傷害。基督徒不是白癡,更不是軟弱無能的代名詞,凡是欺騙善良人的人,都不配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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