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年月

潛水隊員,終究還是要露出水麵的。
正文

千麵佳人(九)

(2007-02-16 16:25:07) 下一個

                    

在女兒兩歲的時候,為了給孩子一個充滿光明的前途,老公決定帶我們母女到美國,由於老公已經是入了美籍的華人,女兒也就很順利的成為自然歸化的美國公民,我則是搞移民手續過來美國的。為了順利移民美國,免除我們的一切後顧之憂,我們的絲印廠很快就解散了,一切設備都低價轉讓了出去,麵包車也被我們低價賣掉了。在1999年的9月,我們一家三口由香港啟程,中途經過日本、阿拉斯加,終於來到了美國的新澤西,我從此開始了移民後的在美生涯。

初來美國我的確是很不習慣,忽然間的反差讓我感覺自己就像從天堂掉到地獄一樣,當初的那種失意和落寞悲觀的感覺,也的確不是筆墨所能傾訴的。這也是讓我很能理解每個新移民的各種煩惱、苦悶的根源吧,因為大家很容易就會產生心底的認同和理解,有著同樣經曆的人,就會有著相同的語言,交流起來就會很親切自然的暢所欲言。生性比較樂觀的我,雖然沒什麽大智大慧,但我明白凡事都會有個過程,想到多少人跟我一樣來到美國,別人都可以堅強的留下來,為什麽我不可以呢?當我認定要老實接受自我人生的改造之時,我老公反而很傷感,他不想讓我如此不堪的度過一生。心事重重的老公就在各種樣的感慨和矛盾中,他讓我留在美國等綠卡,他帶著我們的小女兒又回中國去了。初來美國時,我的綠卡本來被移民局郵寄到老公大姐開的餐館裏去了,但不知為什麽又被人以沒我這個人給退了回去。拿不到綠卡的我,還要幾次跑到移民局門口排隊拿居留日期,不懂英文什麽都不會的我,次次都好在有人幫忙帶我去移民局。在別人身上很簡單的一切,很多時候到了我身上就變成很麻煩的事情。初來美國的我,根本就不認識、也不可能得罪任何人,反而被人(還是我們自己的同胞)故意將我的綠卡退回移民局,有著那樣居心的人,的確是讓我們所有中國人都要蒙羞的人。原本就自私的人一旦在精神上沒什麽寄托,就會喪盡一切做人的良知,他(她)們往往在給別人製造不應該有的麻煩時,很快也會將自己本來該有的成功變為泡影。

         就在老公帶女兒回國期間,我被他親戚安排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外賣餐館打工,那個餐館也是老公家族中的親戚所開。向來做事比較誠懇的我,從來不敢以自己是什麽親戚的來頭去混日子,無論在哪裏打工我都不會被老板看不起,反而就是給所謂的親戚打工時,我倒要忍受同事的不理解、自己人的有色眼睛。在那個小外賣餐館裏,我曾經很榮幸的做了一次英雄,那件事的起因是我受不了一連幾天被人指桑罵槐的惡語中傷。當那個小外賣餐館的老板走開後,他那個自以為很了不起的老婆還在那裏板著個麵孔,故意在幾個員工麵前罵什麽女人不要臉,當時,那間餐館裏麵除了她和我兩個是女人之外,其他都是男的。當我實在聽不下去她那別有用心的惡語時,我當時就“啪”的一聲,把不鏽鋼的桌麵拍得很響,我忍了很久的火山終於暴發了:“XXXXXXX!你欺人太盛,我來你這裏是打工來的,我賺的是血汗錢,不是來聽什麽鬼叫的,如果我做工不行,你隨時可以炒我魷魚,沒問題。我是一個不會多事的人,但我絕對不會怕事。我可以忍你一次、兩次、三四五六七八次都行,我就是不能忍你到第十次。”見到我的確是發怒了,那個典型的廣東小女人,馬上就裝模作樣的說:“我哪裏有講你的壞話?我又不是說你。”當時,我的確是理直氣壯連珠炮一樣,將心中想要說的話都給說了出來,直到那個女人完全沒了話說。反正我認為大不了就是走人,我到小餐館打工之前,就已經預備著有這麽一著了。在去之前的夜晚我給老公打過電話,老公在電話那頭剛聽到我被人安排到那裏去打工,他當時就火爆的說:“不去!為什麽要去受她的XX?”當他聽我說已經準備好了,第二天一早就要過去時,他很無奈的歎了口氣,要我遇到不高興的事馬上走人好了。在那個開了將近二十年的外賣中餐館裏,也可能就是我在那裏敢跟老板娘大吵一頓吧?聽到我們兩個女人在吵架,那幾個男人個個都沉默起來,他們誰也不說一句話。第二天一早,我們又被老板開車帶去餐館上班,那幫工友們反而個個很高興,他們都搶著幫我做事。就連那個平時老實的不敢多說一句話的老板,也忍不住說:“好樣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到了下午,那個給美國人打工的老板娘,回到餐館幫忙的第一句話就是:“你今天心情怎麽樣啊?見到我,你都是不開心的了。”看到一個挺會給自己打圓場的人,我當時什麽話也沒說。對一個整天虛情假意叫“舅媽”的老板娘,我很坦然的說:“我不是你舅媽,在你這裏打工,我就是你的工人,以後請不要叫我舅媽。”

自從有了那次不文明方式的溝通,我反而贏回了我本該享有的人的尊敬,大家在以後相處的日子因為有了那樣的了解,倒是能夠做到一段時期的相安無事。特別是我這個人,很快就會忘記一些不愉快的事情,這件事過後,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並沒給任何人說起過。在那個外賣餐館打工時,後來那個老板娘還為了我的綠卡之事,一大早就開車陪我去移民局在冷風中受凍,那時我的心裏很是過意不去。就是為了一張綠卡,我前後三次跑到移民局門前經受著新移民的苦難,第一次是教堂裏的牧師帶我去的,還不是基督徒的我,看到一個那樣熱心幫人卻一點不為名利的好人,在冷風中凍得直發抖,我的心被他深深的感動了。。。。。。也可能就是因為我親眼看到牧師一家人,經常忘我的幫人精神,才決定自己和老公最後都接受了洗禮,成為基督大家庭裏的一份子的吧。如果我早一點成為基督徒的話,我就不會有當初的那些衝動和粗言穢語了。當我第三次去移民局時,是我老公的弟弟兩夫妻陪我去的,也就是那次我們才徹底知道:我的綠卡問題並不是移民局的問題,而是有人將移民局郵寄出來的綠卡給退了回去。經過幾次的奔波查詢後,我的綠卡才終於到了我的手中。得知我終於拿到了綠卡,老公就讓我盡快回國,在2000年的4月,我終於在香港機場見到了思念已久的女兒和老公。

        在我沒回國以前,老公被人介紹到廣東一個偏僻的地方去準備辦工廠,身在美國的我,趕快讓老公身邊的所有親戚朋友都勸老公不要去。一意孤行的老公當時根本就聽不進任何反對的聲音,看到已經沒辦法阻止他,我惟有讓自己那個很有工廠管理經驗的三哥幫他搞好那個工廠。在中國真正拿牌辦企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為了生產加工特殊鋼材的批文和產品質量檢驗一事,我三哥就幾次跑到北京去,很多時候都是勞而無功的白跑。對那些凡是能夠擺到桌麵上的問題,我們都很容易解決,但很多不是桌麵上的問題,卻讓我們根本就是無所適從。經過兩年多的時間,我三哥才終於將一切的相關手續都給搞定下來。我老公是那種做事爽快的急性子,這點我們兩個倒是挺相似的,當我老公想到辦企業如此麻煩、投資效益又前途未卜時,他本來就有常年抽煙的習慣,在遇到心情不好的時候也就更是接連不斷的猛抽。很快,他的身體就急速的消瘦下去,我多次讓他到醫院徹底檢查一番身體,他還一直不以為然的樣子。當有一天的早上,他在工廠那邊打電話給我,他發現自己竟然連說話都很辛苦時,我也感覺到電話那頭的他很是不妥,我要他馬上去當地的醫院看病。很快,我三哥就躲到一邊悄悄的給我打來了電話,哥哥說有個當地出名的老中醫在為我老公把脈後,就把他叫到一邊說我老公已經是肺癌末期。。。。。。我相信哥哥說的肯定是沒有醫生說的那般嚴重,忽然間的晴天霹靂讓我差點暈了過去。呆了一會兒,我要三哥馬上開車將我老公送回來。放下電話,我很快又拿起電話打去香港,通知我老公在香港開公司的兒子,那是老公和前妻所生的兒子,他是一個很成功而又孝順的人,當他知道父親有病,他很快就回到我們的家,將父親帶去香港做進一步的檢查去了。後來,我們一家三口的機票一連三次的提前,都是老公的大兒子幫我們辦理的,他在繁忙的工作中還抽出時間陪爸爸從香港又回到我們家中,把我們一家三口帶到他家中居住了兩天。他為了讓爸爸高興,還開車帶我們到一個風景優美的山頂去玩,在送我們既將乘飛機離開香港時,他看爸爸的眼睛竟然就有了閃動著的淚光。

        從香港回到美國的老公,很榮幸遇到了一個腫瘤專科的良醫,他是一個待人很親切隨和的基督徒。按照我老公當時的病情,他是很多醫生都不願意接收的病人,在中國的時候,就有醫生要我趕快為老公準備後事。當時,我卻總是感覺到有些事情不是外在環境所見到的那個樣子,雖然那時我並不明白,到底是什麽原因促使我有了一種尋求光明的渴望,最終我還是回到了給我帶來無數辛酸回憶的地方。回到美國的老公,和那個願意接收他、為他施行治療的基督徒醫生竟然一見如故,他們不但是醫生和病人的關係,而且還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看到老公在那個基督徒醫生的感染下整個人樂觀開朗起來,我心裏也很高興,最少我知道:他的生命是有著很多次奇妙經曆的。

平時很是健康雄壯的老公,在和我一起的日子裏總是喜歡說:“你怕什麽?有老公在,你什麽都不要怕,就算天掉下來,還有老公我在給你頂著呢。”知道我出門在外從來都不會記路的老公,總是把我當成一個永遠也長不大的孩子一樣帶著,每次到香港他都是寸步不離的陪著我,擔心我忘記香港和中國交通原則的不同,他總是提心吊膽的監視著我不要有任何越軌的行為。

在我懷著女兒七個月時,我們還沒有自己的麵包車,老公有一天夜晚準備騎摩托車出門去送貨,剛要出門的他忽然間臉色就變的嚇死人,當時他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就在他不斷的跟我說:“老婆,我對不起你,我真是很對不起你,看來我快不行了。。。。。。”當我著急的想要扶他起來時,我剛接觸到他的手,就有一股寒意傳遍了我的全身,他的手冰涼、全身都是水淋淋的。。。。。。我壓抑著心中的恐懼感,趕快跑到我家陽台向居住在對麵的老鄉呼救,兩個工作在國家鐵路局的外派工作人員其實並不是我真正的老鄉,因為他們常年工作單位是在我們家鄉,我們就以老鄉相稱而已。由於他們都是很爽快俠義的男人,聽到我的呼救他們馬上就跑了過來,當時還有我們工廠請來的生產主管陳平也趕快跑來幫忙,大家趕快把我老公抬到老鄉的車上送到了醫院。由於老公疼的什麽話都說不出來,我就跟老鄉不斷的向醫生說我老公病發的很是突然。。。。。。有過結石病痛的老鄉很肯定的認為,我老公也是體內有了結石才會這樣痛得就要休克。他知道那種痛苦的嚴重性,我們為此要求醫生趕快為我老公打止痛的強效藥嗎啡。打了嗎啡的老公還是痛的不省人事,為了能讓麵無血色的老公快點清醒,我又跑去要求給老公打針。老公是在前後共打了三針嗎啡之後不久,才安靜的休息了一會兒,看到老公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我很感激的讓老鄉他們都趕快回去休息,那個很有責任感的老鄉為了我們隨時呼叫他方便,他就在我們家辦公室的沙發上睡了一夜,那位不是老鄉的老鄉的確就像我老公的好兄弟一樣,讓人永遠都會記著他的俠骨柔情。那晚,我在老公的身邊隨時觀查著他的麵部表情,當看到他難受時,我馬上輕輕的為他按摩一番,好讓他養足精神再離開醫院。在第二天的清晨六點多老公才完全蘇醒過來,是他拉著我的手跑出了醫院,我們在馬路邊攔下一部的士就回家了。當我們回到家中時,我們老鄉還在我們樓下的辦公室裏睡覺呢。那天中午,我陪老公一起去照B超,結果發現他右邊的輸尿管正好有一個不大不小的結石卡在那裏,經過醫生的分析,那顆小結石不需要什麽手術治料,最好就是能夠做到自然排出。為此,我欣然接受了一個老中醫建議的方法,天天燒一大壺的涼茶,裏麵僅有雞骨草和金錢草兩味中草藥,由於老公喜歡甜,我就加了一些片糖進去,每天都要老公喝完那一大壺的涼茶。為了他方便飲用,我在涼茶冷卻以後,就用礦泉水的瓶子把它裝好,無論老公到哪去都要帶上一瓶。結果很神奇的是正好一個月後,我老公在洗手間把那個結石給排出來了,他說剛開始撒尿時就是尿不出來,憋了半天的他忽然間用力:隨著一陣微微的刺痛感,那顆小結石“啪”的一聲射到馬桶裏麵去了,從那以後,他都有一種非常暢通的感覺。

           在我女兒幾個月大的時候,我們為了工廠需要就買了部國產的金杯麵包車。在我們有了車不久,老公的二姐和她的一幫朋友們,為了親眼見證香港回歸的曆史時刻,他(她)們專門從美國回來旅遊,老公就很高興的開上我們的麵包車帶他(她)們到處去看風景。在我老公比較忙抽不開身時,老公就讓他大姐的一個兒子開上我們家的車子,讓我陪著他家族中的親戚朋友在廣東境內旅遊,那時我們的家就成了連接中外窗口的接待站了。在送走那幫美籍華人不久,我帶著七個多月的女兒也回了家鄉一次。已經得了前列腺癌的爸爸,在八十多歲的時候還白挨了一刀,本來想要通過手術徹底治料前列腺癌的爸爸,原來癌細胞已經轉移擴散到了全身,醫生惟有將已經切開的刀口又重新縫合起來。知道爸爸在生的日子已經是很有限,我就在女兒尚小的情況下,不顧老公的反對,回到家鄉陪在爸爸身邊一段很有限的日子。回家不久,我的女兒就有了水土不服的現象,結果我們母女在家鄉並沒停留多久就又回到了廣東,在那短暫的時間裏,我為三哥能夠辭工回家專門照顧爸爸而感動,自小就兄妹感情很深的我們,都很想讓爸爸過一段最後的幸福日子。我們兄妹一起去挑選一部摩托車,就是為了想讓爸爸乘坐的比較舒適一些,我們雖然沒能力買汽車,但我們的心意爸爸是知道的,他老人家很高興的坐在摩托車後麵,讓三哥馱著他在小縣城裏到處去兜風。在那幾天,我很榮幸的見到了多年不見的四叔和四嬸,兩個老人一輩子都是恩恩愛愛的,的確讓人羨慕不已。很可惜,我四叔在我爸爸去世的幾年後也已作了古,爸爸的四兄弟全都在另一個世界裏團聚去了。身為遊子的女兒給爸爸留下一些錢,買來很多爸爸喜歡吃的食品,我帶著生病的小女兒,還有一個家鄉的好朋友秋雲一起不得不再次離開了故鄉,離開了那片古老而又落後的土地。上了火車的臥鋪,我馬上就病倒了,頭腦昏昏沉沉的我一句話都不想說。為了照顧女兒,我還能打起精神,女兒睡著的時候,我就會很快陷入昏睡狀態。在我們回到廣東的那天晚上,我在吃完晚餐到洗手間衝涼時,感覺非常難受的我很想馬上穿好衣服走出去。我顧不上擦抹身上的水珠,就在我拿起內褲想要穿上的時候,一陣揪心的暈眩感讓我整個人轟然倒了下去,當時我好像是發出了一種很微弱的呼救聲,後來就不知道。。。。。。很快,老公和我的朋友秋雲一起,由於聽到洗手間的聲響,他(她)們就衝了進去,將沒穿衣服的我抬出了洗手間。原本健康的我很快就像沒事發生過一樣,完全是一個很健康正常的人。因為水土不服而上吐下泄到差點脫水的小女兒,結果要接受一連幾天的輸液治料,看到她的可憐樣,老公心疼的直掉眼淚。而我這個做母親的,情願減去自己的十年壽命換來女兒的一生平安。

           當我們的女兒一歲多的時候,我爸爸不幸去世了。有了上次回鄉的痛苦經曆,老公在聽到我又要回去時,他狠狠的將我罵了一通。他罵的也的確是不無道理的,我不能為了爸爸而不顧自己女兒的死活。老公當時雖然是不讓我再次回到家鄉,他卻馬上開車送我二姐去火車站搭火車,讓我二姐趕在爸爸臨終前去見他老人家最後一麵。二姐也是因為在家鄉沒工作,才離開家鄉到廣東打工的,斯文秀氣很喜歡文學藝術的二姐,竟然在一個專門生產門窗的工廠裏做燒焊工,也的確是讓很多人都看不出來的。就連我這個親妹妹也很佩服我二姐的聰明能幹,當初的二姐還是一個很有魄力的多麵手呢,她開過機床、當過印刷工,還會排版的二姐,竟然在業餘時間還學會了燒焊,在工廠一時缺少燒焊工的時候,她就能頂上去。就是這樣一個多麵手的能幹二姐,卻在工廠不景氣的情況下成了賦閑在家的人。我二姐夫是一個很勤儉能幹的工廠骨幹分子,他雖然很認真的拚命工作著,但他的收入卻是非常有限的。為了不讓家中親人為處理爸爸的後事擔憂,我老公很大方的讓二姐帶上一些錢給爸爸料理後事用。送二姐上了火車以後,回到家中的老公默默的將我和小女抱在懷裏,我們誰也沒說一句話,老公就知道為我抹眼淚。

           人生很多時候的確不是一帆風順的,就在我們夫妻感情日漸加深的時候,老公卻又在一個本來很平靜的夜晚,忽然胸前區異常的疼痛起來。當我趕快用背帶背好了女兒準備陪他去醫院看病時,老公抓著方向盤的手涼冰冰的竟然毫無力氣,很快他整個人全身都有了很無力的感覺,呼吸也開始困難起來,他就站在麵包車的門口,根本上不了車了。情急之下的我,馬上兩手重疊用力的在他胸前按壓,看他多少緩過了一點氣,我就趕快叫樓上的員工們跑去叫個會開車的人來,還讓人跑去把我婆母的養女老公也叫過來。由於以前居住在我們對麵的老鄉因為工作的需要,他們早已經搬走了。就在我們為沒人會開車而發愁的時候,有個居住在附近的潮州男孩正好經過,當我聽說他剛學開車不久,還不敢上路時,我馬上就把我們家麵包車的鑰匙硬塞到了他的手裏,在我一再的鼓動下,那個小男孩膽顫心驚的就開上我們的麵包車上路了。那一路上也的確是險象環生,當時的我們根本就顧不了那麽多了。我們的麵包車就像一個喝醉了酒的人一樣,就在東搖西晃的狀態下,也竟然就平安的晃悠到了醫院。那個潮州男孩在把我家的麵包車停穩以後,麵色蒼白的他馬上就把車鑰匙還給了我,他可是再也不敢幫我把我家的麵包車開回去的了。就在我老公被人馬上進入緊急病房時,我三哥在收到我的電話之後也馬上趕來了,當三哥看到醫院下達的病危通知時,他要我趕快通知老公在香港的弟弟和老公的兒子。那天夜晚我雖然一連收到了三張醫院開出的病危緊急通知,但在我心中卻認定了我老公是絕對不會死的。看到院方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急救措施搶救我老公的生命,我覺得很不可思議。當老公的弟弟和兒子終於在第二天一大早就趕過來時,我們馬上要求自己的親人出院,好讓他盡快到香港去接受切實有效的治料。就在這時,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卻發生了,那個根本不是救人性命的所謂醫院,不但沒任何行之有效的救人行動,院方還不給我們出院?當我們一再堅持強烈要求出院的情況下,那些醫生們竟然說要是病人出現什麽意外,所有的一切後果都要我們自己承擔,當時我們是很爽快的就答應了下來。可他們又說即使我同意承擔後果,他們也得經過院長的同意才行。忍受了一夜苦難煎熬的老公,的確是一個生命力很強的人,他竟然承受了差不多二十個小時的心肌梗塞所帶來的痛苦。看到他那張蠟黃的臉,我忍不住罵起那些所謂的醫生:“你們到底是幹什麽的?為什麽自己不會救人,還不讓病人出院?難道就是想要病人在這裏等死嗎?你們為了給那些無病呻吟的幹部們檢查身體,竟然就可以不顧危急病人的急需,任由病人們在一邊等待,反而讓那些滿麵紅光的官員們處處享受特權,不用排隊就可以做各種檢查,你們這到底是什麽王八蛋醫院?你們的院長到底是幹什麽吃的?院長到底在哪裏?”見到我在那裏什麽都不顧的大吵大鬧起來,我身邊還很快的就聚集了很多其他的病人和病人家屬,那些眼看大勢不好的醫生們馬上聚在一起小聲的商討了一番。最後,他們拿出一張要求家屬簽名的紙要我在上麵簽名之後,我老公才終於有了出院的自由。難怪當時老公的弟弟罵那間醫院簡直就不是什麽醫院,弟弟管那間醫院叫“謀人寺”。度過大難的老公終於在弟弟和兒子的護送下,很快過去香港那邊,由一位很出名的心藏專科醫生為他馬上施行了手術。他的三條心血管,其中有兩條都已經梗塞到了很是嚴重的地步,他完全是靠著強烈的求生意識,在他僅剩的一條血管也被堵塞的已經很微弱的情況下,他竟然可以堅持了那麽久,也的確稱得上是醫學界的奇跡了。當老公順利接受了世界上醫療水準最先進的治療後,他的身體很快的就康複了。老公在香港前後不到一個星期,他就容光煥發神采飛揚的回來了,見到平安歸來的老公,我高興的流出了眼淚。

           曾經那麽強壯的老公,總是像一棵大樹一樣站在我的身邊,跟他在一起的日子雖然有過無數的風雨,可我們始終都相信對方是自己今生最親的人。在當今世界上尚無法徹底醫治的疾病就是癌症,自從知道老公很不幸的得了肺癌,我知道這道難關對我們夫妻來說:看來是闖不過的了。難怪我在美國打工期間,就看到我們家樓房的柱子倒下了,那根擎天柱就重重的壓在我的身上,讓我透不過氣來。

           不知道為什麽,很多時候我一想到老公,就會想到當初我們一起回大姐家的情景。那是就要過年的日子,老公為了讓我高興他陪我一起去我大姐家過年,為了趕一趟就要出發的火車,我們背著很多的行李也隨著人流盲目的往前跑。當我不小心一隻腳滑進了一個臭水溝時,一陣劇痛伴著汙水坑的惡臭讓我馬上就流下了眼淚,我的腳扭傷了。老公看到我痛苦的表情,他馬上接過我身上的行李,他摻扶著一瘸一拐的我慢慢走到候車室。走進了到處都坐滿了旅客的候車室,老公就把所有行李都甩到一邊,他讓我坐在行李上,他也不顧我的腳臭氣熏天,一個男人就在大庭廣眾之下幫我脫去鞋襪,馬上將我的腳抱在懷裏,就在他不斷推拉晃動我的腳時,忽然間我的腳腕發出了一點聲響,我腳的扭傷馬上就好了,當時把我高興的一下就跳了起來。很多在一邊默默看著我們的旅客,也忍不住為我們而高興。就是這件看起來很平常的小事,卻讓我永遠都記住了老公的好、老公的深情和體貼、老公的愛。無論我處在任何環境,我都忘不了當初那感人的一幕。

           人類所謂的愛情,很多時候的確是     讓人無法緊緊抓到手裏的,能夠被人隨意掌握在手心裏的愛情,那就絕對不是什麽真正的愛情。愛情就像沙子的比喻,當人一心想要緊緊的抓在手心裏時,沙子反而很快就會流失了。當人自然輕鬆的不再刻意去抓沙子時,沙子反而就會無空不入的滲透進來。隨風飛揚的沙子,就是為了到處尋求它可以安全著落的港灣。人活著不但僅僅為了吃飯、睡覺和工作,人還要有精神上的寄托,沒有任何寄托的人生,的確是永遠也看不到光明的人生。當我在美國經受無數的人生磨難時,我很榮幸的成了一名基督徒,如果不是在我的心中有了宗教信仰這個精神上的支柱,我相信我早就被世界吞沒了。一個曾經那般任性胡為的人,在做了基督徒以後才知道自己曾經是那般的汙穢。在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人會主動認清自己內心的罪惡,因為人都把自我的內心世界,緊緊收藏在最陰暗的一個角落裏。那裏,是任何外界的強光都照射不到的地方。人要想從心底深處接觸到真光,惟有先解剖自己的靈魂,做一個表裏如一的透明人。首先我要承認: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基督徒,我也從來不敢說自己會成為一個真正合格的基督徒,人們要想到教堂裏尋求天使一樣的基督徒那是不可能的。所謂的基督徒,其實就是一幫敢於尋求光明,不想在黑暗中徹底沉淪的人。那些敢於在當今這個時代裏,衝破一切的阻力去尋求光明的人,就是善良而又有愛心的好人。是人,就都離不開人的現實生活。人,都會有著軟弱的時候。當我們越是覺得自己軟弱無能的時候,我們就會更加急切的尋求一條光明的,可以讓我們有所依靠的道路。苦難是可以改變我們整個的人生,可苦難也的確能重新造就我們,使我們擁有完全不同以往的人生。持有不同人生觀的人,就會選擇、擁有不同的人生道路,造物主從來都不勉強人類做什麽樣的選擇,她喜歡不斷的誘導人們:回到人之初,性本善的原始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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