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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愛國者紀事:4月15日,UCLA,對抗藏獨

(2008-04-19 11:10:26) 下一個
發信人: azulphoenix (frankfire), 信區: LosAngeles
標 題: 愛國者紀事:4月15日,UCLA,對抗藏獨
發信站: BBS 未名空間站 (Wed Apr 16 04:03:14 2008)



“舊金山已經到了,洛杉磯還會遠嗎?”美國是海外藏人最多的國家。4月9日在舊金山圍繞火炬接力的激烈交鋒,是藏人在加州巡回宣傳的開始。14日下午,在助教辦公室聽同學說第二天藏獨要來UCLA,隨即打電話向CSSA主席求證。打過去的時候,那邊正在熱火朝天地開會商量次日如何對抗藏獨。後來又收到學生會發來的郵件,裏麵給了一個藏獨網站的鏈接,網頁列出了時間表。不難想像,中國學生自然群情激奮要去“歡迎”。

我決定參與。但是我對此早有想法:作為一個人文學科研究者,簡單地跟大家一起喊口號不是我的願望。幾天前我就想找時間跟辦公室裏研究西/藏佛教的美國同學討論一下,做個書單,推薦一些西/藏研究的名著給對西/藏有興趣的人。人們的意見可以不同,但是可歎的是大部分人都沉浸在大眾媒體的propaganda之中,而持中公允的學術著作卻無人問津。現在,來不及找他商量,我得自己來做了。我仔細看了一些西/藏研究的英文網站,結合我前一段時間的閱讀和了解,再加上亞馬遜網站上的讀者評論,精選了十餘部(篇)著作,製作成一張傳單。作者中既有戈德斯坦、戈倫夫等美國藏學權威,也有次仁夏嘉這樣的藏人學者。中國的藏學研究在政治方麵受限製較多,不過,王力雄和徐明旭兩人的書應該足以代表漢人的態度:前者較同情藏人,後者更接近政府立場。可惜這些書隻有中文版。不過,即便譯成英文,大概在美國也很難出版吧?



今天早上起來以後用英文寫了一封信,籲請傳單讀者去讀一下各方學者的研究,去認識西/藏問題的複雜性,再憑借自己的理性去分析、判斷,而不是盲目接受媒體的灌輸。為什麽要這樣寫?我認為,即將在UCLA校園內展開的對抗,雙方努力爭取的,是占UCLA絕大多數的美國學生。跟藏人和他們的支持者說,沒用;而廣大美國學生,則是可以影響可以爭取的。但是要怎樣去爭取?一方麵,他們本身超然於雙方的衝突,另一方麵,他們又長期受到美國媒體各種偏見的影響,事實上已經多少持有同情藏人的態度。跟他們說話,如果上來就是,“西/藏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當然我們是立場鮮明,但這樣絲毫不能影響他們。在我看來,重要的是促使他們擺脫媒體回到那個原本應有的相對中立者立場,防止他們在單方麵影響下變成一邊倒。西方人還是比較講理性聽從權威意見的,所以,請他們自去讀書,發揮學術研究的影響,是一種比較好的思路。如果說與藏人的正麵對抗在所難免,我這就算比較溫和的有益補充吧。



九點半到學校,發現BruinWalk上中國同學已經紮下陣腳,不過人還不多。我簡單問了幾句就直奔辦公室。因為打印機故障,我費了很長時間才做出一百份傳單。此時已經十一點多了,我掛念著下麵的情況,立刻趕往BruinWalk。這時中國同學已經紛紛趕到,我們的聲勢浩大起來:五個充氣福娃憨態可掬,五星紅旗和五環旗交相輝映,還推出很多展板、傳單,一時這條UCLA要道上中國人人滿為患。很多我認識的同學,平時難得在校園碰到,這時都趕來助陣。看看藏獨還沒來,我轉身進食堂吃飯,示威也是要耗體力的……

吃完飯,我在樓下拍了幾張照片。這時一個同學大聲叫著跑過來:“來了來了!”大家立刻開始鼓噪。但見幾個藏人模樣的拿著雪山獅子旗走過來,中國同學“夾道歡迎”。他們叫一聲“Free Tibet”,中國同學就以十倍音量的“OneChina”回應。我等了半天沒見別的藏人,心想難道才這麽幾個?那我們也有點殺雞用牛刀了……不過很快大隊藏人開到,約有三十人。他們不在擁擠的BruinWalk上停留,徑自占據了Kerkhoff外麵的一片草坪。也不知道是踩過點還是這些人搞示威的經驗豐富,一下就選到一個視野開闊的製高點,很適合發表演說什麽的(後來才知道這幫人半年前就預定了!)。大批中國同學隨即轉移陣地,舉著各種旗幟、標語圍了上去,跟藏人及其支持者對峙。我知道,言語衝突在所難免,但靠得太近就可能上升到肢體衝突,這在校園裏是極其不受待見的行為。等我走過去,雙方已經開始吵了(從這裏就看出他們選點選得好,中國同學隻能從下往上靠近,又不能真的奪取山頭,比較被動)。我說:“讓我們各自表達意見吧!”然後主張劃出一個緩衝帶,大家都不要stepin。接著,我又勸說幾位拿著國旗硬擠到藏人中間、眼看就要跟對方發生口角的同學撤到一邊。我這些比較善意的建議和舉動得到了幾個老年藏人的微笑回應,但這種場合實際上是年輕人的天下:那些皮膚黝黑的年輕藏人一臉憤慨地揮舞著雪山獅子旗,對麵是同樣憤慨的中國學生和更多的紅旗。雙方劍拔弩張,空氣中一股濃濃的火藥味!

藏人開始發表演講。中國同學高唱愛國歌曲,一陣高過一陣。有一個支持藏人的白人老太太,要求中國學生停止唱歌,讓藏人代表發言。一個同學聽了她的話,就走到中國同學人群中讓大家停下來。或許是受到前幾天杜克王千源事件的刺激,大家立刻對他發火了:“你什麽立場啊!”“別聽她的!”這個同學被推到一邊,一臉無奈,我走過去安慰了他一下:“別在意,大家現在很激動……”後來大家唱累了,稍事休息。但不久藏人代表可能發表了什麽不實之辭,中國同學全都激動起來,開始大叫“liar、liar”。在講信用的西方社會,liar是非常強的譴責,自此之後,liar的怒罵就伴隨藏人演講始終,幾乎將音箱放大的藏人聲音淹沒……

我站在人群中也喊了兩聲liar,隨即覺得有些不妥。因為我知道北京和達蘭薩拉在西/藏問題上都不誠實,現在兩軍對壘,從策略上來說對他們怎麽指責都可以理解,但就我個人而言感覺底氣不足。我想到,今天我的主要任務是遊說美國同學,所以我就抽身出來,沿著戰場外圍去給看熱鬧的美國同學發傳單。



今天我的深深感觸,就來自於跟這些美國人的交流。

顯然,多數美國同學,華人也罷,白人也罷,對西/藏問題也就略知一二。UCLA平素熱鬧而和諧,今天雙方在精神和語言上沸反盈天的死掐,恐怕要成為他們整個大學生涯中絕無僅有的記憶。很多同學的表情隻能用“震驚”來形容。但是,必須注意的一點是,讓他們感到震驚的,並不僅僅是雙方的尖銳對立本身!

當我走到一個教授模樣的白人男子身邊,問他要不要傳單時,他橫了我一眼,說:“他們讓我覺得惡心!”我問:“你的意思是……誰?”他指著正在大聲鼓噪的中國同學說:“你們這些中國學生!你看,藏人在演講,你們想不讓他發言,你們在壓製言論自由!”我剛才已經有的不妥感一下子上升為“糟糕”的沮喪感,一時無言以對,因為中國同學的吵鬧,就是為了不讓“liar”好好發言,但衝動的中國人在美國人眼裏就成了“壓製言論自由”的暴民。我試圖把他的注意力轉移到我的傳單上:“好吧,他們可能是太激動了,那我們看看學者的研究怎麽樣?”但他一把推開我的傳單:“我不想看!你們太惡心了!Go back toChina!”好吧,已經沒道理可講了,但是現在我們的做法的確有問題……

這位白人教授的感受並不是個別現象。我圍著會場又轉了半圈,看到一個像是華人的亞裔女生也麵有怒容地看著喧嘩的會場。我遞上一張傳單:“你好……”她瞥了我一眼,沒說話。我感覺她似乎想說什麽,就沒有走開,繼續跟她說:“如果對西/藏問題感興趣,可以讀這些書……”她這次開口了:“真惡心!”我沉默了一秒鍾,說:“為什麽?”她指著會場說:“看吧,太明顯了,We,bad; they, good!”我正想進一步問她,她搖搖頭,一幅“氣死我了”的神情,丟下一句話:“I’m really sick withthem!”揚長而去。看起來,她多少還是站在中國人一邊的,可是看到會場裏麵“祖國同胞”的“野蠻表現”,恨鐵不成鋼。

我又問了幾個美國人,其中有華人也有白人,他們的態度都不像前兩個人那麽激烈,但多少覺得中國同學的做法不妥。我當時也曾反問:“那,美國的很多演講,不也有很多人喊口號、發噓聲搗亂嗎?”他們想想也不知怎麽說。後來我跟相熟的美國同學討論,意識到這是一個“度”的問題。你叫幾聲、噓幾聲,幹擾一下,在公共演講中是可以容忍的,但今天中國同學全都怒氣衝天,結果采用了一種街頭吵架比誰聲音大的方式去壓倒對方,旁人看來就不能接受了。學生會事先發動群眾的時候,在郵件裏麵說:“同學們都是在美國的校園中,一定要注意遵守校園的秩序和禮貌待人,顯示我們中國留學生的大度和理智。”然而倉促之間,並沒有說明在對抗中怎樣做到大度和理智。結果大家言行都過於氣勢洶洶,靠聲音壓人不說,開始的時候人群還不斷往上擠,一幅前後左右包抄圍剿藏獨的架勢,他們真就成了被強大的中國人欺負的弱勢群體……我後來心情一直有些沉重。我的兄弟姐妹們啊,今天我們人多勢眾壓得藏獨喘不過氣來,可是在很多旁觀的美國人眼中,我們是失敗者!我們辛辛苦苦宣傳一周取得的成果,或許就會因為這一小時不夠節製的怒火毀掉!但我不能指責大家,因為我也不過是今天才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

隨後我一直在會場外圍發傳單,並和有興趣的美國同學聊。從跟他們接觸的感覺來說,我的策略還是比較成功的。很多人是因為我強調這份書目是“from all sides”才接我傳單的。我的書目和信裏麵,沒有口號,沒有仇恨,隻有對理性、公正的呼喚,書目也
盡量做到了公平,美國人很容易接受。我的一百份傳單有多大用,我不知道,但是作為一個理性的愛國者,今天我盡了我的力量。

順便交待一下,今天中國學生得到的唯一明確的外部支持,來自於一個小小的托洛茨基派組織。那幾個人我都認識,長期在UCLA設點宣傳他們的主張,雖然和者幾無,卻堅持不懈。他們是真正的理想主義者。從他們的思維邏輯出發,這些人認為西/藏騷亂就是
antirevolutionary riot。同時他們也反對中國官僚階層和漢族沙文主義。這一點點聲援雖然微小,甚至可笑,但還是讓我感到一些慰藉。



藏人演講了一個多小時,偃旗息鼓吃飯去了。據說在Santa Barbara,藏人設置了公開辯論的環節,結果說不過中國同學,今天隻給了中國學生五分鍾意思一下;不過你不得不承認,能給敵對的一方發言機會,即使是一點點,也多少體現了“雅量”,在美國人眼中是要加分的。

回到辦公室,我跟來自新加坡和美國的同學聊了幾個小時西/藏。我的這些美國同學都是未來的漢學家,能說中文,在中國呆過,對中國有深厚感情,跟他們非常容易取得共識,隻要你能坦率地承認中國在西/藏問題上也有很多不妥之處。對於今天的對抗,他們都有一種“過猶不及”的感覺。如果要我總結,是這樣的:在中國的文化語境和法製體係中,“藏獨”就是“不被允許的言論自由”(不是說實際能不能得到,而是在道德倫理和法律規定的基本層麵上就不存在的自由),在中國,假如有人當街宣傳藏獨,公眾立即從語言到行動加以剿滅並扭送派出所是合情合理合法的。然而,今天,我們是在美國,而客居此地的中國同學在愛國之心的驅使下,那一刻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了藏獨的言論自由在美國是受到保護的,一心想著怎樣不讓他們“妖言惑眾”,結果既不能真正阻止他們,自己在美國同學眼中的形象又打了折扣。和在美國搞了幾十年宣傳的藏獨相比,缺乏民主社會街頭政治經驗的中國學生們,還是太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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