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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緣人：人生作為舞台
發布者 lq 在 07-11-27 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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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緣人·
去年感恩節前，筆者所在的紐約一家金融公司宣布了技術基建工程領域將進行一項大重組。我們的部門經理由於各種人事和業績的原因，受到了明升暗降的人事處理。這位部門經理原來負責管理我們三百多位程序工程技術人員，結果新來的上層經理設立了一個新的美其名曰“戰略計劃管理”（Ｓｔｒａｔｅｇｉｃａｌ Ｐｌａｎｎｉｎｇ ａｎｄ Ｍａｎａｇｅｍｅｎｔ）的機構，讓這位部門經理負責，下麵隻有三位兵向她匯報。這三位仁兄都是原來直接匯報到這位部門經理的次級部門經理，原來下麵亦管理一百人左右的人員，現在則都成了光杆司令，一個兵都不管了。其中的一位是筆者最初進入這家公司時最後拍板的經理，名叫約翰。這位約翰口若懸河，最新的技術名詞經過他的口中一轉，立即變得色彩飛揚。現在雖然被剝奪了一百人的技術大兵，但依然坐在原來的大辦公室裏，管的部門名曰“環境技術治理” （Ｅｎｖｉｒｏｎｍｅｎｔａｌ Ｔｅｃｈｎｏｌｏｇｙ Ｇｏｖｅｒｎａｎｃｅ），沒有一個鬼知道那是管的什麽東東。
話說那年感恩節前，我們雖有組織調整的陰影壓在心頭，但還是在感恩節一個星期前組織了一次節前大聚餐（ＰＯＴＬＵＣＫ），每個人帶一個自己做的菜到公司，中午聚在一個經過精心布置的大廳裏盡情享受。那次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１５０人以上）都帶了菜來，是我享受過的最豐盛的公司裏的感恩大餐。餐前舉行了一個小小的“感恩”儀式，首先是由部門經理講話。她列敘了我們這個部門本年度的各種成績，然後給此次組織大調整作了種種合理化的解釋，提高效益，加快產品進程雲雲。最後她十分認真地說，她對她明年開始即將擔當的新角色非常激動（Ｖｅｒｙ Ｅｘｃｉｔｅｄ），正滿懷信心地期待著它（Ｌｏｏｋｉｎｇ Ｆｏｒｗａｒｄ Ｔｏ Ｉｔ）。等到次年一月的一天，我們忽然接到郵電通知，這位部門經理自己提出來提前退休，一星期後即生效。看她的年齡，絕對不到五十歲。這時的我突然感到，她在那次“感恩”儀式上的講話怎麽就表演得如此出色，一點不露痕跡。我們以前在眾人麵前被迫說假話，而我現在看到的是中上層老美自願地念台詞，演戲給下麵的人看。
從去年感恩節前一直到現在，我曾在走廊，餐廳和洗手間裏多次碰到我以前的經理約翰。除了寒喧之外，我們曾談到他的兩個孩子踢足球的事，也略提到我近來所拍的照片，然而一句沒有涉及公司重組的事。從外表上看，約翰還是從前那種充滿自信，精神煥發的樣子。筆者每每可以聽到從他的辦公室裏傳出來的他在電話上鏗鏘有力的聲音。有時寒喧時，約翰還常常會說：“Ｔｏｏ ｍｕｃｈ ｔｏ ｄｏ！“（幹的事太多了！）。一次有一個現在為我幹活，以前曾是為他做事的人來談公事，約翰滔滔不絕，煞有介事地向這位前員工解釋了這次公司重組的意義，說得證證有詞，冠冕堂皇；而實際上這次重組不過是公司內部的一次合並（Ｔａｋｅ Ｏｖｅｒ），得手者抓緊一切機會排除異己，按插親信。我突然了悟到，一個人如要在公司的職業階梯上往上爬，就一定要學會做一個出色的演員；而且必需是做一個性格演員，會演各種各樣人的戲，而不僅僅是演你自己。因為如果演的是你自己，那麽你不免會將你的喜怒哀樂，你的愛好憎惡不時地流露出來。換句話說，你必須每天帶上一個看不見的麵具，牢記你的角色，說話的時候時時記住你所處的場景，然後習慣成自然地按著台詞演戲。美國人管這叫ＰＬＡＹ ＡＲＯＵＮＤ；而且ＰＬＡＹ還是一個雙義詞，既是一起做戲，又是一同按紙麵的規則比賽。看來會玩遊戲（Ｐｌａｙ Ｇａｍｅｓ）似乎不僅是取得職業成功的要訣，也是生存下去的要訣。
無巧不成書，筆者近日應邀給一位友人的書作書評。中國人也早有人生如戲，戲如人生的話。這本由三聯書店出版的題為《書時光》的書中有一篇“此岸的薛寶釵”一文。作者竭力給薛寶釵正名，試圖證明林黛玉和薛寶釵是靈與肉的兩麵，寶玉這個多情公子也受到過寶釵的誘惑。這些都是無可否認的。然而，寶釵這個形象，一言以蔽之就是聰明得有點圓滑。如果說人生是一個大舞台，那麽薛寶釵則是一個極其出色的性格演員。她本能地知道在什麽場合演什麽樣的戲，演得不露一絲痕跡，就是因為她處處都在演戲，人們很難真正看透洞穿她的真實內心世界。相反，林黛玉則是一個地道的本色演員，多數情況下說的都是自己的真心話，因為她演的就是她自己。從現代的眼光來看，薛寶釵是一個既善於恭維別人—當然特別是恭維有權勢的人物—又知道如何推銷自己的形象；同時在利益攸關的當頭，，能夠做到不是義氣用事。比如對於金訓兒的投井一事，她半句沒有責怪寧國府的主人之言，而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至多就是多給一些銀子罷了。這就是做人的乖。筆者很難相信，賈寶玉真正愛過薛寶釵。
然而話說回來，在現實社會中一如在《紅樓夢》故事裏，永遠是會演戲的性格演員戰勝演技差的或不會演戲的本色演員。畢竟薛寶釵最終是一個贏家！
□ 寄自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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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感恩節前，筆者所在的紐約一家金融公司宣布了技術基建工程領域將進行一項大重組。我們的部門經理由於各種人事和業績的原因，受到了明升暗降的人事處理。這位部門經理原來負責管理我們三百多位程序工程技術人員，結果新來的上層經理設立了一個新的美其名曰“戰略計劃管理”（Ｓｔｒａｔｅｇｉｃａｌ Ｐｌａｎｎｉｎｇ ａｎｄ Ｍａｎａｇｅｍｅｎｔ）的機構，讓這位部門經理負責，下麵隻有三位兵向她匯報。這三位仁兄都是原來直接匯報到這位部門經理的次級部門經理，原來下麵亦管理一百人左右的人員，現在則都成了光杆司令，一個兵都不管了。其中的一位是筆者最初進入這家公司時最後拍板的經理，名叫約翰。這位約翰口若懸河，最新的技術名詞經過他的口中一轉，立即變得色彩飛揚。現在雖然被剝奪了一百人的技術大兵，但依然坐在原來的大辦公室裏，管的部門名曰“環境技術治理” （Ｅｎｖｉｒｏｎｍｅｎｔａｌ Ｔｅｃｈｎｏｌｏｇｙ Ｇｏｖｅｒｎａｎｃｅ），沒有一個鬼知道那是管的什麽東東。
話說那年感恩節前，我們雖有組織調整的陰影壓在心頭，但還是在感恩節一個星期前組織了一次節前大聚餐（ＰＯＴＬＵＣＫ），每個人帶一個自己做的菜到公司，中午聚在一個經過精心布置的大廳裏盡情享受。那次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１５０人以上）都帶了菜來，是我享受過的最豐盛的公司裏的感恩大餐。餐前舉行了一個小小的“感恩”儀式，首先是由部門經理講話。她列敘了我們這個部門本年度的各種成績，然後給此次組織大調整作了種種合理化的解釋，提高效益，加快產品進程雲雲。最後她十分認真地說，她對她明年開始即將擔當的新角色非常激動（Ｖｅｒｙ Ｅｘｃｉｔｅｄ），正滿懷信心地期待著它（Ｌｏｏｋｉｎｇ Ｆｏｒｗａｒｄ Ｔｏ Ｉｔ）。等到次年一月的一天，我們忽然接到郵電通知，這位部門經理自己提出來提前退休，一星期後即生效。看她的年齡，絕對不到五十歲。這時的我突然感到，她在那次“感恩”儀式上的講話怎麽就表演得如此出色，一點不露痕跡。我們以前在眾人麵前被迫說假話，而我現在看到的是中上層老美自願地念台詞，演戲給下麵的人看。
從去年感恩節前一直到現在，我曾在走廊，餐廳和洗手間裏多次碰到我以前的經理約翰。除了寒喧之外，我們曾談到他的兩個孩子踢足球的事，也略提到我近來所拍的照片，然而一句沒有涉及公司重組的事。從外表上看，約翰還是從前那種充滿自信，精神煥發的樣子。筆者每每可以聽到從他的辦公室裏傳出來的他在電話上鏗鏘有力的聲音。有時寒喧時，約翰還常常會說：“Ｔｏｏ ｍｕｃｈ ｔｏ ｄｏ！“（幹的事太多了！）。一次有一個現在為我幹活，以前曾是為他做事的人來談公事，約翰滔滔不絕，煞有介事地向這位前員工解釋了這次公司重組的意義，說得證證有詞，冠冕堂皇；而實際上這次重組不過是公司內部的一次合並（Ｔａｋｅ Ｏｖｅｒ），得手者抓緊一切機會排除異己，按插親信。我突然了悟到，一個人如要在公司的職業階梯上往上爬，就一定要學會做一個出色的演員；而且必需是做一個性格演員，會演各種各樣人的戲，而不僅僅是演你自己。因為如果演的是你自己，那麽你不免會將你的喜怒哀樂，你的愛好憎惡不時地流露出來。換句話說，你必須每天帶上一個看不見的麵具，牢記你的角色，說話的時候時時記住你所處的場景，然後習慣成自然地按著台詞演戲。美國人管這叫ＰＬＡＹ ＡＲＯＵＮＤ；而且ＰＬＡＹ還是一個雙義詞，既是一起做戲，又是一同按紙麵的規則比賽。看來會玩遊戲（Ｐｌａｙ Ｇａｍｅｓ）似乎不僅是取得職業成功的要訣，也是生存下去的要訣。
無巧不成書，筆者近日應邀給一位友人的書作書評。中國人也早有人生如戲，戲如人生的話。這本由三聯書店出版的題為《書時光》的書中有一篇“此岸的薛寶釵”一文。作者竭力給薛寶釵正名，試圖證明林黛玉和薛寶釵是靈與肉的兩麵，寶玉這個多情公子也受到過寶釵的誘惑。這些都是無可否認的。然而，寶釵這個形象，一言以蔽之就是聰明得有點圓滑。如果說人生是一個大舞台，那麽薛寶釵則是一個極其出色的性格演員。她本能地知道在什麽場合演什麽樣的戲，演得不露一絲痕跡，就是因為她處處都在演戲，人們很難真正看透洞穿她的真實內心世界。相反，林黛玉則是一個地道的本色演員，多數情況下說的都是自己的真心話，因為她演的就是她自己。從現代的眼光來看，薛寶釵是一個既善於恭維別人—當然特別是恭維有權勢的人物—又知道如何推銷自己的形象；同時在利益攸關的當頭，，能夠做到不是義氣用事。比如對於金訓兒的投井一事，她半句沒有責怪寧國府的主人之言，而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至多就是多給一些銀子罷了。這就是做人的乖。筆者很難相信，賈寶玉真正愛過薛寶釵。
然而話說回來，在現實社會中一如在《紅樓夢》故事裏，永遠是會演戲的性格演員戰勝演技差的或不會演戲的本色演員。畢竟薛寶釵最終是一個贏家！
□ 寄自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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