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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悲的人性,可憐的女人zt

(2007-10-18 21:22:27) 下一個
【隨感雜談】

             可悲的人性,可憐的女人

                ·湯 凱·

  近日讀香港報紙,說在香港最近的一次民調中,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女人對自己的外貌感到悲觀,想做美容手術和瘦身。尤其是在介乎13—17歲的被訪者,幾乎是人人否定自己,沒有自信,甚至有五成以上的少女曾經想到過自殺。這種情景當然不限於香港;中國大陸,韓國,台灣,日本,美國,沙特阿拉伯,毛裏求斯,世界各地,黑白黃紅,皆是如此。

  15歲,花季的年華,作夢的年齡,一生中也就是這麽一次。這樣的年齡,不去作夢,不去愛人,不去被愛,不去好好地享受,不去在父母親麵前撒嬌,卻自以為是生不如死,要去自殺。人類文明發展到今天,我們的女兒們不愁吃,不愁穿,更不用下田把地翻,可是卻寧願找個地洞往下鑽。這是何等悲哀的事!誰之過?

  我們!你和我。這世界上所有的人。我現在義憤填膺地為“醜”女們抱不平,可是下班後走在大街上,我的眼光一定隻是留在悅目賞心的美女的臉上,一定隻是盯著年輕光嫩、纖長優美的美女的大腿。“醜”的,老的,普普通通的,我是不會看的。盡管我——一位大學教授,一位讀了一輩子書的人,一位自以為相當理智的人——知道這樣不妥,知道那位美女也許剛剛還在心裏譏笑嫌疑過我那八十歲的老母,而那位“醜”女則很可能在地鐵裏讓座於她,還攙扶著她出站。聚會上,有位鄰居的女兒長得特別漂亮,女士們是七嘴八舌,“唷,多麽水靈的女孩啊,瞧她那腿,那臉蛋,絕不亞於Nicole Kidman。”而就在她的身旁,另外一位鄰居的女兒是臉上紅一陣白兩陣,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女士們則是視若無睹,心裏麵還嘰咕:“還好,我女兒長得不是這樣,胖墩墩,小眼睛,真難看。”都是這樣的。做教授的,當院長的,美國的總統,中國的黨主席,拿過諾貝爾獎的,掃大街的,地鐵站裏賣茶葉蛋的,人人都是如此。因為我們都是人。

  聖經裏說人來到這個世界上,是因為我們有太多的原罪,要在現世裏贖罪。可今天我要大聲地責問上帝:

  我的那位胖墩墩、小眼睛的鄰居女孩不招人惹人,卻無地自容,她有何罪?香港的那些少女們,就因為長得不像大小S,不像那雙胞胎,就自感低人一等,要在臉上刀割剪裁,甚至不想活,這又是誰的罪?還有那位美國演員琪兒,六十二歲了,不去安心地做祖母,卻寧願花上五十萬大洋,大卸八塊自己,返老還童成了一位二十歲的少女,台下是萬眾歡呼,她心裏卻在傷心流血,這又是誰的罪?深圳的酒店裏,把服務員分為三六九等,有姿色的站前台,沒有的搓衣服,如罪犯一般,這又是誰的罪?更不用提那位Elizabeth Taylor,曾祖母了,卻還是美容手術不斷,喜煞了美容師,卻苦壞了奧斯卡的導演,生怕她一笑掉下一塊肉,這又是何等的洋罪?

  可憐,可憐的女人。但這不是她們的錯。這也不是男人們的賤。這是上帝的罪!是他給了我們一雙眼睛,後麵配上一些神經網絡,它們隻對一些特定的對稱、比例、光潔度、色彩、諸如此類的物理外觀的特性作出正麵反應,發出一些快感的化學反應,儼如喝了《Brave the New World》裏所開的神仙丹soma一樣。可在這同時,他卻拒絕賜予我們另一雙“眼睛”,一雙可以穿過皮囊洞察和感受那些真正區分人與所有其它動物的非物質性的東西,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般的愛心,對弱者的同情,正義感,責任感,寬容心,廉恥心,等等。在這些神經網絡的機械控製下,我們下意識地以貌取人,愚昧無知地崇拜和喜歡毫無相關的俊男美女,不自覺地詆毀和厭惡那些“醜”男“醜”女,暗慶自己幸虧不是他們,又傷心自己不是Nicole Kidman。等到真是一個Nicole Kidman,上帝又變公平了,就給你這麽幾年,鎂光燈還沒照夠,粉絲們還在湊數,已經是昨日黃花,非得學習Elizabeth Taylor了。嗨,好端端的一個人,也就是這麽幾十年,為何活得如此的累?不怪上帝,又怪誰?

  我常常想,倘若時光可以倒流穿梭,能讓500年前的女孩子來到今天這個時代逛一下,絕大多數的她們一定會義無反顧地轉身就回去,毫無留戀我們的INTERNET,iPOD,iPhone,TV,DVD,等等。她們也許隻是一身布衣的采桑少女,或者是朝起晚歸的農家女孩,隻借一茅棚遮雨,僅食稀飯加鹹菜。可是,她們卻能有一顆相對寧靜的心,可以安安靜靜地過日子,全無今天女孩子的焦躁和彷徨。看看如今的這個世道,女孩子們又如何能不焦躁和彷徨?讓我來數數。關芝琳,香港的演員+小姐,在南京的一張報紙上露個臉,一百萬。王菲,女歌星,剛生下的小孩的照片,五十萬。林誌琳,台灣名模+小姐,半個台灣(郭台銘)跪在她的腳下。香港的雙胞胎,才二十歲,據說能買下半山腰的一半。還有那台灣的大小S,馬來的楊紫瓊,香港的張柏芝,大陸的鞏俐,章子怡,再加上那晃來晃去的各式各樣的所謂節目主持人,電視主持人,形像大使,等等等等。她們的共性?一張令我們眼睛後麵的那套神經網絡急劇反應,產生大量soma的臉和身材。她們使我們興奮,大眾向她們歡呼,她們得到了認可和愛(至少是表象的愛)。而得到愛和價值的認可,乃是我們生活的最終目的。15歲的少女,正是最脆弱的時候,正是最渴望得到認可和愛的年歲。可她左看右看,開始迷茫,不禁焦慮,萬分痛苦。因為,因為她沒有那張臉,沒有那個身材。她不知道自己是誰,她得不到愛!

  在美國時有位韓裔同事,家裏沒有電視。問其何因,答曰電視裏皆是娛樂垃圾,除了演員還是演員,這樣看下去,他那三個孩子會成了滿腦子漿糊的呆子。認識一位來自大陸現已在香港定居的年輕人,三十多歲了,碩士學位,每天下班回家後,就是看電視。香港的電視,除了娛樂,低級搞笑的娛樂,華娛衛視,幾個女人在上麵扭扭捏捏,互相比美,再就是F4啊,吳法憲啊(差不多這個名字),還能有什麽?當然也看什麽香港小姐,環球小姐;看得津津樂道,直呼“呀,這位好漂亮”,又喊“喲,那妞腰太粗。”問他有空為何不讀讀書,如二十四史啊,蘇格拉底之類,他回答“什麽時代了,現在還讀書,哪電視是吃飯的?”他已經可以算作是這島上的精英了,且是如此,那還提什麽開出租車的,煮牛雜燴的,和操刀賣肉的?在他們的腦子裏,除了電視上的那些帥哥靚妹,還能有誰?有一次在飯店吃飯,見鄰桌一家,菜還沒有上來,是人手一本雜誌。我留意了一下,那十四歲女兒看的雜誌的封麵是古巨基;中年婦女媽媽竟津津有味地在對著一張黎明的像片品頭論足;五十歲左右的爸爸看得聚精會神,雜誌的封麵是張柏芝;就連那位七十多歲的老奶奶,雜誌的封麵也是劉德華。好家夥,也許等菜上來時,這家人的眼睛後的神經網絡已經是過度亢奮,soma超量,恐怕是連雞骨頭也沒勁啃了。

  我說女人可憐,實在是因為,相對於男人來說,“容貌”這座大山壓得她們是額外的沉重,而且是負重一輩子。縱觀中國曆史上的女人,隻要是大家知道的,不論是黑的還是白的,不僅不能醜,就是一般普通點也絕不允許,一定要是絕頂漂亮的,一定要是那種王親貴戚願意娶回家的那種。武則天,王昭君,蔡文姬,楊貴妃,慈僖,宋慶齡,江青,……,有哪一位年輕時不是絕代美女?女人即使要誤國,也得是美女才行。你若不漂亮,連做壞人也沒有資格。這才是最下賤的蔑視。小說裏的女人,同樣的待遇,若不是羞花閉月之貌,讀者的興趣頓時減了一半,讀到末頁,那女的是誰恐怕已經忘記了。

  說到這兒,我不得不講述一件我小時候經曆的事情。小學四年級時,同桌的女孩是副班長。小小的年紀,卻是能說會道,組織能力很強,而且學習又好。所以,她自然成了老師的“寵兒”,幾乎每天都被老師掛在嘴邊。不僅如此,她天生一副好嗓子,唱“忠字”歌跳“忠字”舞總是她打頭。和其他的班幹部不同,她平時並不介意和班上的“差生”們在一起玩,還常常幫他們補課。總之,同學們對她都是挺服的。有一天,學校來了幾個穿軍裝的人,說是要從四年級學生中間挑選幾個人去南京小紅花文工團。經曆過文化大革命的人都知道,那南京小紅花文工團附屬南京軍區前線歌舞團,當年常常在國宴上,在周總理和外賓麵前演出,“紅”的程度不亞於今天的章子怡。輪到那幾個人來到我們班上,班主任老師向他們介紹著每個同學,而大家的眼光卻都往我的同桌瞟來;大夥兒都認準她肯定是要被選上的。第二天一早,校門口張貼了一張大紅榜:“熱烈祝賀XXX同學獲選南京小紅花文工團!這是我們學校的驕傲!”在那個人性荒蕪的年代,兒童心理學這幾個字可以說是天方夜譚。這XXX不是我的同桌,而是隔壁班上的一個女孩。我們一大堆孩子擠在那兒,嘰嘰喳喳,很多人都為我的同桌報不平。隔壁班上一個女生站了出來,很是不肖:“你們的班長怎麽能夠和XXX比?我聽說那小紅花文工團來的人一見到XXX就喜歡上她啦,說是他們團上的任何人都沒她漂亮。而你們班長,”她降低了聲音,用手半掩著嘴,“我聽說那些人根本就沒考慮過她,嫌她是單眼皮,眼睛不大,平板臉。”我四下張望,不見我的同桌。匆匆跑進教室,見她孤零零一個人坐在裏麵。兩隻膀子對撐著擱在桌麵上,她把頭深深地埋在上麵,雙肩陣陣地顫抖著。

  幾十年過去了,兒時的這件事在我的記憶裏卻是格外的清晰,尤若昨日。那天以後的一段日子,她的話明顯的減少了。課堂上發言時,聲音低的連我有時都聽不到。唱歌跳舞時她開始往後退,盡管老師和同學總是叫喊著她的名字。她照舊幫助我們這些“差生”們作功課,而且比過去更積極,好像她突然欠了我們什麽似的。她變得小心翼翼,甚至怯懦,遇到爭論之事總是設法避開,全然不見那個能說會道的班長。也就是一夜間,她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她變了,實則是她一夜間長大了十歲!她那十歲都不到的心靈,那幼小的、脆弱的、且原本是歡樂無瑕的心靈,突兀間被狠狠地刺了一刀。第一次,她突然意識到原來自己並不是那麽可愛,叔叔阿姨們並不喜歡她。第一次,她聽見一個幽靈的聲音,低沉且僵硬,一個也許讓她終生懼怕的聲音:“你很醜,不討人喜。”第一次,她對自己的價值產生了疑問——我究竟要如何做,別人才會喜歡我?

  縱觀人類上下五千年,我想從來沒有一個時代像今天這樣如此瘋狂和醉心於人的外表。在赤裸裸的金錢追逐聲中,醜陋的人性被發揮得淋漓盡致。一個社會,如果九成半的女孩晨起後都不願照鏡子,低著頭去學校,上課時老想著電視上那些風光的明星和她們的上帝賦予的外貌,為自己的不如而自卑,放學回家後仍是悶悶不樂,甚至有一半的更是生不如死,那這一定是個病態的社會,病得很重。病重就得治,而人類社會的治病從來就不是“溫良恭儉讓”,總是急風暴雨般的劇變,如陳、吳起義,法國的大革命,俄國的二月革命,老毛的文化大革命。這種劇變,千篇一律的又總是寓形於弱者向強者挑戰,“have-not”向“have”索取和報複。天知道,也許有一天這綠林眾漢中呼哧又冒出一小“毛”來,在這中華大地成了氣候,其誌向雖然沒有老毛那般宏大,無意解放全人類,要所有窮人翻身,可也對當下的各類不等和病態深痛惡絕,包括這如火如荼的“戲子”文化。腥風血雨也許不會再現,全國人民不同意,可仍不妨學些老毛的小噱頭。

  比如說:將現今所有台上紅的發紫的各類影視明星們一概籮進,如當年右派一般,發送到中國大西北。男的種田挖溝,女的則許配給那些隻知“尾巴一揭是個女的”山裏的光棍漢子,做飯、生孩子。布衣素麵,不許化妝。記者們定期錄下她們的生活寫真,在電視上播放。如此這般,不出三日,這九成半的數字定會降它個九成;我那三十歲的香港年輕朋友晚上也會讀點書,看點報,補補他那貧乏的詩書地理;而那香港的一家子,早把那些明星雜誌作了擦鞋紙,爸爸更是教訓女兒“看見沒有,戲子們就這個下場,瞧她們那個髒樣子,還不如你媽呢。還是好好讀書,學點真本事,麵孔能值幾錢?”

  抑或,更簡單的辦法。假如沒有了電影和電視,今天這個世界又會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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