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與苟且
施化
有人說，中國現在已經很自由了，人們幾乎是想幹啥就幹啥。我認為，這種對自由的理解，在當今占主流的社會階層中，非常普遍。看看一位網上的朋友根據回國的見聞，說的下麵這段話，就可以證明：
——七月裏，有一天閑著沒事兒，想去城裏一座廟看看，半路路過藝術學院。 路邊上有人在買DVD，五花八門，什麽品種都有。我翻了翻，自然看到不少成人材料， 對賣主說：“現在這東西也能敞開了賣？”賣主回答：“這有啥。現如今，你賣啥都行，說啥都行。”旁邊的一小弟兄也評論著：“可就一樣兒不行。 不信，你弄兩盤兒六四題材的試試？ 保準兒你進局子。”
說的一點兒沒錯。在中國隻要不幹政，什麽“自由”都有。隻是記住這一點，人們看到的全部這些自由，包括盜版賣成人碟片，都是見縫插針，偷雞摸狗式的“自由”。這種自由上不得台麵，受不到保護，撈一點算一點，隨時可能泡湯。比如這些碟片會不會被充公，人會不會進局子，一切取決於某人的意願，他握在手中懸在你頭上的鍘刀想不想鍘下來。因為，無論黃碟還是六四碟，都沒有堂堂正正得到過承認，用律法的形式固定下來，在本質上一樣是違禁的。更何況，即便是承認下來寫進憲法的條文，也不保證兌現，隨時會被某人一句話推翻。這種“自由”不叫自由，叫苟且。盡管在外觀上相似，其實本質完全不同。把苟且當自由，是今天中國人的極大誤區。
讀過小說《紅樓夢》的人都知道，大觀園裏的一群少男少女，是非常自由的。雖然時不時還有家教祖訓，少爺小姐丫鬟們，基本上想怎樣享樂就怎樣享樂，沒有一點柴米油鹽的苦惱。這些都是所謂金魚缸中的自由，是寄生在某種特權勢力之下的自由。這種自由其實不屬於賈林薛等之中的任何一個人所有，所有權在恩賜者那裏。
有這樣的自由也很好啊，人這一輩子，過得舒適就行了，管他哪來的自由呢？有人一定這樣說。看看《紅樓夢》的結局吧，不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幸福自由，隻不過是過眼煙雲，任何一種小小的政局變動，都會流失，天堂將成為地獄。隻有現代公民社會的公民，用自己的抗爭和堅持，把某種本來應該屬於自己的權利，用立法的形式固定下來。並用勇敢的自由言論，時時監督行政機構執行，一旦違反立法就不依不饒，這樣的權利或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保證享有一輩子，並惠及子孫。
同是上麵的這位網友還說道：
——沒有政治自由也沒啥。我一個美國公民的弟兄說：“我不是公民以前，這美麗的政治自由跟我鳥關係都沒有，因為我根本沒有選舉權。等我能選舉了，選票上的候選人我也不認識幾個人。 我選了布什，可幾年下來，他弄成這麽個爛攤子，我心裏這個後悔呀，自責啊。”另一個不那麽順利的弟兄則對政治自由一點沒有興趣，“政治自由跟我有啥關係。誰上台我還不是得照樣每天工作八小時。”
這已經不僅是苟且，而且是愚蠢了。他絲毫也不理解，政治自由究竟是什麽東西，是用來幹什麽的。自由尤其是政治自由，是用來保護每個人自身利益的最有效的武器。不要以為揭竿而起的造反才是武器，最有效的武器不是一次一次地造反奪權，而是一寸一寸地堅持自己的權利。誰也不能保證新的許諾，也就是新政權會不會食言。對任何舊的或新的政權，都不可放棄爭取權利。這種不停地爭取權利的過程，就是政治自由。你盡了多大努力，就爭取到多大自由。沒有政治自由，你的任何利益都不受人保護，當然自己更保護不了自己。
有人以為，國內的中產階層現在還是受保護的。因為他們是政權的社會基礎，他們不穩，政權也不穩。為了政權穩定，當局會盡一切所能來保護中產階層。聽了經濟學家郎鹹平最近在博鼇論壇關於腐敗和物價的講話，我意識到，這種保護是靠不住的。郎說，中國現在的通貨膨脹完全由當局一手造成。各級政府官員為了既可以得到漂亮的政績，又可以名正言順地中飽私囊，推行的政策造成地市股市的巨大泡沫和虛假繁榮，把幾乎所有的流動資金都吸進去，包括民間儲蓄，民營投資，腐敗的黑錢以及境外的熱錢。
可是房子和股票是不能吃的，雖然增值生票子，那隻是紙。能吃的是需要用勞動生產出來的糧油副食品和肉類，而這類生產主要靠農民，國家從不向農民直接投資。由於大量資金被集中到房地產和股市，冷了農村市場，農民失去了再生產意願。養豬專業戶把資金投進股市比養豬收益大許多倍，誰還養豬？豬病隻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如果國家強令控製物價，結果隻會使農民生產積極性更低，生活物資更緊缺，物價更高。除非大量進口來平抑物價，但那樣隻是惡性循環的第一環。沒有生產後勁的經濟很快要停滯。
這種結構性的通貨膨脹，在可見的將來不會被扭轉，而且在事實上也已經延續一段時間了。通脹將毫不留情地把目前中產階層的美夢打碎，把他們扔進無望的失血甚至破產的深淵。實際上，連政權自己都不能控製自己的穩定，還有誰來關心你的穩定？
好在已經有人在開始想辦法解決危機了。想一想，除了每一個具有實際利益的個人自己，還有誰能幫你妥善解決危機？從各種跡象看，今天的中共當局代表的不一定是全民族利益，而是掌握著主要生產資料的大集團的利益。要不然，中國經濟也不會走到現在這一步。對於李嘉誠這樣的大財東，通貨膨脹不損他一絲毫毛，反而增加收益。受通脹損害的首先是窮人，他們會連飯也吃不上，自然去討飯或搶劫。然後是工薪階層，辛苦一生的家當水一樣流走。人啊，哪怕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也不可以犬儒，把苟且當自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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