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偉時:中國傳統文化的冷思考
(2007-09-25 21:0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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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偉時:中國傳統文化的冷思考——2007年8月11日在長江商學院的報告
發布者 yq 在 07-09-25 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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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偉時
現在傳統文化很熱。我認為這有好,有不好。這不是一個理論問題,要把它放到曆史經驗裏去考察。中國傳統文化有很多好的地方,我們的祖先給我們留下了最豐富的典籍,沒有任何國家有像中國這樣多的典籍。另一方麵,中國也創造了很多珍寶,包括各種各樣的藝術品和思想遺產;有一些東西到現在還在發揮作用,比如中醫。
和任何事物一樣,中國傳統文化也有不足,不足在那裏?
轉型時期中國社會存在的問題
世界各國都要從傳統社會轉型變為現代社會;有些國家很順利,有些國家則迂回曲折。在後發展國家裏麵,中國是喪失掉很多機會的一個國家。
600 年前——1405-1433年鄭和七次下西洋,首航比哥倫布發現新大陸早87年。為什麽他沒有成為中國的哥倫布?很簡單,他的活動不求利,遠航是為了宣揚國威,全部經費都靠財政撥款,數額太大,支撐不下去,被迫停止。他第一次下西洋的人數高達2萬8千人,而哥倫布的團隊最多也就1千1百多人。當時正值所謂 “地理大發現”時期,航海和遠洋貿易推動世界前進;這一次機會中國喪失掉了。
第二次機會是16、17世紀明末清初,東西文化交流出現高潮。以利瑪竇為代表,他於1582年到達澳門,1601年來到北京,在北京整整生活了10年,帶來很多西方的科學技術。舉一個例子,中國自己的曆法在元明時代一再出現測算失誤,吸收伊斯蘭曆法也解決不了。利瑪竇和他的同伴和後繼者龍華民、湯若望等傳教士帶來的西方天文曆算,解決了這些問題。沿用至今的陰曆(農曆)就是這些傳教士及其學生的工作成果。利瑪竇還帶來一幅世界地圖,讓中國人知道中國在世界的東方,而不是世界的中央。康熙皇帝很喜歡西方的科學技術。他與彼得大帝是同一時期的,都是17世紀末18世紀初。彼得大帝學西方,建立了俄羅斯科學院;他死後沒有多久,莫斯科大學也辦起來了。康熙皇帝則把西方的科學技術當作個人的愛好、宮廷的消遣,既沒有建立起中國的科學院,更沒有想到要在北京辦西方式的大學。機會又一次喪失掉了。
1793、 1795、1816年,從乾隆到嘉慶時期,英國分別派出使者或送來國書、禮品,要求和中國和平通商。乾隆爺的答複是,“天朝無所不有”。嘉慶皇帝則宣稱 “中國為天下共主”,不能容忍使團拒絕叩頭,降旨“逐其使臣回國”!英國使團裏的人觀察、分析後得出結論,中國是一個很腐朽的國家。中國再次喪失了和平融入世界的大好機會。現在有些文章宣揚,18世紀中國占世界1/3人口,經濟上也占世界1/3,是世界上最富強的國家。這個說法恐怕要考察,他們使用的統計數字不一定可靠。中國當時的製造業固然比不上產業革命中的英國,15、16世紀英國的農業勞動生產率等於19世紀中國的2.8倍;至於製度環境更加無可比擬。
1840年鴉片戰爭失敗了,但是英國不是用鐵甲艦將中國打敗的,那個時候它的軍艦還是木頭造的。而15世紀鄭和下西洋的時候,中國的造船技術已經是世界一流的;到了19世紀,卻被別人打得一敗塗地。中國傳統文化是優秀的,有很多珍寶,然而為什麽社會轉型這麽困難,沒有產生出現代經濟?為什麽沒有產生現代科學?這是一個問題。
第二個,19世紀中國付出了代價,割地賠款大家都知道,但我認為應該特別重視的一點是,中國光人口就損失了1億多。從1851年到1865年,也就是太平天國造反期間,中國人口從4億3千多萬降到三億2千萬,減少了26%。太平天國鬧得最厲害的江蘇、浙江等地區,人口一直到20世紀初才恢複過來。這些冤魂基本上是中國人自己殺死或者餓死的。這又是為什麽?跟我們的文化有沒有關係?20世紀會不會好一點?照樣不行。內外戰爭、運動和災荒,也有1億左右的中國人非正常死亡,原因在哪裏?中國文化那麽優秀,為什麽不能解決這些問題?這就是我要講的第一個問題。
中國傳統文化的缺失與不足
今天要講的第二個問題,中國文化究竟有哪些不足和缺失?
第一個就是政治體製領域,儒學帶來一係列問題。
如果你要了解一個國家的狀況,最好的辦法之一是看它的法典。當時的社會關係、文化狀況、國家管理狀況都體現在那裏了。1810年,中國的法典(《大清律例》)第一次翻譯成英文出版,英國的一份報紙《愛丁堡評論》說,中國人在很多方麵的知識都是不足的,我們發展很快的東西,他們都不知道。
中國的法典有什麽特點呢?民法內容很少,基本內容是刑法,甚至連民事糾紛也作為刑事案件來處理。這裏麵體現儒家政治的三個基本特征:
第一,倫理與政治的統一。中國傳統文化的骨幹是儒學,而儒學講倫理和政治的最多。從西漢開始,就強調以孝治天下,把家族倫理拓展到整個國家的治理,後來發展為一個完整的公式:“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一套體現中國社會的一個基本特點:宗法專製,倫理與政治統一,這與當時的社會狀況完全是符合的。因為那個時候的社會是自然經濟,經濟狀態比較穩定。
第二個特征是專製製度下嚴格的等級關係。用孔子的話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現在有一些學者認為它是很好的,好在哪裏呢?皇帝按照皇帝規範行事,君、臣、父、子都有一套嚴格的規範;這是從好的方麵來說的。但它的另一麵是等級森嚴,不能逾越。而英國在1215年就有《大憲章》,國王加稅要得到諸侯的同意,要保障各地自由、自治的權利。中國的大小事都是天子或尊長說了算;抗上是極大的罪惡;儒家政治理論把這些合理化了。中國沒有國際學術界界定或多數學者公認的封建製度。如果是封建製度,國王、諸侯之間是契約關係;而中國沒有這樣的關係。
儒家思想的第三個特點是服從。用孔子的話說,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假如有爭議,由誰定是非呢?由聖人和皇帝的話來決定,聖人的話是最後的標準。公元一世紀,漢章帝召集儒門的代表人物在白虎觀開會,由班固執筆寫出一部《白虎通議》,章帝批準後頒行天下。以儒學為指導,為國家政治生活和社會生活中的方方麵麵製定詳細的規矩或規範。突出中國傳統文化的核心:三綱六紀(六親),服從尊長。以後曆代的法典,唐、宋、明、清的律例都繼承了《白虎通議》,將三綱六紀作為貫穿始終的東西。一般的老百姓犯了罪,按照身份的高低、親疏關係給你定罪。
中國傳統文化的第二個問題是思維方法的缺陷。
中國人的思維方法有問題。楊振寧在2004年作報告時講了一句話:“《易經》對中國的科學發展很不利。”他說,其中一點是不講演繹論證。《易經》歸納了很多當時的社會現象、自然現象,但沒有嚴謹的演繹和論證。這是楊振寧作為科學家講的真話。而在他講這話之前,16世紀末17世紀初,利瑪竇在他寫的《中國劄記》的書裏就說中國人不懂邏輯規則。他講的是真話,中國沒有邏輯學。後來我們拚命從《墨子》裏麵提煉、搜尋,認為裏有邏輯包括辯證邏輯。然而《墨子》裏麵雖有邏輯思想但沒有完整的理論,而且因為它不符合社會的需要,後來連《墨子》也式微了,研究的人很少,四分之一的篇章失傳。西方的情況則不同,他們有邏輯學,不但古希臘已經有完整的形式邏輯理論,他們中世紀教育要上一年的辯論課,實質是邏輯課。利瑪竇是這樣講的:為什麽中國人不重視科學,不重視邏輯呢?很簡單,因為這裏麵有利益關係,在中國你懂四書五經,不用學數學和邏輯,也不鼓勵做實驗,就可以考取科舉和做官。這樣的狀況下,科學當然沒有辦法發展起來的。另外在中國天文是很豐富的,隻是和星相結合起來了,哪裏地震是天發怒了,是對皇帝的懲罰。各種是非按照聖人的話來判斷,也就不必辯論和講邏輯理論了。在這樣的環境下,怎能產生現代科學?
利瑪竇來到中國的時候把《幾何原本》帶過來並翻譯了六卷,還有九卷沒有譯出。一直到平定了太平天國,曾國藩做了兩江總督,他接受科學家李善蘭的建議,撥款支持把後九卷翻譯出版,把以前譯出的六卷也校對一遍,出了一個完整的版本。李善蘭請曾國藩寫個序,曾國藩不懂,就讓自己的兒子曾紀澤(曾作過中國駐英公使)代筆。曾國藩知道光懂中國傳統文化不行,從小就讓兒子學英語,接受現代科學教育。曾紀澤代他爸寫的《幾何原本》序言說:“蓋我中國算書以《九章》分目,皆因事立名,各為一法……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幾何原本》不言法而言理,括一切而概之曰:點、線、麵、體。……《九章》之法,各適其用,《幾何原本》則徹乎《九章》立法之源,而凡《九章》所未及者無不賅也。”這裏說透了中西思維方法的差別。《九章算術》共收有 246個數學問題,分為九章。分別是:方田、栗米、衰分、少廣、商功、均輸、盈不足、方程、勾股。它的計算方法有成就,但是沒有上升為完整的理論。曾國藩看完兒子寫的東西後大為讚賞。當年曾紀澤的評價不一定完全正確的,但他的確說透了中國思維方法的弱點。
此外,幾個世紀以來中國人自認為中國的道德是最高尚的,洋人是蠻夷,道德文章是永遠比不上中國的。實際情況怎樣?現在看來,道德規範也有很大的缺陷。一方麵,我們道德規範有一些是跟世界各國一樣的,比如我們講“仁、義、禮、智、信”,大致上從任何一個文化體係裏都能找到類似的東西。在西方,仁是“博愛”;義是“正義”,有些道德規範世界各國是一樣的,不同的語言係統表達了同樣的意思。這是一個方麵。但是,進一步考查這些規範的內容,問題就出來了:儒學的核心是仁義。用《中庸》的話來說:“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賢為大。”講人不是講人的平等,而是將親情擺在首位;義的內容拐個彎變為要尊重別人!
我們的道德規範有明顯的不足,主要有三個方麵:
首先是“重義輕利”。小人與君子的劃分就是看你重不重視利,你重視利就成小人了;但是人性本身是追求利的。
其次,我們的道德是以三綱為基本架構的,沒有人際之間的平等。
再次,中國道德觀念裏群體的利益是第一位的。可是,人要現代化,社會要現代化,都必須將個人權利、個人利益放在第一位。個人要變成現代公民,維護現代公民的尊嚴、現代公民的權利是根本,道德的根本也是政治的根本,政治歸根到底是為維護公民個人的權利服務的。
此外,作為蔑視個體權利的重要內容,是經濟上沒有堅決、徹底地保護私有財產。有一個原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皇帝和官府侵犯民產,屢見不鮮。而自從中國傳統文化法典化以來,因為要維護宗法專製,維護三綱,所以就規定一條:祖父母、父母在不準分戶口、分財產,不準“別籍”,不準 “異財”。唐、宋、元、明、清一直都延續這一條規定,誰違反這一條是要受懲罰的。
另外一點是不準你經營新的經濟形式,比如中國學外國人要經營輪船。19世紀70年代李鴻章做直隸總督時,廣東商人在天津申請辦輪船企業,李鴻章不準。1890年代張之洞做湖廣總督,湖南的一些商人要在洞庭湖、長江上辦小輪船公司,張之洞說不行。一直到戊戌變法前後,張之洞還是不同意。也就是說,辦這些新企業,隻準公家辦,不準私人辦,即使私人可以辦,也要批準。限製私人財產進入某些經濟領域,等於你的財產權不能充分實現,經濟自由受到限製,私有財產就大打折扣了。
有這些問題存在,中國不但不能成為第一批原發性轉型的國家,在後來轉型的國家裏也一再跟不上趟。我們的洋務運動和明治維新是同一時期起步的,但是日本成功了,我們卻失敗了。第二次世界大戰日本徹底失敗了,但它很快恢複發展,中國還是不行。我們不能盲目鼓吹傳統文化,要冷靜分析它的成敗得失。
當前提倡傳統文化的三大陷阱
我講的最後一個問題,當前提倡傳統文化的三大陷阱。
人類是從野蠻轉向文明的,無論中外都是這樣的。將中國文化放在世界全局裏麵考察,有一些人提出一些很值得注意的觀點。
第一.他們認為西方文化從啟蒙運動起就搞錯了。錯在什麽地方呢?它造成一種征服型、競爭型的經濟,給人類帶來很悲慘的命運;同時破壞了環境。否定之後,便從西方文化轉到東方文化——宣稱東方價值觀,儒家文化比西方文化高明。回首話當年,啟蒙運動以降,資本主義的世界性擴張確實帶來許多負麵的東西,但是它也改變了全世界的麵貌。這樣建立起來的世界經濟體係,本身包含了克服自己錯誤的成分在裏麵,許多罪錯都在以後的發展中慢慢糾正了。至於說儒家和其他東方文化有醫治西方病的神奇作用,直至現在都是學者善良的假設,除了滿足中國人和其他東方人的虛幻的榮譽感以外,能否成為現實,隻能拭目以待。
另外一個觀點是中國人接受西方文化也錯了,明顯的就是新文化運動。他們說:新文化運動把中國傳統文化打斷了,成為中國遭殃的一個根源。我曾編過一本書:《告別中世紀——五四文獻選粹與解讀》,回答這些指責,論述中國新文化運動有什麽貢獻。它不但沒有打斷中國的文化發展,而是開啟了中國學術文化的新紀元。中國人文社會科學都是在新文化運動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從19世紀初開始,不斷有為儒家辯護的理論,到20世紀30年代更加嚴重。在國民黨中宣部的支持下,有十個教授發表了一個宣言,裏麵提到:現在已經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中國人了,中國人都西化了。這是詭辯,為什麽我穿上西服就不是中國人了?為什麽我一定要俯伏在傳統麵前才是中國人?
上述兩個攻擊都不成功,他們就朝著兩個方向為儒學辯護。
一個方向是力圖證明西方的那些東西中國古代都有,西方很多東西都是從中國傳過去的,隻是後來我們沒有注意就遺失掉了,現在再從西方學回來。直到現在仍有人冀圖證明,所有現代文明的基本觀念甚至很多後現代的東西在中國古代都有了。他們的思路是首先肯定西方的一些東西,然後尋找古代中國的一些資料,牽強附會。
另外一個方向是強調中國特殊性。認為現在西方的一些核心價值的東西都對,但是不適合中國的特殊情況。
由於這兩個質疑,結果就陷入了三個陷阱。
第一個是建立儒家社會主義共和國。說要繼承三個傳統:繼承中國的傳統文化,繼承1949年以來毛澤東時代的傳統,繼承改革開放以來這三十年的傳統;說中華人民共和國這個概念就表明它的含義就是儒家社會主義共和國。這是香港大學亞洲研究中心的研究員甘陽博士提出來的,六月份的《讀書》雜誌上發表了其他報刊已經多次發表過的他鼓吹這個主張的文章。這是一個政治綱領,我認為是一個絕對錯誤的東西。
首先,中國是一個多民族的國家,漢族傳統文化也是多種多樣的,把漢族傳統文化中的一派作為一個國家建立基本製度的根基,這個提議本身就是荒唐的。
其次,這是對世界發展全局缺乏了解的信口開河。從羅斯福新政以後,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開始融合。1929年開始的世界經濟大危機十分嚴重,為了挽救他的製度,羅斯福提出四大自由:言論自由、信仰自由、免於匱乏的自由和免於恐懼的自由。一方麵總結文藝複興以來的西方文化傳統,捍衛言論自由、信仰自由;另外又針對當時的實際情況,即1929年世界經濟危機對世界各國人民帶來嚴重的損害,考慮到納粹的倒行逆施和蘇聯正麵和負麵的東西,提出了免於恐懼自由和免於匱乏的自由。這既吸取了社會主義運動的經驗,也繼承了西方的福利製度。俾斯麥時代就有社會福利製度。綜合社會主義、資本主義的經驗,羅斯福提出四大自由,是 20世紀人類文明的新成就。1941年《大西洋憲章》將四大自由寫進去了;聯合國成立以後也將四大自由寫進許多國際公約。任何國家要現代化都不能忽視文明的新進展,人類的核心價值是任何國家不能違背的。中國要什麽樣的現代化?遵守WTO的規則,按照WTO的規則改造經濟製度;政治體製改革就按照中國政府簽了字的聯合國人權公約來辦;這就夠了。
第二個,就是現在鬧得很凶的“讀經”(讀四書五經),這是一個很大的陷阱。甚至有位台灣教授到廣州說,從小讀四書五經,小學教育可以不要。在義務教育階段強迫學生讀經,這是重複20世紀軍閥的老路,此路不通。一方麵它的內容不適合現代公民的需要;另一方麵,按照現代教育原理,強迫兒童、青少年去讀他們根本不懂的東西,這是錯誤的。再加上中國的實際情況,青少年的負擔太重了,再摧殘他們,對中國的發展是非常不利的。
第三個陷阱,有人說要顯示中國的特性。要做企業家的話,先做中國人。我認為這是錯誤的。要有博大胸懷,吸取人類文化的一切先進成果,不要被民族國家的局限蒙住自己的眼睛。
為了論證中國與眾不同,有好些論點似是而非。
比如,《荀子》有句話:“從道不從君,從義不從父,人之大行也。”(《荀子·子道》)有人據此便說:中國知識階層不是都聽皇帝話的,皇帝不遵守道的話,他寧願犧牲生命也要維護道的權威。任何時候都會有個別人舍生取義。但是作為社會製度,中國沒有形成牽製專製權威的製度,個別人的行為不足以為整個文化的缺陷辯護。
還有其他好的東西像“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是不是隻有中國才有?西方的基督教裏麵類似的東西很多。要強調中國的特性,就要證明西方沒有這些東西。
有個流行論調,中國有句“天人合一”,特別注重自然和社會的關係,證明東方文化足以做環境保護的根據。但是中國是世界上環境破壞最厲害的國家之一。“天人合一”本來的意義是說天與人是互相感應的,你做了什麽壞事,上天會通過打雷、地震等方式給你懲罰。我們不過是受了西方思想家環境保護思想的影響,回過頭來說我們的“天人合一”是重視環境的,這是牽強附會。
最後要鄭重申明,我反對的隻是企圖利用傳統文化否定和修改現代文明的核心價值。除此之外,對傳統文化毫無疑議應該保護、尊重、繼承和發展。但是,中國人民要謹記過去的悲慘教訓,應該接受普適性的核心價值和共同的先進製度。這關乎國家命運和人民福祉,一定要堅持住這條。至於個人喜歡伊斯蘭文化,喜歡中國文化或西方文化,如此等等,應該多元共存。私人的文化取向是公民的自由,政府和其他人都無權幹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