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解嚴衝擊大陸,蔣經國20年前決定轉乾坤zt
(2007-07-19 20:2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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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史回顧】
台灣解嚴衝擊大陸,蔣經國20年前決定轉乾坤
·徐宗懋·
二十年前,蔣經國決定解除台灣戒嚴令,對中國大陸二十年來的發展造成衝擊。兩岸從內戰、冷戰到逐漸開放和解,在曆史長河中也許隻像一瞬間,但對老百姓來說,卻是一輩子的生死浮沉,包涵死亡、別離、重生等種種苦痛與喜悅。解嚴以來,台灣人民權利上升,逐漸擁有免於恐懼的自由,擁有言論及組黨的自由,這些都不斷衝擊著中國大陸,啟迪了今日中國大陸人民麵對黨禁報禁的抗爭。
兩岸從對峙到開放走了一段坎坷的路,在曆史的長河中,或許這隻像是一瞬間,但對於平民百姓而言,卻是一輩子的生死浮沉,包含了死亡、別離、重生等種種苦痛與喜悅,伴隨這個過程的便是情感與價值的變化。而在兩岸關係這段坎坷路途上一個很重要的轉折點,就是一九八七年七月台灣宣布解除實施了數十年的戒嚴狀態。
一九八六年(民國七十五年)十月七日下午四時十分,蔣經國總統在接受《華盛頓郵報》發行人凱瑟琳·葛蘭姆(Catherine Graham)訪問時,首度提到台灣將解除戒嚴,這是蔣經國發動十年政改及要解除戒嚴令石破天驚的一刻。當時坐在中間擔任英文傳譯的總統府第一局副局長馬英九回憶說:“我一個字一個字的把這段話譯為英文,當時覺得好像有一股電流過我的身體,我告訴自己,這一刻終於來到了,我們正在改寫曆史。”
來年七月十五日,台灣政府正式宣布解除戒嚴令,開放報禁和黨禁,從此島內政治揭開新頁,兩岸關係也由對峙迅速走向和解,由於經貿和人員往來日益密集,兩岸社會相互影響,相互了解,成為兩岸和平堅定的基礎。即使過去二十年,台灣海峽出現波折,但兩岸合作的大方向卻未曾動搖,成為解嚴最珍貴的資產。
一九四九年五月十九日,台灣省主席陳誠頒布戒嚴令,限製結社集會自由,此時中共軍隊已渡過長江,占領南京,國民黨政府隔江分治的期望落空,成了流亡狀態。五個月後,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國民黨退守中國東南沿岸的舟山群島、台灣澎湖列島以及海南島等地。盡管年底解放軍因輕敵在金門戰役中遭挫,但對解放軍的整體戰力並無影響。一九五零年上半年,解放台灣的工作箭在弦上,中共中央軍委在福建集中二野、三野近五十萬部隊,並且完成民船征集。此外,“二二八”事件的頭號通緝犯謝雪紅在上海組織“台灣幹部訓練班”,計有三千名台籍幹部,準備隨解放軍渡海擔任民政接管工作。
至於島內情勢,由於“二二八”事件,島內人心轉向,中共地下黨勢力急速擴張,此時已發展到十七個市(區)工委、二百零五個支部、近十個武裝基地,以及省工委直接領導的三個群眾組織,準備配合紅色中國的最後一擊。從任何角度來看,台灣的命運似乎已經注定。
必須說明的是,一九四九年中國的紅色革命有異於傳統的改朝換代,而是世界社會主義革命的一環,這個思想源於對工業革命和資本擴張種種弊端的反抗,並計劃透過暴力手段創建未來的烏托邦。列寧在“十月革命”中締造了第一個社會主義革命政權,同時標舉反帝反殖的大旗,立刻贏得受壓迫民族的心。二戰結束,德意日法西斯帝國敗亡,不過傳統西方列強卻又不願放棄戰前的殖民地,使得共產革命越燒越烈。在解放軍準備揮師渡海的同時,胡誌明領導的越盟開始攻擊法軍,北韓金日成正準備揮軍南下,日共勢力急速膨脹,整個歐洲猶處於柏林危機後的驚恐中。盡管如此,有兩件事改變了台海情勢,造成兩岸分治的長期化。一是韓戰爆發,美艦駛進台海,二是土地改革的貫徹。這項政策由美國支持,先後在日本、台灣、南韓、菲律賓等地實施,其成敗對於能否阻止共產革命有著關鍵的影響。
兩岸分治為中國人實施兩種製度提供了寶貴的對照,尤其長時間的製度演化更帶來深刻的文化思考;盡管如此,這個分治的起點卻是很殘酷的。
台灣馬場町共黨冤魂
一九五零年,參加過長征的台灣籍共產黨員領導的中共台灣省工委被破壞,四百餘人被捕,中下層幹部多遭槍決,基層黨員則處十年以上徒刑。五一年,由陳福星重建的省工委所屬悉數瓦解,這一次又有四百餘人被捕,馬場町又添冤魂。隨後十年間,中共不同組織的派遣人員陸續被捕,白色恐的大批槍決正是集中在此一時期。不過,在海峽彼岸,中共的政治清洗同樣觸目驚心,在“肅反”行動中,上百萬原國民黨軍政幹部以及地主仕紳遭到處決,一位原國民黨將領後代的大陸友人寫信告訴我:“新政權成立後的五一年十月,(父親)被示眾槍決,父親死後母親即被關押管製,我的二哥、妹妹在貧困中一個病死,一個餓死,大哥一九五八年劃為極右派,強製勞動教養修內昆鐵路,至今下落不明。我也於一九五八年十三歲時被勞動教養,五九年十四歲被以父親同樣罪名“反革命”判處七年徒刑。一九七七年“抓綱治國”時又被判處二十年徒刑,後經改判,減刑於八五年釋放,在監獄和勞改隊前後兩次共坐牢十七年……”。
事實上,這種殘酷的政治清洗在共產和非共產世界都同時發生,不過雙方隨後走的路卻有不同。由於土地合理分配,經濟穩定成長,人民生活顯著改善,紅色革命在台灣逐漸失去立足之地,取而代之的是中國憲政民主派的茁壯,無論是大陸來的雷震、傅正、殷海光、或是台灣本地的吳三連、郭國基、郭雨新、黃順興、高玉樹等人,共同舉起了新的民主旗幟;盡管如此,左翼思想仍不斷呼喚著青春的熱情,直到八十年代初,陳映真的小說仍感動了無數年輕人的心,成為台灣文學的時代之聲。
不過,在同一時期的中國大陸,紅色激情卻已走到了盡頭。一九五八年“大躍進”之後,革命越來越極端,也越來越殘酷,馬克思主義最早是以反抗壓迫的自由主義麵貌出現,不過列寧、斯大林、毛澤東暴力實踐半世紀後,革命者不但自己被輪番地推上刑場,社會也陷入貧窮、愚昧、專製的深淵中。
一九八七年蔣經國總統宣布解除戒嚴,並非隻是因應內部民主化壓力,更重要的是,世人對共產黨的看法改變了。戒嚴源於台灣與大陸作戰的需要,源於阻擋共產主義的滲透,解嚴自然意味著與大陸打交道觀念有了根本的調整,不再恐懼共產主義了。為何如此?因為世界變了!蘇聯進入戈爾巴喬夫時代,產生了激進民主派葉利欽,中國大陸則由鄧小平發起改革開放,離馬列主義越來越遠,世人都很清楚紅色革命已至夢醒時分,解嚴正是發生在這一刻,同時出現的自然就是開放大陸探親政策,兩者實際上是一體的。
台慎防大陸人入境
盡管如此,兩岸初步接觸,雙方難免因長年隔閡而出現戒心。大陸秉持著民族主義以及政治自信歡迎台灣同胞來訪,台灣則小心翼翼地麵對大陸人入境台灣的問題。一九八九年天安門事件爆發,大陸政局動蕩,加上西方勢力圍堵,大陸政府對台港人士的政治傾向更多關注,不過隨後蘇聯瓦解至一九九二年鄧小平南巡後,大陸政府雖然遭受強大的心理衝擊,但由於整個世界改變了,改革開放以來爭論不休的姓社姓資問題,突然之間顯得多餘,市場經濟成了理所當然的發展方向。無需任何宣布,鄧小平所創造的經濟特區的模式自然而然地擴張到全中國大陸。此時台灣對大陸則已不是“兩製”並存的意義,而是大陸未來發展模式的可能參照,這點從大陸媒體對事物的關注程度可以充份反映出來。九十年代,大陸對台灣的報道多集中在流行小說和音樂上,一九九六年的台海危機則強化對台獨的批判。
二千年,主張台獨的民進黨上台,盡管也引起一陣軍事與外交緊張,但在國際大環境的約束下,台海很快又恢複平靜。此時大陸經濟持續增長,一方麵對處理台海問題的信心增強,另一方麵也體認到,具有大陸經驗的老一輩國民黨人已不再了,今天台灣主要人口都是沒有大陸經驗的新世代,必須努力連結大陸與台海的曆史關係,拉攏台灣人民的感情,以實現和平統一。這種情況使得大陸對台灣的影響增加的同時,台灣對大陸也同樣發揮無形的影響。最明顯的是,抗戰時期國民黨正麵戰場獲得更多的肯定,宋美齡開始以正麵形象出現,甚至上世紀三十年代國民政府的建設成果也成了研究的課題。除了曆史真相逐漸厘清之外,大陸媒體也對台灣的政治與社會發生高度興趣,包括馬英九紀念白色恐怖年代受害者,“二二八”事件的賠償情況,乃至台灣的選舉製度,政治人物的一舉一動,這種高度的關注帶著社會文化的意涵。無論編輯和讀者閱讀台灣的報道時都會本能地考慮,如果大陸在這種情況下會是怎麽樣?簡單地說,他們眼睛看的是台灣,腦中想的卻是大陸。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蔣經國以解嚴後的台灣將對大陸發生無形的影響的設想,實際上是實現了,因此台灣民主建設的成敗,對未來大陸的發展,無論是進行政治改革的信心,或者處理政治民主化後的轉型正義的問題,其借鏡力量都將是無可估量的。
□ 《亞洲周刊》二○○七年第二十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