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對越反擊戰
(2007-08-28 04:5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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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染紅的對越作戰日記:揭秘驚心動魄22天
在1979年的對越自衛還擊戰中,有一支驍勇善戰的連隊,這就是某部9連,曾被廣州軍區授予尖刀連的榮譽稱號,而且這個連隊大多是湖北籍戰士。近日,一本6萬多字的戰地日記,向人們揭開了那戰火紛飛的日子裏令人震撼的親身經曆。
斃敵156人,全連97人立功
鮮血染紅的戰地日記
王長安,今年46歲,襄樊市軍事學院教研室主任,大校軍銜。他身材高大,待人和氣。參加對越自衛反擊戰後,他一直留在部隊裏,又在軍事學院任教12年。這本是一個軍人很普通的經曆,可是他那記日記的習慣,使他成為一個英雄連隊的記錄者。
一個偶然的機會,記者得知,王長安家裏有一個珍藏了27年的“寶貝”戰地日記。伴隨著大炮的轟鳴,他一邊行軍一邊記日記。這是槍林彈雨、驚心動魄的 22天,這是一個人曆經生與死考驗的22天,這是挑戰人的耐心與意誌極限的22天。硝煙早已離我們遠去,可是,在這本發黃的日記裏,我們仍能看到一個英雄的群體,麵對隨時可能到來的死亡的內心獨白。
時間倒退至1979年2月16日,381團9連(組建於抗日戰爭時期,原鐵道遊擊隊戰鬥小分隊)奉命參加中越邊境自衛還擊戰,圓滿完成“支麻”、“陸平”、“涼山”穿插戰和“班日”阻擊戰等戰役,擊斃敵軍156人,俘虜3人,是當年自衛還擊戰中傷亡最少(犧牲11人,傷57人),立功最多的英雄連,全連160人中97人立功。當時,王長安任9連7班副班長。他首次向記者展示了他那6萬多字的戰地日記——
(日記節選)
急行軍(1979年2月16日)
在崎嶇山路上經過兩天顛簸的我們,整頓裝備後,向邊境出發了。沿著簡易公路行進了約400米後,向公路右側的一條小河溝穿插過去,開始向海拔1300米的公母山山腳接近。我同大家心情一樣比較複雜,既膽怯又比較堅定,以死來保衛祖國,還有什麽東西值得可怕的呢?
夜漸深,不知道翻過了公母山的多少個山頭,體力弱的戰友堅持不住了,少數暈倒在路邊,這時體力稍強的同誌主動扛起那些戰友的武器,攙扶起他們,以堅強的毅力繼續前進。
在準備穿越國境線的時候,部隊稍作停頓。由於戰友們拚命趕路,加上複雜的山路和裝備的負荷,使得每個人的兩件單衣都被汗水浸透了,這一停頓又是夜風一吹,便涼得人渾身顫抖起來。
最終經過一夜的急行軍,我們順利地翻越了公母山,秘密接近了敵陣地。
王新生,現在是武昌車輛廠職工醫院總務主任,他曾任九連1班班長,他的補充,使記者對這次戰鬥有了更深認識。
記者:連隊的戰士在這之前有沒有過戰鬥經驗?
王新生(原一班班長):都是第一次參加實戰,有不少還是才參軍訓練三個月的新兵。
記者:當時每個人的裝備負荷大概是多少?
王新生:步兵在30-40公斤以上,配屬火器分隊在40-50公斤以上。
記者:除了必要的武裝外,還有沒有帶別的東西?
王新生:遺書。我們每個人都寫了封遺書放在自己的背包裏。
記者:當時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寫的?
王新生:既然要上戰場,就沒想過要活著回來。
遺書這個與死亡聯係在一起的詞,在很多人看來都是不願意提甚至不願意去想的。然而,在回答記者提問的時候,王新生則絲毫沒有露出遲疑和畏懼,回答得那樣幹脆、響亮,仿佛生死在他們看來也是尋常之事。戰友一個個在身邊倒下……
血與火凝結深厚友誼
(日記節選)
第一仗(1979年2月17日)
天已放白。上級命令我連在七連攻打612高地的同時,從612高地右側與540高地之間的河溝穿插到龍頭村,據偵察得知龍頭村是敵指揮所所在地。
我連以最快的速度向指定的方向加速前進,沿著山腰向下直插過去,當正要翻越一條橫向雨裂溝時,突然,槍聲打破了寂靜的早晨,七連在612高地的戰鬥打響了。我連迅速翻過雨裂溝,成一字隊形展開向前推進。然而612高地和540高地的敵人發現了我連的行動企圖,用高平機槍向我方猛烈射擊,一排二班機槍副射手隨即中彈,身負重傷。一排經過幾次火力交替掩護,也未能通過。全連被敵540高地的火力壓製在高地間的河溝裏進退兩難。
臨到下午,團前指導員和營指揮所命令我連迅速收攏部隊,組織人力和火力向敵540高地發起佯攻。4點30分左右,營配屬我連重機槍6挺,從612高地右側無名高地山腿采取火力交替掩護前進的進攻方式,攻打540高地。天下著毛毛細雨,霧氣非常重,我們利用一道道梯田埂和少量小鬆樹向前運動,越是接近 540高地,敵人的火力越猛,火力緊追著打。在一片茶葉林的掩護下,最終甩掉了敵人的火力追擊。
完成了佯攻任務,在機槍和炮火的掩護下撤到612高地北側山腳。
黃昏時分,612高地的敵人基本殲滅。在此次戰役中,四排長劉連喜、戰友邱國洪、童得紀,四班戰士餘耀進光榮犧牲。
王長安說,在攻打540、612高地的時候,迫於敵軍強勢的火力,我軍一度陷入被動局麵,舉步維艱。戰士們有的專注於戰鬥,連自己受傷也不知道疼。王長安那天偶然發現三排長頭上有血,也不知是什麽時候被彈片炸傷,排長自己還渾然不覺,所幸傷得不深,於是王長安便用手摳出彈片,用紙包好交給三排長留作紀念,再簡單包紮傷口後又繼續前進。
戰鬥中,戰友之間深厚的情誼是用生命和鮮血灌溉的,敵人再猛烈的炮火也不能摧毀。支麻戰鬥時,敵人火力突然向欲通過龍口村村口小河的尖刀班射擊,一串串密集的子彈打得一班頭也不能抬。一班的副班長被機槍打中,左手和右眼兩處負傷,鮮血流了一地,疼痛讓他抽動不已。副連長發現後,馬上指揮機槍掩護,自己迅速躍到一副班長的身邊,將他翻滾在背上背起來後撤。他們通過水溝時,敵人機槍子彈一路打在他們身後的水麵上,形成一條條水柱。
王新生曾經親眼看到自己的戰友誤入雷區後,瞬間粉身碎骨,而另一個則失去了雙腿,而他們所能做的就是咬著牙,忍住悲痛繼續前進,取得戰爭的勝利,為戰友們在戰場上報仇雪恨。而在二十多年後,戰火遠離的今天,那血肉橫飛的場麵,也常讓他從夢中驚醒。
毒蛇蚊蟲肆虐天天泥中滾爬
艱苦環境鑄就鐵軍
(日記節選)
守衛(1979年2月20日)
一天沒有吃東西了,人也筋疲力盡,指導員走起路來身體搖搖晃晃。我們暫時吃了一些繳獲來的幹糧。連隊就在400高地主峰上周圍部署了兵力,我們在敵人原來搭的草棚裏進行休息,看到山上還有敵人丟下的大半袋玉米渣和一口大鍋,連隊煮了一鍋稀飯,一人將就一小碗,確實太香太好吃了,直至深夜飲事班同誌給我們送來了米飯。到這時我們已經整整兩天沒有吃到米飯了,吃壓縮餅幹終究沒有米飯管用。
穿著唯獨能夠抵寒的雨衣,倒在濕漉漉的地上很快就睡著了;夜間寒冷、兩腿僵硬、渾身打哆嗦,副指導員渾身冷得像打擺子一樣把我驚醒了,我以為他生病了,推了他好幾下才推醒。
為防敵夜間炮火襲擊,我們搬到敵人挖的A型工事裏休息,我和通信員陳發清兩人在工事洞口擔任警戒。整個晚上槍聲不斷地響著。夜間同指導員查崗兩個小時,督促哨兵不要睡覺,我站在工事裏兩眼不由自主地閉上了,自己強迫自己好幾次,但都無法控製自己,直到頭往下點、鼻子觸到塹壕邊沿土上時,才猛然驚醒,發現剛才睡著了。
記者:當時戰士們的生活環境怎樣?
王新生:我們每個人都有一把軍用鍬,不要5分鍾就能挖一個貓耳洞,晚上就睡在那裏麵。越南到處是山地,樹林,毒蟲蛇蟻到處爬,空氣又潮又冷,到處是蚊子,根本沒法睡安穩。打仗的二十幾天,天天在泥水裏打滾,沒能洗一個澡。
記者:吃飯問題怎麽解決?
王新生:部隊有炊事班,一般用紙之類的把飯菜一起包在手裏用手抓著吃,也不管手上是不是粘著泥。餓了,就都一起吃了。但往往交起火來,飯很難送到戰士手上,多數的時候還是吃壓縮餅幹。我們也會備有一點大米。有一天晚上,我們餓得不行了,就想自己煮米吃,在附近的一個泥水窪裏麵捧水煮,結果到了第二天早晨,借著日光一看,那哪裏是泥水窪,裏麵都是血水…… 僅有的壓縮餅幹喂給俘虜
戰地村莊裏發現“武漢造”
(日記節選)
抓俘虜(1979年3月8日)
這天沒有接到進攻的命令,連隊就地防守。
上午連隊除留少部分人外,大部分人在陣地周圍搜索殘敵。1班副班長何慶德下山到河溝打水。剛到河溝邊突然聽見草叢中一陣騷動,轉眼看見5名敵人沿河溝往下遊走來,互相發現後,敵人開槍企圖逃跑,何慶德果斷地開槍還擊,邊開槍邊喊叫“諾母鬆,空母也”(越語意“繳槍不殺”)。隨後山上聽到槍響的戰友,迅速下山解圍,當場俘虜兩名,有一名手中握著一枚手榴彈沒來得及拉弦,另一名拿著衝鋒槍沒有打開保險。經審問俘虜得知,他們是被我軍打散後,同部隊失去聯係已經好幾天了,幷供述周圍有很多散兵。
他們顯然是被餓出林子的,我們將他們綁好,等待後方的人來將他們押送回去,其間,不少戰士拿出自己僅有的壓縮餅幹喂給他們吃。
戰士們最樂於談到的,就是在越南遇到的“中國製造”。在越南村莊中,隨處可見停靠著的永久自行車。女人們用鳳凰縫紉機裁剪衣物,家中吃飯用中國的洋瓷碗。其中一個武漢的戰士還發現一個洋瓷碗底赫然印著“中國武漢”字樣,便小心翼翼留作紀念,當作是在戰場上對遠在千裏之外的家鄉思念的一種寄托。
郝班長倒在泥水裏,身邊有11具敵人屍體
最為慘烈的班日之戰
(日記節選)
勝利(1979年3月10日)
整個戰鬥臨近尾聲,拿下班日,我們就離回家不遠了。
淩晨1點左右,我連的五班班長郝修常帶領全班,奉命到一條公路右側潛伏。他們剛進入潛伏地點,就遭遇到敵人的一個加強連,沿公路向我進犯,企圖利用黑夜偷襲我後方陣地。他叫全班三個小組靠攏,做好迎戰的準備。
五班潛伏地段是一片開闊的稻田地,由於沒來得及修工事,就在田埂下麵待敵。等敵人靠近十多米遠時,郝修常大喊一聲“打”,全班一齊開火,當即打掉一個班。敵人麵對突然的阻擊,被打得措手不及,亂作一團,但隨即組織起力量,瘋狂反撲,用重機槍、衝鋒槍一起打來,還用60炮向我五班轟擊。新戰士李發根受了傷,七班的機槍手孫金明背著他往回撤,沒撤多遠孫金明和李發根同誌就同時中彈倒在水稻田裏,李發根當場中彈犧牲,而孫金明頭部中彈。
敵人的火力壓製住了五班,郝修常指揮機槍打掉了對我威脅較大的敵60炮。這時,瘋狂的敵人又派一個排從公路左側迂回,對五班形成了三麵包圍,幷用火力封鎖了五班的退路,阻我援兵。在這種處境十分危險的情況下,郝修常要求全部每個人留一枚手榴彈,決心同敵人血戰到底。戰鬥激烈進行,五班先後有兩名同誌犧牲,六名同誌負傷。但在郝修常的指揮下,都越戰越勇,連續打退了敵人的多次反撲,敵人偷襲計劃完全被打亂。
利用黎明前的黑暗和霧氣,郝修常決定了後撤的路線,命令輕傷員撤回連隊後,便和三個同誌留下,背著重傷員和烈士,邊打邊撤。硬是從敵群中殺開一條血路,直到最後爬不動了,才把傷員和烈士安放在一個安全地帶。
下午戰鬥結束後,同誌們在陣地上看到,郝修常壯烈犧牲,他全身泥漿,向前伏在田埂上,在他前麵兩米多處,倒著11個敵人,他右手握著衝鋒槍,緊挨著還有一挺打壞了的輕機槍和一支步槍,他身上佩戴的衝鋒槍子彈袋、兩個步槍子彈袋、一個機槍彈盒內,子彈全部打完。在五班激戰過的地方,擺著敵人56具屍體。
昨日,王新生向記者描述班日戰鬥的激烈:“七八門大炮向敵軍高地狂轟亂炸一通,高地那邊就像武鋼開爐煉鋼倒出鐵水一樣,火星四濺,紅彤彤的半邊天”。炮彈掀起的幾丈高的濃厚土塵,四散在潮濕的空氣中,久久難以落定。山那邊炮聲轟轟,開始還夾雜著敵人零星的槍聲,和哇哇亂叫的呼喊聲,一段時間之後則隻剩下了單一的炮聲。戰士們腳下的地麵,則被打得像綿軟的糍粑糕,強烈的震動讓人站不住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