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中國是唯一致力於地震預報的國家,然而...

(2008-05-26 12:52:56) 下一個

中國是惟一致力於地震預報的國家,但短期或者臨震預報仍是未能克服的難題,如何在抗震減災方麵未雨綢繆,決策者不可不慎思

  2008年5月12日14時28分,裏氏8.0級的特大地震襲擊四川省汶川縣南部。短短20多秒鍾的劇震,最終超過5萬人永遠地沉入了黑夜。
  這是自1976年唐山大地震以來,中國傷亡最為慘重的自然災害;在中國的地震災難史上,也可以排在第五位。根據美國地質勘探局(USGS)的統計,除了唐山大地震,也隻有1556年的陝西華縣地震、1920年的寧夏海原地震和1290年的內蒙古赤城大地震的死亡人數超過這次汶川地震。
  千百年來,地震的威脅埋伏在地殼深處,對地震的恐懼則深藏於人類的文明深處。每當我們略微有些淡忘的時候,地震就會以無比殘酷的方式來展示它的存在。
  地震的威脅,在可以預見的未來將與地球同在。如何更好地與這種威脅相處,就成了我們無法回避的必修課。
  在這本動輒流血的“教科書”麵前,我們能學到什麽?

地震機理
不同板塊、構造之間的持續碰撞擠壓形成的斷層,成為孕育地震最好的溫床

  地震帶來的天搖地動、山川河流改變以及生命浩劫,從古到今無疑給人類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幾乎在所有的古代文明中,都能找到和地震相關的記載。
  早在商代,中國就有了關於地震的記錄。東漢時期,公元132年張衡發明地動儀,更成為人類探測地震的起點。
  對於地震是怎樣造成的,從傳說到曆史,都有著不同的解讀。在古希臘神話中,地震曾被認為是由海神波塞冬引起的。古希臘哲學家亞裏士多德則認為,地震是由於有風衝出地下洞穴引起的。
  直到19世紀80年代,隨著現代地震儀的問世,人類才真正踏上了揭示地震奧秘之路。1906年美國舊金山大地震之後,受到聖安德列斯斷層(San Andreas Fault)出現了超過200公裏長“傷口”撕裂的啟發,美國地質學家裏德(H. F. Reid)首次提出了斷層突然斷裂引發地震的猜想。這個猜想隨後得到了證實,並成為現代地震學一個嶄新的起點。
  到了今天,雖然地震具體機理的很多細節仍然存在著太多的未解之謎,但在現代科學技術的幫助下,已經可以勾勒出一個粗略的圖景:
  已存在30多億年、半徑約6400公裏的地球,其最核心的部分為地核。地核的半徑略小於3500公裏,溫度高達4000攝氏度至6000攝氏度。地核又可細分為內地核和外地核。內地核在地球巨大的壓力下,為固體狀態;而壓力略小的外地核,在高溫下表現為液態。
  再外一層,則是同樣體積巨大的地幔。主要由致密的造岩物質組成的地幔,通常為固態;但在地幔的頂部,卻存在著一個岩石高溫融化之後形成的軟流層,這裏被認為是岩漿的發源地。
  整個人類文明,乃至所有的動植物,都被承載在最外部平均厚度僅為70多公裏的岩石層上。至於土壤,則往往是岩石經億萬年風化剝蝕之後的產物。岩石層也就是地殼的厚度,僅僅相當於整個地球半徑的百分之一多一些。如果把地球看成雞蛋的話,把地殼比喻為蛋殼實在是個非常形象的比喻。
  在地幔頂部的軟流層中熱對流不斷推動下,由六大板塊構成的地殼也處於不斷的移動中。不同板塊之間的持續碰撞形成的斷層,成為孕育地震最好的溫床。
  目前,環太平洋地震帶和地中海-喜馬拉雅地震帶,這兩個全世界最為活躍的地震帶,就是最典型的板間地震帶。
  這兩大地震帶分別從中國的東南部以及西南部穿過,在其策動下,中國也成為地震多發國家。不過,與日本、中國台灣等不同,中國的地震帶大多屬於板內地震,即由同一板塊內部的不同構造相互運動形成的。板內地震絕大多數屬於淺源地震,即距離地麵在70公裏之內,所釋放的能量經過很短的距離就可以抵達地麵,因此對於地麵上的物體更為致命。
  此次汶川大地震所在的龍門山斷裂帶,就處於綿延於寧夏到雲南之間的一條重要板內地震帶——中國南北地震帶的中段,是由青藏高原向東滑動擠壓四川盆地形成的。
  在曆史上,長達2000餘公裏的南北地震帶,正是中國最為致命的強地震策源地。有超過半數的8級以上特大地震都發生在這條構造帶上,造成20多萬人死亡的寧夏海原大地震就是其中之一。
  當然,除了構造運動,火山爆發、人為活動以及天體撞擊等,也會誘發地震。但無論從數量上還是從破壞性上而言,這些都不是人類麵臨的最主要威脅。以水利工程為例,迄今為止誘發的最大規模的地震也隻有5級左右,釋放的能量也僅僅相當於此次汶川大地震的萬分之一量級。

入地難於上天
人類地震預測的水平,還大體停留在“看雲識天氣”的階段

  在宏大的地震構圖背後,很多魔鬼樣的細節卻仍然隱藏在迷霧之中。
  比如,位於斷層的地層錯動導致了地震的發生。但實際上,這種錯動包含著多種形式:有些是一個地層相對於另外一個地層突然上抬(逆衝斷層),有些是相對於另一個地層下降(正斷層),還有些是兩個地層之間發生了水平橫向滑動(走滑斷層)。不同的斷層表現形式,包括錯動的方向,不僅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地震對於地麵的破壞程度,也影響著餘震的走向。
  中國地震台網中心首席預報員孫士研究員接受《財經》采訪時表示,此次汶川地震,就是因為斷層上部突然上移形成的,屬於典型的逆衝斷層。由於上部結構源於從西南方向滑動而來的青藏高原,因此錯動的方向是朝向東北的。這就使得沿震中向東北方向,形成了一個長達200多公裏的地震帶。位於這個地震帶正上方的地區,受害最為慘烈。
  同時,他對《財經》記者表示,由於這種類型的地震很難一下子移動到位,還需要一段時間的微調才能徹底釋放能量;預計在未來一到兩個月內,仍有可能陸續發生多起最高可達6級左右的強餘震。
  中國對於地震的記錄,有著數千年的曆史,這對我們確定斷層的位置是一筆寶貴的遺產。然而,或許還有更多的未知斷層結構,等待著我們去發現。
  2005年11月26日,江西九江瑞昌曾發生了5.7級地震。該地區地處郯廬大斷裂帶的南段,長期以來被認為是一個相對穩定的地區。鑒於這一地區發生地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有專家甚至建議不必對該地區進行地震監測。這次地震的發生,讓中國地震局的專家深感意外,不得不重新去研究當地是否存在新的斷層結構。
  今年4月,隨著投資超過22億元的中國數字地震觀測網絡項目正式通過竣工驗收,包括北京、天津、西安等在內的20個城市已經初步完成了活斷層探測。然而,這也許仍然僅僅是一個起步,因為即使不在大城市周邊的活斷層,也同樣是個巨大的威脅。
  同時,鑒於中國已經探明的斷裂帶眾多,即使要對所有仍在活躍的斷層進行充分了解,也不是一項容易的工作。
  地震對於整個科學界所提出的挑戰,遠遠超越了斷層本身。雖然人類早有地震的記錄,但真正能夠對地震的孕育、發生機理進行比較精細的研究,比如通過衛星定位技術來觀測地殼形變程度,還是近20多年的事情。
  中國自20世紀50年代中期,才開始建立現代意義上的地震監測網絡,至今台網密度仍然大大低於日本、美國以及中國台灣。這就使迄今為止獲得的有效觀測數據,遠不足以揭示在不同環境下、不同時間段以及不同震級下地震具體的孕育機理,遑論具體預測地震爆發的時點。
  在悲觀者看來,作為一個無比複雜的係統,地震具有典型的不可預測性。任何微小的細節差異,都可能極大地影響最後的結果;而決定細節的,卻往往是那些我們不可控或者說不可知的因素。
  中國地震局地球物理所研究員陳學忠在接受《財經》記者采訪時坦言,最起碼就目前而言,雖然有諸多探測儀器的幫助,人類地震預測的水平,還大體停留在“看雲識天氣”的階段。
  回顧曆史,人類對於天氣預報的渴望也曾和地震一樣強烈。蜀國丞相諸葛亮“借東風”的故事被廣為演繹,就最為真切地反映了這種訴求。然而,必須承認的是,人類天氣預報水平的大幅度提高,一直到探空火箭、氣象衛星等問世之後,才初步得以實現。
  遺憾的是,入地比上天要困難得多。包括中國在內,一些國家都在進行地殼鑽探試驗,不過,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地球和空間科學學院倪四道教授對《財經》記者表示,這或許有助於我們了解地殼的結構和組成,但距離真正揭開地震的秘密,仍十分遙遠。

殘酷的錯過

南北地震帶這條危險的走廊,近些年來一直是中國地震工作者關注的重點

  早在1966年,邢台地震之後,時任國務院總理周恩來交給地震工作者一個艱巨的使命:在一代人的時間內解決地震預報問題。或許當時連他本人也沒有意識到,這個使命竟然會如此艱難。
  1975年2月,遼寧海城大地震預報成功,為中國地震工作者帶來了巨大的榮譽。盡管在國際上看來,這次惟一的地震預報成功,是如此地缺乏完善而係統的理論體係支撐,但成功者是不應該被苛責的。
  但隨後,1976年7月28日,唐山大地震造成24萬多人罹難,卻使得中國地震預報工作瞬間墜入黑暗。此次汶川特大地震再次被錯過之後,網絡上不少人甚至憤怒地建議把中國地震局遷建到北川縣城的廢墟上。
  “這次地震之後,搞預報的人很難受,很多人都沒了信心。”中國地震局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專家告訴《財經》記者。
  的確,這種宿命式的悲劇,實在是讓人難以承受之重。
  其實,南北地震帶這條危險的走廊,近些年來一直是中國地震工作者關注的重點。業內普遍的看法是,川滇地區的地震危險程度要高於華北地區。
  中國地震台網中心首席預報員孫士在接受《財經》記者采訪時表示,過去幾年中,他們已經注意到未來南北地震帶震情的嚴峻性,並成立了專門的震情跟蹤組。據悉,中國地震局對此也進行了長期預測。
  2006年第6期的《中國地震》雜誌上,成都理工大學的易桂喜等人通過對該地區過去28年的台網資料研究後指出,龍門山斷裂帶的綿竹-茂縣段,由於處於高應力積累背景,從中長期來看屬於最容易發現強震的地區;處於該斷裂帶最北緣的江油-平武段,未來也有發生中強震的可能。不過,該文也給出一個錯誤的判斷,即認為北川段、汶川段仍處於低應力水平下的小震狀態,因此中長期發生強震的可能性並不大。
  在2007年12月的《四川地震》上,易桂喜再次對於四川以及臨近地區發生強震的危險性提出了警告。他提醒說,自2003年大姚地震後, 在四川及鄰區強震平靜近四年的背景下, 最近兩年相繼出現的四川地區中等地震活動增強現象,或許預示著四川及鄰區在未來不太長時間內,“發生六級以上強震的可能性較大。”
  2007年7月17日,《構造》(TECTONICS)雜誌上一篇名為“青藏高原東部邊緣北川和彭灌斷裂帶的活動構造”的文章,也明確指出了龍門山斷裂帶存在的風險。
  該論文作者之一、成都理工大學沉積地質研究院教授李勇在接受《財經》記者采訪時稱,結合現場考察和影像資料分析,他們認為組成龍門山斷裂帶的三個斷裂帶——無論是前山斷裂帶(即茂縣-汶川斷裂帶)、中央斷裂帶(北川-映秀斷裂帶)、還是後山斷裂帶(彭灌斷裂帶,灌縣即現在的都江堰),均已經具備發生大地震的能力,可能給人口稠密的四川盆地造成威脅。
  他對《財經》記者解釋說,在過去300多年中,龍門山斷裂帶幾乎沒發生過大地震,受到關注比較少;但他們的研究卻發現,過去幾十年這條斷裂帶已經逐漸進入活躍期,足以形成嚴重的地震災害。
  也有地震學者根據經驗的周期規律,嚐試著對該地區地震的可能性進行探索。2002年12月出版的《國際地震動態雜誌》上,中國地震局地球物理所研究員陳學忠指出,從2003年開始,就應該警惕四川地區發生7級以上地震的可能性。
  他在接受《財經》記者采訪時指出,從2001年,他就開始關注四川大地震的周期問題。從1800年至今,四川7級以上地震發生的時間間隔平均為16年,最長也沒有超過34年。但自1976年之後,四川省就再也沒有發生過7級以上地震;如果這個規律存在,那就意味著爆發時間已經進入了倒計時,即不會遲於2010年。
  最終事實證明,在鬆潘大地震32年之後,四川再遭強震之劫。
  不過,陳學忠也向《財經》記者強調,自己的研究,僅僅是一份中長期預測。並不能以此來指責地震局存在漏報,畢竟,臨震預報比中長期預測要難上加難。

臨震難斷

在現有技術條件下,能夠準確地做好臨震預報,既不虛報又不漏報,幾乎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

  地震發生後,盡管互聯網上、社會上有眾多傳言,但據《財經》記者了解,目前仍沒有確鑿的證據顯示:任何機構和個人在汶川特大地震發生前,明確地向中國地震局傳遞過臨震預報的信息。
  中國地震局監測預報司副司長車時在接受中國地震信息網專訪時,也強調了這一點。
  作家錢鋼在《唐山大地震》一書中,描述了原北京地震隊耿慶國曾經成功地預測了唐山大地震的細節。有消息稱,目前作為中國地球物理學會天災預測專業委員會研究員的耿慶國,在汶川地震發生之前的4月30日,曾正式給中國地震局發“密件”,並預測四川阿壩地區發生7級以上地震的危險點,在5月8日前後的十天內。
  就此,中國地震局有關人士告訴《財經》記者,4月30日的“密件”確有其事,但中間隻提到“在一年內(2008.5-2009.4),仍應注意蘭州以南,川、甘、青交界附近可能發生6級-7級地震”這一中長期預測。至於5月8日這個臨震預報內容,並不包含在“密件”中;這一臨震預報是否在天災預測專業委員會之前的會議上討論過,他本人也並不知曉。
  《財經》記者試圖聯係耿慶國本人以確認此事,但其電話始終無人接聽。
  中國地震台網中心首席預報員孫士在接受《財經》記者采訪時表示,目前地震短期或者臨震預報,仍然屬於不得已的經驗預報。在既缺乏大量的豐富的地震前兆信息,又缺乏宏觀異常的情況下,是不可能做出的。
  由於地震孕育過程中存在應力變化,科學家普遍認為,這種變化肯定會通過電磁、水氡含量等微觀數據表現出來,即有地震必有前兆。通過設立前兆台網,觀測並記錄這些異常數據,就可以幫助判斷是否應做出臨震預報。
  目前,中國建立了近300個數字前兆地震台站,可對重力、形變、電磁以及流體等前兆信號進行監測。但孫士告訴《財經》記者,大地震之前應該有大量的前兆觀測數據,但此次地震前兆觀測信息量非常少,這也給做出判斷帶來了極大的困難。
  實際上,宏觀異常也是另外一種前兆,包括地下水、動植物乃至天氣的異常變化等。很久以來,人們就注意到大地震發生之前,動物普遍存在異常行為。比如地震出版社1979年出版的《唐山地震》一書,記錄了地震工作者對唐山地區及周邊48個縣進行的調查,共搜集到地下水宏觀前兆異常868例,動物宏觀前兆異常2093例。在大家熟悉的雞、豬、鼠、貓、狗、羊、魚、黃鼠狼等動物異常反應中,魚的反應最明顯,占100%;豬最遲鈍,占34%。
  《財經》記者在汶川大地震現場,也多次聽幸存者提到動物的反常行為。在此次受災嚴重的綿竹漢旺鎮,一位名叫王華的卡車司機對《財經》記者證實,地震前,當地確實如媒體所報道的那樣,發生過大量癩蛤蟆(蟾蜍)湧上公路的情況;地震前一天,他還親眼目睹了不僅許多癩蛤蟆、連蛇也往公路上竄的場景。
  漢旺鎮大北嶺村村民王張全也對《財經》記者表示,5月12日中午,在地震發生前不久,本來在莊稼地裏嬉戲的狗突然圍著他們狂吠起來,然後就狂奔而逃。
  在青川縣關莊鎮、廣元市元壩區等多個地方,均有幸存者聲稱,在地震之前數天,許多狗就徹夜長嚎如哭。而就在地震發生前的當天中午,不少原來報曉的公雞也加入了莫名啼叫的行列。
  但迄今為止,由於仍然無法在動物異常行為和地震之間建立持續的、可以信賴的聯係。因此,在接受《財經》記者采訪時,大部分專家都對僅僅依據這種行為進行預報持謹慎態度。
  這或許就意味著,隻有具有典型的前兆,甚至前震的地震,才有可能進入臨震預報行列。但不幸的是,起碼從目前披露的信息來看,汶川大地震並不在此列。
  很多專家在接受《財經》記者采訪時均表示,在現有技術條件下,能夠準確地做好臨震預報,既不虛報又不漏報,幾乎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

預防重於預測

在整個減災戰略中,最重要的一塊,就是確保建築安全

  在上述情況下,強調預報和減災兩條腿走路,就更顯必要性。
  以美國為例,其地質勘探局(USGS)從未將地震預報納入自己的工作範疇。除了基礎性研究,推動和統籌整個預防性的抗震減災工作,是其最主要職責。
  早在1977年,美國地質勘探局就和美國聯邦應急委員會(FEMA)、美國自然基金會(NSF)以及國家標準與技術研究所(NIST)一起,啟動了國家地震減災項目(NEHRP),以確保各個聯邦政府部門都能認識到地震災害的重要性,並在全社會推動抗震減災意識。所有聯邦機構,都必須在兩個方麵為地震做好準備:第一,如何確保地震發生時自己的機構和員工安全;第二,如何確保地震時仍正常行使其職能。
  在整個減災戰略中,最重要的一塊,就是確保建築安全。因為建築物倒塌,往往是地震致死的最主要因素之一。
  為此,從1990年至今,美國地質勘探局每六年都會更新一次全國地震災害圖。在今年最新公布的版本中,就集成了過去六年在地震、地質以及斷層、地麵震動等領域的最新進展和研究成果。這些信息,不僅供聯邦、州政府在進行開發規劃、建築抗震標準執行時參考,也免費向公眾提供,以便讓公眾知曉自己所在地區的地震風險狀況。
  早在1994年,美國就在《地震活斷層劃定法案》中,規定建築物必須遠離活斷層。同時,美國也會根據建築物在新的地震中暴露出來的問題,以及日本等國家的經驗,及時對現有的建築抗震規範進行修正,並確保執行。
  然而,在中國,雖然早在1957年,中國地震局就製作出了第一份全國地震烈度區劃圖,2001年發行了第四版(更名為中國地震動峰值加速度區劃圖),但據《財經》記者了解,普通公眾卻無法從其官方網站上或者通過其他方式,免費獲得這一圖表,並方便地了解自己所處地方的地震風險。
  按照建設部規定,目前無論何種建築結構,都必須達到2001年頒布的抗震設計規範。如北京地區的普通民用建築,必須達到能抗烈度為8度的地震的水平。但是,其執行程度如何是一個未知數。
  此次汶川大地震,在一些靠近震中的地方,烈度甚至達到了10度、11度,遠遠超出了當地6度或者7度的設防標準,因此很難簡單地在房屋倒塌和建築質量低劣之間畫等號。然而,一些學校教學樓的垮塌,並導致大量的人身傷亡,仍引起了人們廣泛的關注。
  迄今為止,中國地震局仍未公布此次地震發生後周邊地區詳細的烈度分布。目前,對於四川省都江堰市聚源中學所遭遇到的地震烈度,還不得而知。該中學兩棟教學樓在地震瞬間的垮塌,已經奪去278名學生的生命,並有11人失蹤。
  然而,《財經》記者在現場看到,由於距離震中較遠,聚源鎮的房屋基本沒有被震垮;即使在校園外數百米處,一個水廠用紅磚砌成的高約十幾米的水塔,雖然出現了裂縫,卻仍然聳立著。按照常理,同樣一個地方,地質條件和遭遇到的地震烈度,應該是基本類似的;出現如此截然不同的結果,不能不讓人們既悲且怒。
  或許,震區眾多中小學校舍垮塌真相如何,仍有待建設部最終的調查結論。但在確保學校公共設施的安全立法方麵盡快采取行動,已經時不我待。
  1933年3月10日,美國加州長灘曾遭遇6.3級地震,造成230棟學校建築被毀、損壞或者變成危房。地震發生時因為是淩晨,未有孩子因此傷亡。盡管如此,短短30天後,加州就出台了影響深遠的《菲爾德法案》(Field Act),以確保學校建築的抗震性能。

茫茫前路

采用類似天氣預報的做法,對地震預測信息采用“幾率為百分之多少”的方式進行公示,這或許可以大大化解政府過分控製信息所導致的責任風險

  在地震預報這條漫漫長路上,中國已經跋涉了40多年,現在或許到了一個十字路口。畢竟,就全世界而言,地震預報真正的長期實踐者,隻有中國一家。日本曾經一度在東京都地區進行過地震預報,後來也停止了。
  在這場災難麵前,很多地震工作者內心五味雜陳。但在接受《財經》記者采訪時,大部分人都堅持認為,中國仍應把地震預報工作進行到底。
  中國地震台網中心首席預報員孫士對《財經》記者強調,中國和美國國情不同,地震高發地區大多分布在農村;僅僅依靠提高設防標準來應對地震災害,從經濟上也很難承擔。
  中國地震局地球物理所研究員陳學忠也持類似的觀點。中國經濟實力仍很薄弱,加上人口基數大,僅僅采取被動設防的方式,或許仍難以避免較大的傷亡發生。
  而要實現預報上的突破,在他看來,仍然需要依賴於技術上的突破。“在地震發生之前,肯定會有異常。隻是我們現在的監測技術還不行,或者說我們的監測思路存在問題。”他對《財經》解釋說。
  地震預報在走向真正的曙光之前,或許首先要突破一個製度上的死結:如何化解具有科學探索性質的地震預報與行政性質的信息發布之間的內在矛盾。
  根據1997年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防震減災法》,地震短期預報和臨震預報,均應由省、自治區、直轄市人民政府按照國務院規定的程序發布。任何單位或者從事地震工作的專業人員,關於短期地震預測或者臨震預測的意見,應當報國務院地震行政主管部門或者縣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負責管理地震工作的部門或者機構,不得擅自向社會擴散。
  在實際操作中,這就意味著“學術正確”與“政治正確”被牢牢捆綁在一起,誤報可能產生的成本也被人為放大了。
  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業內資深專家對《財經》記者表示,畢竟地震預報不是一個工程問題或者技術問題,存在著很大的不確定性,有時還要隨時間進行調整。
  “既然地震預報本質上是個科研工作,就應該以科研的態度去對待。你不可能超越其能力,在準確性上過於苛求,這樣反而有些畏手畏腳。”他強調。
  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應急管理基地在針對此次汶川地震的政策建議中指出,既然臨震預報仍存在相當大的難度,或許可以更加重視發布一定區域的中長期地震預報,以便讓社會各方對所在區域未來可能的地震風險及早認知,並自發采取相應的準備舉措。
  當然,如果能比較準確地做臨震預報,也可以考慮采用類似天氣預報的做法,對地震預測信息采用“幾率為百分之多少”的方式進行公示。這樣既可以大大減少防震減災方麵的脆弱性,也可以大大化解政府過分控製信息所導致的責任風險。
  畢竟,現有的地震具體機理仍不完全,應允許研究者在適當的範圍內大膽試錯,甚至在公共媒體上闡述自己的學術觀點。比如氣候異常和地震之間的關係,比如地震到底是否存在嚴格的周期性等。或許,這些聯係也還是非常膚淺和表麵的,但時間終究會還原一切。
  除了地震預報和減災預防,從技術上而言,需要做的還有很多很多。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地球與空間科學學院倪四道教授對《財經》記者提醒說,對於可能造成巨大破壞的大的地震帶,我們仍然還了解得太少,應該集中力量加以研究。
  “我們僅僅知道它們的潛在危害,卻不知道其規律,這是非常危險的。”他強調。
  汶川大地震最終將遠去,但沒有人知道,中國是否又在進入一個地震活躍期。

  從1966年到1976年間,中國曾先後發生過14次7級以上大地震,其中收尾的就是唐山大地震。從2001年11月的新疆昆侖山8.1級大地震之後接近七年的時間內,中國大陸未發生一起7級以上地震。但進入2008年之後,先是3月21日在新疆和田發生了7.3級地震;僅僅兩個月之後,汶川8.0級大地震突然爆發。
  包括華北在內,到目前仍相對平靜,但有識者仍然提醒說,不要忘記當年唐山和今天汶川的教訓。或許,“平地裏起驚雷”也是強震生態的一種。
  倘若如此,在悲痛之後,留給我們真正去反思、去準備的時間,或許並沒有想像得那樣長久。

ZT財經網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博主已隱藏評論
博主已關閉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