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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魯豫戰場上的“哥薩克騎兵”(續五十一) [王外馬甲]

(2007-02-01 10:37:18) 下一個
“五一”節期間,根據地軍民舉行慶祝了活動,反攻的勝利鼓舞著人們,老百姓擔著蔬菜、趕著豬羊,到八路軍駐地慰問部隊。當時騎兵團住得很分散,一營在滑縣楊莊一帶,二營五連在高陵縣幫助群眾搞生產(注:這個高陵縣是抗戰時期在豫北設立的行政區域,不是現在的陝西高陵),而四連則駐紮在南樂縣的蘆裏村。雖然離敵人據點不遠,但隻要警戒組織得當,部隊照樣可以休整。
    5月9日上午,劉大爺正在村裏看老鄉們宰羊,王元力通知他一起去大屯村(團部所在地),大劉不樂意:“宰羊好玩呢,你們連長開會,我不去”,李樹茂在馬上張口就罵:“放屁!少羅嗦”。沒辦法,隻好跟著走了。

    到了團部,營長、連長、參謀、還有幾位縣大隊的幹部擠滿了一屋子,劉排長就躲在犄角旮旯裏。萬懷臣副團長首先宣讀了九分區政委張國華、副司令員趙東寰的作戰命令:十六團負責圍殲進犯薑莊之敵,高陵、衛河縣大隊配屬騎兵團,在前後趙戶村阻擊援軍,並視情況相機殲滅敵人。
    薑莊位於滑縣城東北,那裏是“反共自衛團”賈席珍和王樹林部的據點,大約駐守著一千多人。當時湯陰、淇縣、浚縣和滑縣縣城都有日偽軍,如果薑莊不能迅速拿下,浚縣、滑縣方向的敵人就會出動增援,為此,軍分區指示在前趙戶村和後趙戶村都設置打援阻擊線,這樣兩邊均顧,確實是比較穩妥的辦法。
    李庭桂政委象往常一樣拿出小本子,說了些“守如磐石、攻如猛虎”的話,就讓大家根據以往的經驗教訓討論發言。提到阻擊戰,騎兵團的幹部們自然就想起了慘烈的雙村營戰鬥,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偵察參謀邊喬突然說:“這一次,孫殿英部二十二團很有可能會出來,我們可以報去年的仇了”。
    “真的麽?”,騎兵們全跳了起來,包括坐在角落裏的劉大爺都激動地喊:“打它!打它!”。

    暫八師二十二團號稱孫殿英的精銳之師,素有“能攻善守,訓練有素”的名聲。偽十一軍(原新五軍)的部隊多是從民團擴編的,但這個團卻全部由加入“廟會道”多年的老兵組成,軍校畢業的團長王鴻勳是“孫道長”的親傳徒弟,三個營長也都是孫軍長的義子。該團配備迫擊炮4門、輕重機槍50挺、其他槍械1000餘枝,是老孫的寶貝疙瘩。
    44年的5月,二十二團一營死守雙村營據點,其他部隊拚命解圍。八路軍和他們打了十多個小時,指揮作戰的分區胡乃超參謀長犧牲、騎兵團四個連長中陣亡兩個重傷一個、參戰人員損失過半、冀魯豫二十一團幾乎打殘,到最後也沒能把據點拿下來,這以後,二十二團就一直叫囂他們能打八路軍兩個主力團。事隔一年,如今終於有機會再度交手,真可謂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45年5月這時候,孫殿英的軍部遠在新鄉,偽二十二團駐守在滑縣縣城、歸副軍長楊世賢(明卿)指揮。如果是老奸巨滑的孫麻子,在目前八路軍大反攻的局勢下,決不會冒著損失精銳的風險來幫助地方偽頑,但楊世賢講義氣、頭腦比較簡單,他有可能把最能打的部隊派出來救援賈席珍。

    騎兵團各連隊都想親手報仇,爭著要上滑縣方向的防禦陣地。一連和四連搶得最厲害,雙村營戰鬥中,一連犧牲了連長廖振美,但四連更慘——四連是原二連和四連合並的,那一仗二連長張起旺陣亡、四連長李樹茂重傷,由於人員損失嚴重,竟使得這兩個連並成了一個連!
    一連是一營的拳頭,四連是二營的尖刀,這兩個連搶任務實際上也就成了兩個營之爭。李庭桂政委讓兩位營長談談想法,一營長黃斌和二營長呂兆清就各自講解怎麽防禦怎麽反擊……參謀長劉子明聽了一陣就打斷他們:“一個營的力量不夠”。
    劉參謀長以前當過特委教導隊長和濮陽公安局長,對偽軍的內部情況很熟悉,他解釋說:如果把二十二團拖在陣地上打,那孫殿英為保護自己的精銳嫡係,就一定會把周圍各縣的日偽軍全調來參戰。騎兵團如果用一個營的兵力進行陣地反擊,既打不垮也趕不走敵人,到時候這個雪球越滾越大,最後弄不好就難以收拾了。
    副團長萬懷臣一拍桌子:“不分兵防守!全團上去對攻,一拳頭把他們打趴下!”——這個主意實在太大膽。整個團都上馬攻擊,如果兜不住,讓敵人衝進薑莊怎麽辦?再就是,萬一浚縣方向的援軍來了怎麽辦?大夥一時間都愣住了。
    高陵、衛河兩個縣大隊的領導站起來激昂地表態:“你們進攻,我們守!打垮孫殿英,保證拚到最後一人一槍也不放敵人過陣地”。大家對地方部隊幹部很感激,不過,狠話可以說,能不能做到卻不大放心,要知道,增援的敵人除了偽軍、還可能有日軍呢。
    邊喬參謀讚同萬副團長的意見,他提議說:分區預設的防禦陣地離包圍圈較近,如果在這裏打對攻,確實有被敵人突破進薑莊的危險;但如果我們把戰場往縣城方向前移,既可以把偽二十二團隔遠一些,也可以提早向敵人發起攻擊。全團攥成一個拳頭,先集中力量重創滑縣方向的敵人,再利用騎兵機動能力強的優勢,回過身來反擊浚縣方向的援軍。
    陣地前移,不在前後趙戶村設伏?那就是要改變上級的作戰指令了?大家都看著政委,李庭桂拿鋼筆敲敲筆記本,笑著說:“繼續談,如果辦法可行,我去跟分區領導解釋”。

    主動提前攻擊二十二團,意味著戰場將更靠近滑縣縣城,如果敵人有後續部隊怎麽辦?如果進攻戰打成了僵持狀況怎麽辦?針對可能出現的情況,大家各抒己見、熱烈討論。萬副團長提醒幹部們:“這一仗的關鍵是頭一拳不能出差錯,一定要猛要狠要快,要把敵人的士氣打下去。敵二十二團和其他偽頑不同,不僅人數比我們多、作戰經驗也很豐富,大家一定不能掉以輕心”。
    劉子明參謀長說:“從以往情況來看,二十二團的前衛多半是楊芝侖一營,前衛對前衛,這頭一拳就是個硬碰硬”。
    騎兵團由誰當前衛?一營和二營又爭上了,最後李庭桂政委表態:“二營作前衛,李樹茂帶四連擔任先鋒”,他接著又說:“團部跟隨前衛行動,衝不上去的話,當心我用馬鞭子抽你們”。
   “政委放心吧!保險能衝上去”。

    散會後,幹部們回到各自駐地組織部隊。劉大爺看見周開樹正在村裏和戰士們嘻笑談話,覺得十分驚喜:老連長怎麽回來了?原來,基幹團的周營長前兩天剛結婚,上級給他放婚假,可這小子不好好的在家陪老婆,卻跑回騎兵團來和他的戰馬親熱,戰友們很高興,他以前騎的那匹軍馬也興奮得不得了。
    四連緊急集合,周開樹聽說要打二十二團、當先鋒連隊,激動得一蹦老高,說什麽也非要參加不可。李樹茂不答應,他就去找營長呂兆清:“老部隊在前方打仗,卻讓我在後方守老婆,這樣做明顯不符合共產黨的身份嘛”,呂營長鬧不過他,隻好答應老周隨四連行動。

    5月9日黃昏,騎兵團二營依照作戰命令進入薑莊以東的前趙戶村,等待團領導向軍分區匯報請示的結果。過了一陣,李政委回來了,他對戰士們說:“孫殿英是個大漢奸,是人民的冤家對頭,我們和他較量過,他不服輸,這次我們要狠狠教訓他,同誌們!有決心沒有?”,官兵齊呼:“有!”。
    “去年雙村營戰鬥,我們分區胡乃超參謀長和我團廖振美、張起旺等同誌英勇犧牲了,這個血債我們還沒有討還,這個仇我們還沒有報,同誌們,這個仇要不要報?”,官兵齊呼:“要報!”。
    李政委把“哥薩克騎兵”戰旗交給李樹茂,作為先鋒引導旗,接著又說:“群英大會上,首長們還授予我團‘勝利冠軍’、‘藝高膽大’獎旗,各營連、各班排要比一比,看看到底是誰藝高膽大、誰是勝利冠軍?大家說,好不好?”,官兵齊呼:“好!”。

    半夜裏,騎兵團拔隊前移,開進到徐營村、小營村附近。徐營位於薑莊和滑縣縣城之間,團部指揮所設在村裏,四連則借著夜暗在一片高粱地後麵隱蔽下來。
    5月10日拂曉之前,薑莊方向忽然槍聲大作,十六團的攻擊開始了,劉大爺他們一邊聽動靜、一邊猜測戰鬥進展的情況。槍炮聲緊一陣慢一陣的,到天亮時逐漸沉寂下來,有經驗的老兵們分析:這槍炮停得太快了,估計是攻擊行動沒有奏效。果然,八點多鍾的時候,軍分區傳來通知:十六團拂曉進攻沒有成功,但現在已經把敵人包圍起來,準備今天晚上再進行攻擊。命令騎兵團堅決打擊敵人援軍,保證十六團的勝利。
    上午10點左右,李樹茂從團指揮所趕到四連,通知大家:“偵察員報告,二十二團出來了,沒有發現後續部隊。徐營這裏是敵人的必經之地,等他們接近以後,我們先鋒連就立刻發起攻擊!”。四連文書夏武傑扛著“哥薩克騎兵”大旗,激動得滿臉通紅,不停地叮囑交代:“同誌們要注意看旗啊,同誌們跟著光榮的旗子衝鋒呀”,好象大夥都是新兵似的。不過也難怪,以前都是用三角旗作引導,第一次追隨這麵充滿了榮耀的戰旗前進,戰士們都十分興奮。
    過了一會,有人喊:“敵人來了”。
    劉大爺抬頭望去,果然,黃乎乎的一長溜敵人正從滑縣縣城那邊開過來,前麵是步兵,中間是馱炮馱彈藥的騾馬,後麵又是步兵,大約有一千多人。可走著走著,敵人突然一拐彎,沒有繼續接近騎兵團陣地,而是轉向徐營西北、朝秦辛莊方向去了。
    這一下出乎大家意料之外,有人嘀咕“什麽必經之地,敵人這不是調頭了麽?”, “哎呀,是不是我們被發現了”,“怎麽辦啊,現在打不打?”……
    敵人離秦辛莊越來越近,他們現在還在野外,但如果大隊人馬進了村、騎兵攻堅難度增大,打成僵持就麻煩了。李副營長和四連的幹部們都非常著急,就在這時,衝鋒號響了,萬副團長從徐營指揮所裏衝了出來,不停地用旗語指示——向西北方進攻!

    “四連衝鋒!搶占秦辛莊!”
    李樹茂大喊一聲,第一個躍馬衝了出去,緊隨著他的是那麵“哥薩克騎兵”戰旗。二營四連衝在最前麵、五連在側後方,六連出擊時被沙溝擋了一下落在後麵,和團部、特務連一起緊隨追趕,這時候,一營、三營的人馬也從兩翼殺了出來。
    騎兵“三箭齊發”,對敵人的“一字長蛇陣”展開了攻擊。寬闊的平原上,鮮紅的戰旗一馬當先,後麵是成千匹戰馬踏起的漫天塵土和上千把戰刀的陣陣寒光,馬蹄聲、喊殺聲伴隨著槍聲,氣勢磅礴、咄咄逼人,一股複仇的鐵流從青紗帳裏、從徐營村、小營村裏衝出來,殺向增援行軍中的敵人隊列。
    換了其他偽軍,突襲之下多半就渙散了,可這個二十二團卻果然不一樣。麵對騎兵團的突然衝擊,他們的隊伍沒有亂,軍號、軍哨不停地響,走在前麵的先頭部隊丟下背包、不顧一切地向秦辛莊跑,後麵的人在軍官指揮下排成橫隊向騎兵開火、機槍手匆忙架起武器進行攔阻射擊、迫擊炮也從馱馬上卸下來開打……
    敵人的火力使騎兵的進攻受到了遲滯,不斷有人被打落馬下。這時候,敵人前鋒已經差不多跑進秦辛莊了,可騎兵四連距離那裏起碼還有五百米,有的戰士猶豫了,帶住韁繩向敵人的方向打槍,不知道是不是還應該繼續前進,劉大爺也在等引導旗的指示……李樹茂的戰馬被打瘸了,他換了匹坐騎又衝到了前頭:“衝啊!不能停留,把敵人趕到野地裏去!”
   “哥薩克戰旗”再度揮舞起來,四連衝了上去、五連跟著衝上來,但其他的連隊卻被敵人火力阻隔在了後麵。這時候,前衛騎兵已顧不上本隊,隻想著趕緊衝到秦辛莊去、趕緊接近敵人、衝到跟前拚馬刀、把村子裏的敵人趕出去!
    新戰馬“公雞”真是匹好馬,腳步輕捷跑得飛快。劉大爺打馬狂奔,看見二排四班副和幾個戰士摔下馬了、看見李樹茂的新戰馬又被打倒了,還看見舉著戰旗衝鋒的夏武傑,他的坐騎受了傷、鬃毛上淌著血,卻還在繼續奔跑……不一會,劉大爺和他的“公雞”衝到了隊伍的最前麵,他看見一夥敵人正聚集在秦辛莊南街口,用兩三挺機槍和十幾枝衝鋒槍瘋狂地向快速逼近的騎兵掃射。
    這個時候,隻有勇猛衝鋒、快速接敵才是唯一正確的選擇,一百米、八十米、五十米,距離隻有二三十米了,劉排長舉起戰刀……可就在這時,好象被什麽力量推了一把,戰馬從身子底下跑了出去,他摔到地上,接著又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整個人都騰空飛了起來……
    這場景被團領導們看見了。團部、特務連和六連都被敵人的攔阻火力隔斷在了後麵,參謀長組織火力還擊、壓製敵人,政委和副團長都焦急地觀察著前鋒部隊的情況。眼看見一匹青灰色的戰馬衝在四連(紅馬連)的最前麵,李政委覺得很奇怪:“那是誰啊?”,萬副團長仔細瞄了瞄:“二排長大劉”。
    那匹青灰馬就是“公雞”,當初挑選它的時候,本來是準備留給李樹茂的(他是營長,什麽馬都能騎),可李營長工作忙,於是由劉排長負責調養。這養來養去時間一長就有感情了,所以調養成功以後劉大爺也沒告訴李樹茂,心想反正也騎不了多久,多騎一次是一次。一起訓練戰馬的王元力做事比較“缺乏原則性”,大劉說先瞞著他也就沒吭聲,結果就出現了“百紅之中一點灰”的戰鬥景象。
    這是“公雞”第一次上戰場,團領導們雖然弄不清紅馬連的陣容怎麽裏竄出來一匹雜色馬,卻對它的速度和勇猛留下了深刻的影響。戰馬衝到陣前,敵人終於亂了,四連撕開一個缺口攻進了秦辛莊。團領導眼看著大劉中彈落馬、又看見他被後麵的馬匹撞得飛起來,倒地之後一動不動,心想:“大劉完了……”。

    劉大爺知道自己躺在地上,也看見許多戰馬從身邊衝過去,但他又覺得渾身軟棉棉、輕悠悠的、仿佛要隨著馬蹄踏起的塵土飄起來一樣。他想:“我這是死了麽?”,記得有人說過“如果聽得見喊自己名字就沒死,如果聽不見就是死了”,於是試著喊一聲,張了張嘴,沒聽見聲音。“沒聽見……可是,我喊出來了沒有?我到底死了沒有……”

    還沒想明白,劉排長就昏過去,什麽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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